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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我也留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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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路审言被无情地拍在了门外,一脸茫然的表情,想想以前明老师的凶都是装装样子,除了家里出事那回他颓了一阵,明朗真的生气了,余下的时间里他都是一脸温柔。如果找不回时光,是不是也找不回当初的明朗。
是自己当年没接住他的真心,是自己当时糊里糊涂地逃开了。以前不管两人怎么闹,大多都是明朗让着他,给他台阶下,这一次,错在自己,不怪他把自己拍外头,但是能怎么办,一步步来吧,人家不给台阶那就自己找石头垫着。
出国第一年,路审言没勇气给明朗打电话,逃兵没有任何立场,想像以前一样和他开开玩笑就过去了,可是一次次拨了电话又心虚地按掉了。转过身控制不住心里千回百转地想他,想起从前那个冬夜里他拉着自己的手跑在无人的长街,想起那天傍晚的花香里他抬头一瞬间专注的表情,想起打趣他男朋友时他的茫然无措……,一幕一幕在独自一人的时候那么清晰地浮现上来,一切恍如昨日,一切又消失不见,如大海沸腾地拍岸又平静如初,只有路审言知道,曾经有个浪头在他心上重重拍打过、停留过且越来越深刻。
那天明朗生日,拨了多少次又匆忙按掉的电话终于接通了,听到手机里熟悉的声音,路审言觉得心安又局促,东扯西扯了一通,电话那头的人鲜有回应只是在听,过了一会儿听筒里传来有人找他的声音,明朗匆匆挂了电话,他却眼睛止不住酸涩起来,我怎么这么蠢,就生生把你弄丢了。
路审言心里揪成了一团,刚才他是在医院忙着吧,总这么忙么,有人给他过生日么,有没有人带他去吃喜欢的榴莲蛋糕,有没有人祝他生日快乐,更蠢的是,自己刚才竟然忘了说。
路审言忍不住了,当下旷了课,订了机票回国,下了飞机已经是半夜时分,他背着包去了医院,打听到人在医院,没进去打扰他,跑了好几家店买了榴莲蛋糕在医院门口等到天光亮起,终于看到了那个略显疲惫的身影。
路审言隔着老远看到人,抬脚就要往过走,突然看到了从旁边窜过来的江丹,江丹在柔和的晨光里明艳地笑着,抱着明朗额头亲了一口说了句什么,明朗回以她浅浅微笑,揽着她肩膀走了。
路审言像被巨石砸在了原地,半点都挪不了步子,倒下去掉进了漆黑的冰洞,心被冻上了又被粗暴地打碎,逆流了一地的不知所措。明朗,我真的把你弄丢了,那一刻,他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心,跟着那个笑容一起碎成了渣。
看着他俩离去的方向好一会儿,路审言失魂落魄把榴莲蛋糕放在了医院导诊台,转身回了机场。这么折腾一顿,三十多个小时没吃没喝,又受了顿刺激,陈年胃病犯了个底朝天,疼得下了飞机直接进了医院。
隔了很久,明朗都没再接到他的电话,有时觉得那天是自己的幻觉,明明听到他抱怨那边饭菜难吃,转瞬又消失不见。不知为什么,那天早晨江丹来找自己,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原因,特别是后来听说有人在导诊台放了榴莲蛋糕没人认领,只是巧合么。不想了,不是他说的么,人走着走着就散了,眼前渐渐也会淡了。
真的散了,淡了么?
总有人要提醒他,怎么可能!此时,捧着花的路审言和惊醒后一脸古怪表情的江丹面面相觑,各自心里说了声:“我去!见了鬼了。”江丹抹身就叫“明朗明朗”,明朗已经穿好衣服戴着耳机准备跑步去,抬头看到了他俩各自活见鬼的表情。
路审言忍不住了,迈进来把东西放桌上,皱着眉头问她:“怎么又是你?”
江丹心说,为什么是又,你什么时候还看到过我。“是我,怎么了?”
“你为什么在这儿过夜?什么时候来的?住多久了?”路审言一叠声地问。
“这儿好像不是你家,无可奉告。”江丹抬着下巴瞪他。
明朗看了看这俩不省油的灯,从中间穿过,无视他俩出了门。
等明朗出了一身汗回去,江丹已经梳洗一新调成了战斗状态,路审言沉着脸在一边不说话。
路审言其实早就知道,明朗和这个女的没什么,那回看到他俩一起高兴走了,他扭头回了英国,大病了一场再加上学业压力,好久都没再去骚扰明朗,其实是他不敢打电话,不敢回去,怕再听到什么,看到什么,恐怕自己住院都不能好了,直到半年后偶然遇到了以前医学院的同学余景秋。
余景秋上学时跟路审言都在学生会,几次活动下来俩人颇为投缘,毕业后余景秋留在了本地一家医院。
他乡遇旧识免不了要叙个旧,聊着聊着,自然说起了旧时的人和事。
余景秋问他:“你那个女朋友呢?”
“早分了。”路审言一共就有过一个女朋友,许婷婷那会儿放了话,如果路审言出国他俩就分手,最后路审言出了国并不是因为她,确实跟她分了手。
“那你跟明朗怎么样了?”他和明朗的事,余景秋后来多少听说了一点。
“能怎么样,他身边有人了。”路审言晃着半杯酒,眼神茫茫地说。
“啊,有谁了?”余景秋有些诧异。
“那个药学的,叫江丹吧。”想起来那一幕,路审言心头隐隐作痛,扯着胃都不舒服起来。
“你误会了吧,他俩不是那种,江丹倒是老找明朗,明朗当她是朋友,他们科里人都知道。”余景秋也在这行就职,大家都是同学又是同行,更主要是他上学那会儿暗恋江丹,大小姐根本不拿正眼看他,暗恋最终没机会发展成明恋,但此后但凡遇到跟江丹有关的事,他还是忍不住要上点心打听清楚,内心也是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路审言看着他着急地问。
“以为你知道呢,他俩就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不是男女朋友。”余景秋说。
“你确定?”路审言心里一阵乱跳,觉得自己像被扔上岸好久,濒死的鱼,就要没了那口气,听他说了这一句,一口气就要喘上来了。
“确定,而且好像明朗一直单着呢。”余景秋看着他恍然失措的目光,拍了他一下,“你心里还是有他啊。”
路审言苦笑,除了他,也没谁能让他飞了十几个小时又十几个小时,胃病连带着心绞痛都要犯了。
此时,差点犯心绞痛的路审言跟火烈鸟江丹僵在明朗家里,互不理睬,还是一如既往地八字不合,谁也看不上谁的劲头。
明朗心说,你俩厉害,你俩都是大爷,你俩爱咋咋,你俩继续,只当他们不存在。江丹拼命给他使眼色,明朗也不理她,自顾自地收拾好,带了牛奶面包下楼上班,路审言当然立马跟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拉着他上车。
明朗瞪着他拉住自己的手,示意他放手。路审言好像没收到他冷淡的信号,照旧把他塞进了车里。
早晨大好时光,不想跟他起争执,影响一天的心情都,明朗想着今天一定要把车开回来。
一路无话到了医院。停好车,路审言迫不及待地问:“她没地方去么,为什么要住你那儿?”
“借宿。”江丹有时会在他那儿住,这个路审言确实不知道,憋了一路简直要炸。
这个回答貌似没问题,可路审言就是很不爽,这个女的不好好找男朋友,每天总缠着明朗算怎么回事,好半天才说了句:“好,那我也要借宿。”
明朗侧头看着他,有毛病吧,“她是我朋友,你是什么?”
“我是你男朋友!”路审言从刚才就憋了满肚子火无从发泄,一句话似乎在脑袋里很久了,又好像都没经过脑子似的脱口而出,自己也是一愣,明老师好像并没有同意。
明朗也短暂地怔了一下,“路审言,你还是十几岁么?”幼稚不幼稚,真当自己十几岁么。他不知道,路审言说的男朋友就是男朋友,要照顾他一辈子的那种。
明朗没理他下了车,紧走几步赶上了正要进大楼的季慕平,“季医生,早。”
“早。”
进楼时看了玻璃门一眼,确定他没追上来,还好他有自知之明,否则他再口不择言地冒出句什么话来自己也不知要怎么收场。
十几年过去了,两个曾经那么熟悉的人变成这么别扭,明朗也是觉得自己活回去了。没办法,人就是这么的被摧残慢慢变老的。先是我看着你你看着我,我知道你想什么你知道我在意什么,然后是一个一个解决不了问题,于是大家都好像没看见似的,别扭着一天天混日子,有的搞不好就抹平了,直到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有的也许就此变成了断线的风筝,越飘越远,好像哪种结局都不是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