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虫在上[虫族]》西钰

11、11

　　蹲在金属堆里的艾瑞瑞并不知道，除了奥利克文之外，还有一个少年也在找她。

　　此刻，亚默尔站在昏暗的星舰廊道上，他敛下眸子，浓墨的眼瞳没有一丝光，黑得让人心口发慌，仿佛一口旧井，让人看不清深浅。

　　“那是虫族首领奥利克文的部队。”

　　少年清越冷淡的嗓音在空旷的星舰廊道中响起，那平淡的语气好像是在说一件日常琐事。但是作为唯一听众的贝拉却瞬间被这一句话定在原地，只单单听到这个名字，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在此刻被冻结了。

　　喉咙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似的，贝拉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一种虎口逃生的后怕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明明浑身是汗，但她却几乎冷得瑟瑟发抖。

　　当年王虫陨落之后，三大首领分裂，虫族士兵大量死亡。星盟认为这是一举击溃虫族的最好时机，迅速组织军队开始反攻，在虫族部队节节败退之际，奥利克文以一己之力屠杀了星盟四分之一的军队。

　　一举震惊了整个星系。

　　奥利克文几乎将虫族的残暴、好战、疯狂体现得淋漓尽致，直到如今也是星盟危险人物排行榜上的首位人物。不过那次大战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虫族和星盟的战场上，其他两位首领也基本如此。或者说根本不曾见过有智慧虫族出现在战场上。

　　但是当年王虫究竟是如何陨落的，却没有人知道。哪怕是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也全然不知，这也成为了联盟未解之谜的榜首。

　　近年来星盟和虫族的战斗基本上都是和低级虫族死磕，偶尔会出现几只高级虫族。也正因为如此。

　　然而这次巨型虫潮的爆发，甚至波及到整个星盟所有的边境驻地，无数高级虫族的出现甚至是智慧虫族。更甚者，联盟还监测到了奥利克文的部分行踪。

　　正如亚默尔所猜想的那样，能够使整个虫族如此疯狂，甚至惊动了虫族三大首领的事情，无论怎么想大概也就只剩下王虫诞生这一个选项了。但是没有人知道新生的王虫幼崽到底在哪里，看虫族这发疯的架势就知道，他们肯定也没有找到。

　　站在廊道上的亚默尔并未在意贝拉畏惧的反应，少年清隽的面容上依旧只存在平静的神色。浓墨一般的眸子紧紧盯在远处即将消失的虫族部队上，低声喃喃着

　　“他看起来很急。”

　　自从十年前的大战之后，奥利克文从未踏出过尤尔克星一步，如今竟然带着如此庞大的军队全速行军，在加上整个虫族疯狂进攻联盟边区驻地。哪怕是再蠢的人也知道绝对是虫族内部发生了什么大事。

　　但是，能让整个虫族甚至是首领奥利克文如此焦急的事情......

　　万事排除所有的不可能之后，哪怕剩下的一个多么不可思议，也是事实。

　　“哈——”

　　亚默尔忽然仰起头，伸手捂住了眼睛。薄薄的唇瓣微抿，随即又颤抖着上扬。少年精致苍白的下颚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竟有几分神秘的美感。他从指缝中露出左眼，原本浓墨一般的眸子此时竟然隐隐透着几分幽蓝色，冰冷的，哀伤的。

　　贝拉怔怔地看着他，少年清越微凉的声音好似轻风一般地飘了过来，低低的，像极了一种哀悼的语气。她听见他说

　　“王虫诞生了。”

　　亚默尔略显颓然地放下手，没有理会震惊到麻木的贝拉，他转过头去，漆黑如墨的眸子倒映出远处逐渐消失的虫族部队。

　　【果然瑞艾沃尔她，失败了啊......】

　　黑暗吞噬了少年的半张脸，另一半洒满了柔和的星光，他怔怔的望着舱外，那眼神柔软哀伤得像是看着什么重要的人离去似的。

　　突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脆弱的神情瞬间僵住。唇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隐匿在黑暗中的手指却一寸一寸地捏成了拳头。

　　“队......队长？”

　　这段时间以来，贝拉印象中的队长永远都是冷静自持的，她从未见过“亚伦斯”这副模样，她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忧。

　　“还有两分钟就进行空间跳跃了，我们得......”

　　“贝拉，你知道比奥利克文还要强的王虫是什么样子吗？”

　　　亚默尔直接打断了贝拉的话。黑发少年转过来身来，这次他整个人都淹没在了黑暗中，贝拉怔怔地看着他，却听见亚默尔忽然笑了，清扬温柔的少年音在空旷的廊道里面回荡着。她听见他说，

　　“曾经也有个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你猜她下一句是什么？”

　　少年落寞地垂下眸子

　　【她说啊，等我回来就告诉你。】

　　【亚尔，等我回来......】

　　“......队长？”

　　贝拉颤抖着声音，眼前的黑暗死角处已然不见了亚默尔的身影，她鬼使神差地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了那台迅速飞行的黑色机甲。

　　【瞬移？！！】

　　“等等！”

　　“那个方向是......”

　　另一边，让整个星域闻风丧胆的虫族首领奥利克文已经找到了王虫的大致方向这次他只带了一支最精锐的小部队和一头沃伦。沃伦是虫族中体型最为庞大的一种。比起普通的低级虫族，沃伦更像是金属机械制造出来的鱼。

　　在基本用低级和高级定义地位的非智慧虫族中，拥有种族名字的沃伦自然有其优越的地方。

　　在星际中，其他智慧种族习惯称呼为星空巨虫，更加形象也更加贴切。成年的星空巨虫基本上和联盟最大规格的货运星舰等大，其功能也和星舰差不多，一般作为虫族部队的运载工具。

　　不过和星舰的最大差别在于前者是生物，也就是说在宇宙中，星空巨虫更加灵活，同时也具有自我愈合的功能。经过一定的科技改装之后，还会同时拥有星舰的功能，类似于通讯，炮火，空间跳跃等等。

　　亚默尔隐匿在沃伦尾巴的夹层之中，冰冷的虫甲随着尾骨摆动着，相互摩擦出金属撞击般的声响。他在撤离边境驻地的时候注射过一针浓缩氧，这东西能让人在没有氧气的太空中生存近一个月。亚默尔摩挲着手指，心跳有些快了。

　　他还是第一次和星空巨虫如此接近，虫甲是凉的，甚至是宛如死物一样的冰冷，但是最深层的尾骨却是热得发烫，仿佛小时候必须喝下的乳果浆。

　　【乳果浆......】

　　亚默尔闭上眼，强制自己清空脑袋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头星空巨虫的内部可是有未知数量的高级虫族甚至于智慧虫族。以及，如果阿诺夫德老师的情报准确无误的话，虫族首领奥利克文百分之九十以上也在这里。

　　【奥利克文......】

　　【一己之力屠杀整个联盟四分之一军队的三大虫族首领之一。】

　　少年漆黑的眉头无意识地皱起，他睁开眼，无数星光从虫甲的缝隙中洒进来，亚伦斯怔怔地望着在虫甲中时隐时现的灿烂星河，这在宇宙中是再平常不过的景色，却是某个人无数次惊叹的奇迹。

　　他忍不住去想，只是首领的奥利克文都可以轻描淡写地屠杀以千万为单位计数的军队。

　　【那作为整个虫族的王，到底该又多强？】

　　【比奥利克文更加强大完美的王虫，到底......】

　　“亚尔，等我......”

　　仿佛突然间又一次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亚默尔突然抬起头，浩瀚璀璨的星河依旧如此，四周也仍旧是死一般的寂静，少年怔愣了半响，回过神来无意识瘪了瘪嘴角，随即恢复了一副冷漠平淡的模样。

　　【又是幻觉.......么。】

　　亚默尔敛下眸子，掩去其中的失落，自从七岁之后，他总会常常听见那个人的声音。海族最优秀的医师塔米鲁检查之后说，这是受到了他人残留的精神力影响。

　　医师一直惊叹着那个人强大的精神力，甚至于后来海族女王还亲自过问了这件事。

　　“砰——”

　　星空巨虫忽然浑身一颤，突然升温的尾骨几乎快灼伤了亚默尔的手心。少年眉头一紧，他立刻检查了周围设下的空间结界。本以为是自己的位置暴露了

　　但是亚默尔却发现布下得空间结界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被精神力或者其他探测仪器触碰的痕迹。

　　那一定是虫族部队的内部出现了问题！

　　但是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星空巨虫的速度突然拔高了之前的两倍有余。亚默尔心中一惊，紧接着就看见一个像人影一样的东西瞬间从星空巨兽的身侧闪了过去——真的是·闪·了过去。因为空间异能而拥有强大动态视力和反应能力的亚默尔也仅仅只看清了那东西外部的轮廓。

　　人形的，背后有一双巨大的骨翅，绚烂得刺眼。

　　那东西和整个星空巨兽比起来真的是秒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它仿佛像一颗子弹一样地直接钻入了星空巨虫的腹部。很不可思议的，在亚默尔看来几乎还没有星空巨虫一片虫甲大的生物竟然直接将其击退了十几米。

　　传说中十几台激光炮都打不穿的沃伦，此刻的腹部破了一个大洞，零零碎碎的虫甲散落在太空中。巨大的骨翅震动着，通过身体骨架传导而来的虫鸣几乎快将亚默尔的耳膜震出血，畏惧而痛苦的哀嚎仿佛沼泽一般地紧紧包裹着他。

　　少年咬着牙，生生将喉间翻涌的腥甜压下去。

　　而此刻在星空巨虫的内部——

　　“红毛混蛋，立刻把王的位置告诉我！”

　　阿尔贝直接捅碎了沃伦的腹部，紧接着就拆了驾驶舱的门，一路冲到奥利克文的面前。现如今沃伦内部到处都亮起了红色的警示灯，原本浅蓝色的显示屏也变得腥红一片。机械的警告声在空旷的驾驶舱中回荡着。

　　奥利克文冷冷地盯着眼前的阿尔贝，腥红的竖瞳中逐渐蔓延上了杀意。没能察觉到阿尔曼那家伙侵入了海莲娜的系统是他的失误，红发虫族忍不住微微皱眉，小鬼到底是小鬼，无论变换了怎样成熟的拟态，脑子终究是简单了些。

　　“......啧。”

　　红发虫族微微偏头，面无表情地扯了扯黑色的皮质手套，奥利克文抬起下巴露出流畅清晰的下颚线，他以一种绝对轻蔑的角度和眼神俯视着阿尔贝。血色的眸子宛若一块冷冷燃烧的玄冰。低沉磁性的嗓音像是冰川中的寒风，

　　“你应该庆幸......”

　　惨白的虫刃厉声破空——

　　阿尔贝不等奥利克文说完就动手了，他知道自己的实力略输一筹，只能抢占先机。锋利的虫刃和一道黑影碰撞，二者交锋的声响并非金属碰撞的惊鸣，而是比起更加尖锐刺耳的声响。

　　那道黑影是奥利克文的尾巴，表面覆盖了细细密密的黑色虫甲，最末端类似于一个矮矮的三棱锥，暗红色的。

　　漆黑的尾巴横亘在两人之间，抵着阿尔贝锋利的虫刃，丝毫不动。红发虫族依旧维持着原有的姿势，连眼睛都不曾眨过一瞬。

　　“莽撞，愚蠢。”

　　奥利克文冷生生地吐出两个词。

　　无论什么时候，这家伙都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阿尔贝灰色的眼眸硬生生被奥利克文如此轻蔑的态度刺激得充血，踏在地面上的足尖生生将其踩碎。

　　蜘蛛般的裂纹迅速向四周蔓延开来，白色的虫刃和漆黑的尾巴再次碰撞在一起，迸发的气压直接将驾驶舱内部的所有仪器拦腰斩断。

　　奉命继续前行的沃伦再次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奥利克文眉头一紧，下一秒就将阿尔贝一尾巴抽出了驾驶舱，甚至于直直甩出了沃伦内部。他专门挑选了最强壮最漂亮的一只沃伦去迎接王，结果竟然被这家伙半路弄成这副鬼样子。

　　原本就不甚好看的脸色现如今更加冷若冰霜，奥利克文抬眼定定地盯着飞出去的阿尔贝，从喉咙里发出愤怒的，阴沉的，又奇怪的带着些叹息的笑声，

　　“你应该庆幸，我现在很着急。”

　　“可恶——”

　　阿尔贝瞬间出现在了奥利克文的面前，他一直都知道眼前这只虫子很强，但是......

　　此时，奥利克文又一次面无表情地将阿尔贝一尾巴抽出了沃伦体外，不过这一次他跟了上去。猩红的瞳孔中倒映出少年愤怒的模样和......满天的星光。

　　真空状态的宇宙吞噬了一切战斗的声音，这就像是一出默剧。

　　两人超高速的体术拼杀几乎超越了人类的视力极限，凌厉的刀光和迸发的能量波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战场的每一处，漂浮的陨石或是突然被绞碎，或是突然被击飞好远，

　　这里原本是一带密集的陨石区，如今几乎可以说是顷刻之间，皆成齑粉。

　　宛如黑曜石一般流光凛凛的尾巴此时一瞬斩断了阿尔贝虫刃的尖端，直指咽喉。奥利克文看着眼前僵直站立的少年，他抿了抿唇，视线停留在那阿尔贝身后的骨翅之上，不过他真正注视的却是于那绚丽翅膜表面流动的星光。

　　每一个虫族都会拥有一对自己专属的骨翅，那是身份，力量，地位的象征。实力越是强大，血脉越是高贵的虫族其骨翅也就会越发的绚烂昳丽。

　　暗红色的尾刃往前移动了几公分，抵在阿尔贝的脖子上。奥利克文从那绚丽的翅膜上收回视线，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阿尔贝，殷红的血珠在尾刃与脖颈交接处冒了出来，顺着喉结滑下来，蜿蜒着像一条细蛇，流过锁骨，最后浸湿了衣襟。

　　“我说了，你该庆幸。”

　　漆黑的尾巴缓缓地圈住了阿尔贝的脖子，然后像蟒蛇捕猎一般地逐渐勒紧，红发虫族将少年提了进来，拉到自己面前，他盯着阿尔贝的发旋，忽然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道，

　　“王现在受伤了，我只能确定大体的位置。”

　　奥利克文皱紧了眉头，他是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并且为之感到难以启齿。他再一次沉默了一会儿，刻意挪开视线，

　　“把你的......触角弄出来。”

　　虫族的触角几乎是它们感知能力最强的地方，越是敏（？）感的时候就越强，尤其是在被伴侣抚摸的时候。

　　奥利克文面无表情，眼神凝重

　　“这都是为了寻找王的下落。”

　　“......奥利克文你这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