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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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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近乡情怯大抵就如我现在的心情一样。向前迈出的每一步都带着颤抖,想一会儿见到归云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他会骂我还是不理我,或者像琼飞一样宽容我。每一种情景都让我心乱如麻。
“怎么,都快到山顶了,你却要停下来?”
“我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归云。你说他会怎么对我?”我抓着木言离的手,看向山顶的方向。
“早晚都要面对,畏手畏脚可不是大丈夫所谓。走吧,我陪着你呢。”
可是我没想到当我面对满堂白色的布幔,我觉得天仿佛都塌了下来,手和脚已经不知道怎么动了。我知道归云不会再醒过来,可是我死心的不相信这个事实。我总认为归云只是太累了,他只是在休息。
“书儿,去休息吧。你已经不吃不喝在这里守了一天一夜了。”
“明天,明天归云就出殡了。我想再多陪陪他。”
“为了归云殿,琼飞殿已经伤神不已,你要是再出点什么事,他要怎么办?”
“只是守灵,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去休息吧。”
“我陪你。”木言离一掀衣摆,竟真的就在我身边坐下来。
“你,这是何必呢?”
“有些时候,你可以试着相信别人,相信我。不必事事憋在心里,那样会很累的。就算你不回头也仍然可以看到,有人一直陪在你身边给你依靠。”
明明是这样感性的话,我却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话真不像是你说的。要不是亲耳听到,真是难以置信。你放心,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所以我不会有事的。”
“有件东西,本来是想到了京师以后再给你。不过,我倒是有些藏不住了。”
接着灵堂里晕黄微弱的烛光,我看见他手里躺着一把半圆的红漆的梳子。拿到手里,立刻有一股清凉由手心渗透到身体的各个角落。梳子虽是上了漆,但仍可看出原本材质,骨。骨质,雕制,有十五个梳齿,梳背为镂空雕花纹饰。里里外外透出一份古朴。
“这梳子是件古物吧,真好看。”
“古物说不上,但确是件旧物,轻易不予人的。你要好好收着它才行。”
我看看木言离又看看手里的梳子,连把梳子塞回他手里。
木言离眼中闪过一丝不快道:“怎么,嫌弃它是旧东西?”
“不不不,不是。它看起来比较像古董很贵的样子,万一弄坏了弄掉了我可赔不起!”
木言离却不听,又把梳子塞给我:“叫你拿着就拿着。这把梳子,送出去就绝不收回来,知道吗?”
“不知道。”我很老实的回答。
“嗯?”
“知道。”我只好把梳子收到怀里,摸一摸竟也是暖暖的。
黄褐色的土壤渐渐将棺木掩盖,直至垒出高高的土堆,我却欲哭无泪。
“木言离,不可不防。”
在归云的后事上,琼飞已心力交瘁,我离开的时候他只对我说了这一句话。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听他的话,至少在目前为止,木言离没有害过我,我只想试试他是不是值得我信赖的人。当靳无殇孩子出世的消息传到我耳里的时候,我正躺在京师木言离的一所别苑里的躺椅上晒太阳。
“平湖山庄少庄主呵。”
“名叫怀书。”
“怀书啊。”我喃喃自语道,“他还是没有完全放开,这又是何必呢?”我有些黯然,更多的却是释然。这次,我是真的对他完全断绝了痴恋,真的真的不再爱他。与靳无殇的一生一世,到这里已经是我所能支撑的极限,剩下的就只是我对那些曾经耗去的激情和热恋的怀念与叹息。曾经那么浓烈的爱情几乎已将我燃烧殆尽,我学会了在几乎疯狂的爱恋中保留最后一点理智,我已不再需要依靠。这是我永远感谢靳无殇的地方。
“回屋去睡吧,园子里凉。”
“你什么时候给我治腿?”
木言离把我从躺椅上扶起来道:“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这几天就可以。晚上我来给你针灸推拿,因为有些事情需要我亲自处理,可能会晚一些。你可不要睡得太早了。”
“十七叔,你可让政儿好找啊!”那是充满喜悦满怀期待的声音,几步路的距离,声音的主人已立在当前。丰神俊逸,气宇轩昂,尊贵不凡。刚刚脱离少年的稚嫩,神情间还带有少年独特的韵味,眉能言来目能语。
木言离神情有些冷淡,并不立即理会那个自称政儿的青年,只是将先前盖在我身上的披风替我披上了身。那青年见他如此,神情间很是懊恼,本来置身事外的我竟感受到了他传过来的微微的敌意。我只好扯扯木言离的衣袖示意他理会青年。
木言离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他的脸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只是语气变得谨慎起来。
“不在府里处理事务,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政儿,政儿到王,到十七叔府里去没找到十七叔,所以……”
木言离有些无奈的说道:“留下来用了晚膳再回去吧,我会通知德陆他们的。”看样子是消气了,虽然我不太清楚他们之间究竟存在什么问题,但冰释前嫌的场景总是让人高兴的。尽管,政儿同学对我颇有敌意。
“我今晚下厨做几样小菜,政公子想吃些什么?”
政儿同学很是鄙夷的说道:“我想吃的东西恐怕你是做不出来的!”
我无语,有点儿恼怒这孩子。
政儿掠过我,对木言离道:“政儿这次来还有重要的事情同十七叔商议。十七叔同政儿去书房如何?”
木言离见他神色肃穆,他自己也缓和了脸色,语气平淡中似乎带着谦恭地答道:“是。”
这个政儿,怕不是个凡人。
我觉得很奇怪,想起以往的种种迹象,心下不安起来。我借口去厨房,躲在书房外的廊下。虽然武功尽失,但屏气凝神的方法却没有忘,不仔细巡查很难发现。
我静静的聆听着,是木言离先开了口:“刚才是臣无状,请陛下降罪。”
“十七皇叔不必多礼!先前是朕荒唐惹十七皇叔您生气,是朕的不对。十七皇叔是真关心朕才会对朕生气,朕很高兴。”
“陛下宠幸何人是陛下的自由,只是还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
“皇叔说的是,朕不再宠幸那人便是。只是皇叔回京数日都不曾来见见政儿,让政儿惶恐不已。”
“臣有罪。”
原来是这样。一番君君臣臣下来,令我意外的是,自己居然并不感到特别吃惊。对于木言离的真实身份,我早有所悟。只是,这世上值得我全心全意信赖的人原来真的不会再有了。不过我与他的交集仅限于此,甚至连朋友都称不上。心里不是疼,只是空落得没有力气。我恐怕终其一生也无法遇上如殷子期一般无条件包容我,宠溺我,对我不求回报的人。不,也不是不求回报,只是那种回报却是我不能给他的。子期,如果这是上天给予我辜负你的惩罚,我愿一生背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