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兰叶春葳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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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漫天的星斗横陈如织。益州侯府的内院，依旧灯火辉煌。
“笃笃”的敲门声，两长三短，于静夜之中突兀的响起。
“进来。”曲衡随口吩咐。二更天，正是消息传过来的时候。
推门进来一人，黑麻衣短打装，斜背着一把长弓。银丝匝制的束额下面，双目炯炯，正是益州四将之首－－陈诚。他单膝跪地，恭声行礼：“侯爷。”
“如何？”曲衡放下竹简，抬起头来。
“禀侯爷，瑞王处并无动静。”
夜宴结束，瑞王趁醉携美而归，似乎安分的有些异常。名义上，他挂个虚衔，代天巡抚，吃喝一路。实则真实意图不明，不得不多加提防。
曲衡站起来踱了几步，想了想说：“把人都撤回来吧。”
锦官城中，布防森严，谅夏侯琸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事实上，他倒是很希望这个三王子能够弄出些动静，显显帝都的本事。
夏侯王朝，已经困窘了近一百年之久，延口残喘。凉幽并冀，青兖徐豫，扬荆益交，诸侯世家，群雄割据。夏侯皇室对此十二州的控制名存实亡，仰仗者唯帝都所在的隶司一省而已。其余各州依旧每年向朝廷纳贡，俯首称臣，但在辖地之内，一切大小事务，由州侯做主决断。实则与小朝廷无异。再不出几个杰出的子弟，恐怕亡国之日不远。
“凌妃呢？”曲衡漫不经心的取过细瓷碗，揭开盖子瞧了瞧，原样放回案上。银耳南瓜当归粥，凌沁熬制的补品总是过于甜腻，他不甚喜欢，从来只收不尝。
“娘娘回去发了顿脾气，这会儿安歇下了。”
“这女人真够折腾的。”曲衡哼了句，沉声道，“查一下近期凌妃去过哪些地方，我很怀疑她。”能自由出入书房的，就屈指可数的几个人。竟有胆子动他的东西，这凌沁也太愚蠢了吧？论恃宠而骄，她还不够资格。
“诺。”陈诚半低着头，眼睛的余光看到曲大侯爷的鹿皮靴子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来回徘徊了半天，心中暗叹。曲衡少年老成，行事向来干练果断，能让他如此犹豫不决的，唯有那个女人……
果然，沉默了半晌，曲衡压抑过了的声音从头顶飘了下来：“她、呢？”
“侯爷！”陈诚想，忠言逆耳，今天哪怕是惹恼了侯爷，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彻底断了那份念头，于是咬咬牙说，“卑职有句话不得不讲，家国为重，私情为轻！请侯爷三思！”
曲衡嘴角噙着一丝淡漠的冷笑，负手而立。橙红的烛光跳跃到他英气逼人的脸上，却沾染不上一点温暖的颜色。他只是冷冷的，孤身孑然站着，如同山间万年不化的冰雪。
陈诚忽然惶恐起来。记忆中的小侯爷，言语一向不多，但是快马意气，生机勃发。哪怕是在京城为质的那段日子，受人百般刁难，偶尔露出的笑容也如阳光般璀璨。自从老侯爷战死沙场，世交变世仇，方及弱冠的他，年纪轻轻的肩负起一州十六城的全部事务。四年，仅仅四年光阴，只有陈诚这种心腹，才知道曲衡是如何呕心沥血，苦心经营，一步一步的树立威信，守住益州。
“你等自可放心，我娶她，不过是为了羞辱。”
这句话如此斩钉截铁，陈诚猛然心惊，不由自主的说出口：“侯爷！”
“不必多言。我心中自有分寸。”曲衡略有些疲倦的摆摆手，“明日，把凌波迁到香梧居，禁足。”
陈诚应了声，轻手轻脚的倒退出去，阖上房门。
春日的夜风料峭，吹得人心头上涌寒意。曲衡从暗格中取出一叠若溪笺，熟悉的娟丽字迹，仿佛又回到年少轻狂的年代。然而，一切终究回不去了。
凑近烛台，火苗“腾”的舔上纸张，焰的尾梢烧到他的指上，却不觉得怎么疼痛。这么多年辛苦着过来，原来心都变得麻木了。燃后的灰烬纷纷洒落，如同那些零散的过去。
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那日误中埋伏，死于乱箭之下的，是他，而不是他的父亲。这样，他不必怨恨，不必为难，不必折磨她也折磨自己。
如今，她应该是恨他的吧？
而他，永远不需要她的原谅。
因为，他也永远永远不会原谅。
2009年6月20日颜无水于海拔1635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兰叶春葳蕤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