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苔色连深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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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蝉声鸣噪。水色潋滟，荷风八面。
明媚的日头斜斜射入碧波池中，荡漾开一圈圈金银色的涟漪。纪云枫斜斜倚着碧柳，有一搭没一搭的往池子里丢弃些鱼食，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难得出来放会风透口气，她也乐得自在清闲，寻处荫凉歇歇脚避避暑。
火红的锦鲤争先恐后的浮出水面，争抢夺取食物。
“真傻。”她轻轻喟叹。不晓得感慨的，是这扑食的鲤鱼，还是这府中的妻妾。
“怎的，姐姐一匹缎子也瞧不上眼？”迎面缓缓行来一位丽装少妇，薄纱披帛垂落双肩，正是凌沁。
想装作没看见都不成，纪云枫无奈抛了鱼食，拍拍干净手，提裾屈行半礼：“见过侧妃娘娘。娘娘说笑了，蜀锦闻名天下，自然是极好。”
凌沁轻轻嗤笑，目光落到接天的碧荷上：“是极好，只是及不上姐姐那些家底吧。”
十里红妆，箱笼连天，珍奇异宝，数不胜数。凌老侯爷是恨不能把整个凉州都让宝贝女儿陪嫁了去。相形之下，自己这个会活动的附属品，零星一两件包裹，连随身伺候的丫鬟都没有，显得如此的不惹眼。物是人非，想不到竟然会有凌波朝自己弯腰行礼的一日。
纪云枫环顾四周。阖府上下的莺莺燕燕均在前院挑选衣料。此处阴凉僻静，花树团团围着，独自面对一孕妇，甚是不妙。万一出了点事，说都说不清楚。纪云枫腹诽阵阵，嘴上客气，心里盘算着如何脚底抹油：“贱妾一向疏于女红，恐毁了那些昂贵布料，还是免了吧。”
她说的倒是实情。要她纪某人伺弄针线，还不如扯几尺白绫留着日后上吊使用。
凌沁见她如此心不在焉，略略有些薄怒，逼近两步，挑眉问道：“沁儿有一事不明。请问，姐姐何贱之有？”
纪云枫心中暗道，那是谦辞，书上都这么写的，何苦斤斤计较呢？
凌沁不待她回答，语气咄咄逼人：“哼。若姐姐的绣工都不算是好的，那像沁儿这般手艺的，岂非不能见人了？”
那一袭艳丽的嫁衣，精美绝伦。一针一线，深含爱恋，历时两年而成。大漠孤城下，曾经惊艳了多少人的眼。而如今，她轻飘飘的一句“疏于女红”，就将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技艺置之若鄙。她、凭什么？
“啊？”不晓得凌沁为何如此气愤，纪云枫正自愕然，膝下突然一痛，蓦的向前栽倒下去。而面前两尺，就是身怀六甲的凌沁……
说时迟那时快，纪云枫右脚在地上一拧，身体以极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向左边倾侧。在即将碰到凌沁的时刻，堪堪避了开去，然后“噗通”一声巨响，整个人摔入水中。
荷塘的水不深，才到人腰间。经年的淤泥却是极厚。纪云枫狗爬式的扑腾着水，脚底打滑了无数次，好不容易揪住一根荷梗，气喘吁吁的勉强站立起来。束发的金钗扯掉了，云髻散了，秀发垂在肩上，湿漉漉的滴着水。不明所以的她，惊魂未定，无比狼狈，和同样茫然的凌沁面面相觑。
想不到郡主宁愿自己落水，也不愿损害她和肚中的骨肉。明知纪云枫此举多半也是出于自保。凌沁仍不免动容，伸手给纪云枫，难得客气的说：“我拉你上来。”
“别，小心动了胎气。”纪云枫很诧异自己如此淡定，到这时候还记得照顾凌沁的身孕。想来是因为两人斗嘴斗久了，斗出点交情来了。也是，和凌沁有夺夫之仇的，是凌波，不是她。更何况凌沁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凌沁却因这句话，彻底怔住了，指尖微颤，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些日子，府里的女人明争暗斗，你来我往，她费了好些手段，方才镇压住了局势。愈发觉得世态炎凉。想不到却是最该怨恨的凌波，危急之中反倒关心着自己。
这边的动静引得一众侍卫迅速奔来。识水性的跳入水中，将纪云枫搀扶上岸。脚毕竟扭伤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纪云枫也不逞强，摇摇晃晃的，几乎把整个身体的重量挂到了侍卫臂上，引得那个小兵片刻间涨红了脸。
那边凌沁也稳住了心神，指挥人给纪云枫披上外衣，吩咐厨房煨上姜汤准备热水。虽时值盛夏，着了寒也是了不得的事。
错身而过的瞬间，纪云枫听见凌沁低低说了句：“多谢。”
“不谢。”纪云枫抬眸，婉转而笑。
2009年8月19日 颜无水于海拔1635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苔色连深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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