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事》玉山行

1、第 1 章

　　春分时节，尽管四周仍隐隐弥漫着料峭的春寒，沭阳城里的姑娘们却也迫不及待地换下了厚重的冬裳，穿上了新裁的色彩鲜亮的春衫。
　　此时，县衙后的一处二进宅院里也是无比地热闹。
　　“姐姐，姐姐，你就带上我一起嘛。”只见庭院里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小女孩不停地缠着一位年纪稍长的少女，拗不过小女孩的撒娇，那位姐姐模样的人点了点妹妹的鼻子，颇为无奈地答应了下来：“好了好了，这次便依了你。”听了姐姐的回答，小女孩忍不住甜甜地笑了起来：“姐姐最好了。”
　　于是姐姐贤月和妹妹淑月便相携着前去征求她们娘亲梁氏的许可。正在忙着操持家中事务的梁氏本想多多叮嘱姐妹二人几句，可实在是有事在身，于是只得匆匆同意后就放她们离开了，并不忘告诉姐妹俩出行的事情她来安排就可以了。
　　娘同意得如此之爽快，这显然是意料之外的惊喜，踏出娘亲的屋子时，妹妹淑月的脚步都显得格外欢快。抬头望见这一幕的梁氏不禁有些心软，马上年满七岁的淑月啊，以后出门的机会怕也不会很多了，当年抱在怀里的小小的人儿怎么一瞬间就长大了呢……察觉到时光的留影，梁氏心头不禁涌起一丝感伤，但很快，繁忙的家事便占去了她的心神，让她很快甩去了这些怅惘，转头继续打理家中的一些琐事去了。
　　而刚刚迈出院门的小女孩，可全然不知自家娘亲的想法，她正因为要和姐姐一起出门而感到兴奋呢，“姐姐，你们这次要去哪里玩啊？”淑月兴奋地问道。“怎么？你都不知道我要去哪里，还要跟我出去？”向来温柔的贤月难得地起了促狭之心，调侃起了这个好动的妹妹。“嘿嘿，只要能和姐姐一起，去哪里都行。”淑月讨饶似地摇了摇姐姐的胳膊，她实在是太想出门看看了。贤月摸了摸妹妹的头，也不再卖关子了，“这次约好了是去凌阳湖边，听说那里的花开得正盛呢。”“我都去过那里好多次了……不能换个地方嘛。”淑月怏怏地嘟囔着，这也难怪，凌阳湖是城外一块不大不小的湖泊，离沭阳城极近，兼之风景秀丽，是不少人出门游玩都爱去的地方，淑月每年寒食踏青都会跟爹娘去那里，自然就没有什么新鲜感了。贤月听了，有点无奈：“你真是……”想了想，还是耐心解释道：“这次是我和几个小姐妹出去，没有长辈在，自然是不可能去比较陌生的地方的。再说了，出去看看花也好啊，你不是挺喜欢那些花花草草的嘛。”说来也奇怪，其它小姑娘都喜欢漂亮的衣裳首饰什么的，妹妹虽然也喜欢，但她最着迷的，竟然是一些花啊，草啊什么的。“好吧好吧。”贤月很快被说服了，脸上重新挂满了笑容，约好和姐姐在门口碰面的时间，便快快乐乐地回房间，换上自己喜欢的衣裳，带上一些小玩意出门了。
　　姐妹两人坐在马车上，只听得见外面喧嚣的人声，而不能掀开车帘，这显然有点难熬。尽管贤月一直在尽力跟妹妹聊天，但明显妹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车门外的世界所吸引，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话，于是最后贤月也不再讲话了，好笑地盯着妹妹看了一会，便不知不觉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马车内一时寂静无声。
　　过了好一会，车子渐渐开出城门，也听不到外面嘈杂的人声了，淑月才慢慢地意识到姐姐的静默，她回过头，却发现姐姐在发呆，脸上的表情是此刻淑月还不太懂的，好像只属于大人般的复杂。本来挺好动的淑月不经意间受到了这股气息的感染，本该嚷嚷着对姐姐讲述她刚刚听到的有趣的事情，此时却也不愿意开口了，她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姐姐，看着她美丽的脸庞，心里懵懵懂懂地想着：我长大后也会变成姐姐这样吗？温柔又秀气的大姑娘？那时候姐姐又在哪里呢？她会像表姐一样，住进别人家的院子吗？隐隐约约嗅到了未来离别的气息，淑月不愿再想下去了，她轻轻地侧过身子，依偎在了姐姐的身旁。
　　察觉到了妹妹的撒娇，贤月停止了自己脑海里纷扰的想法，她看了一眼自家的妹妹，有些不解，轻轻地问道：“怎么了？”淑月没有回答，反而靠得更紧了，于是贤月也没有再问，同样微微测过身，握住了妹妹的小手，心里一片柔软。
　　马车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是这静谧，却令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