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直播间不太正常》与风休

40、真正本体

　　鬼六发现自己的意识能够自控的时候，已经换了一个身体，很熟悉的身体，毕竟用了几千年，沉睡的时间不算。

　　周围的环境也是她最熟悉的，这个地方被她圈做床位之后就独属于她，除了那次被姓阎的算计给那些安乐医生住了一回，没有别的鬼敢来她的地盘撒野。

　　身上的衣物不是穿惯了的那件红黑色系的长袍，而是一件纯白色层层叠叠的纱衣。
　　脚上同色系的白色布鞋，头发倒是一如既往的披散着，直垂到脚踝。

　　鬼六抬起手臂打量了全身：“啧，这披麻戴孝的，真不懂那些阎王的审美，明明地府是一个暗黑色系的地方不是吗？难道穿成这样是想让我显眼点？”

　　右手结印从额头往下一抹到腰~际，黑色流光间，白衣变黑裳，还是这身黑底红纹的适合她。
　　优哉游哉的踱步出了结界，熟悉的彼岸花，熟悉的忘川，熟悉的鬼差，熟悉的…大光头。

　　“阿弥陀佛，女施主安好。”
　　没错，这个大和尚刚认识她的时候喊的一直都是女施主，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跟着阎王殿那群家伙喊她大人的。

　　“地藏…你还是这个时候最顺眼。”鬼六深知眼前的地藏不过是那位记忆里的残影，感慨一句擦身而过。
　　大和尚回首行了一个佛礼，安静的目送她离开。

　　一路上遇到的鬼差也好，十大阎君也罢，都安静的对她行礼目送她离开。
　　这就是那位记忆里的地府，对他来说，这些鬼差阎君不过都是一道残影，能够完整的拼凑出样貌身形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性情人格之类就不要奢求了，在这里他们不过就是一个流水线下来的复制品，外表不一样的复制品。
　　鬼六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最初离开的地方，地心。

　　这是一个仿佛独立于此的空间，上不着天下不见地，一眼望去满目黑暗，只有那一根流光溢彩两头延伸进黑暗之中不得窥其全貌的圆形柱子最是显眼。

　　透明的材质能够清晰的看到中心包裹的那颗心脏形状的石头，他的每一次跳动都会带动圆柱上七彩光华的一次流动。
　　“你来了。”
　　“这话说的，好像是我来找你一样，不是你把我拉进来的吗？”

　　鬼六脚踏虚空，一步步走到圆柱前，与石头只隔了一道圆柱壁。
　　“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石头的话语是一股意念，没有声音没有语言，直接灌输到鬼六脑海。

　　鬼六却能感受到对方的无力和不舍。
　　“不舍什么呢？在这个暗无天日、空虚冷寂的地方呆了上万年，还不如鸿蒙之境呢，至少那个时候还有那么些灵识陪伴。”

　　“舍不得那些人类？鬼族？各类生灵？何必呢，他们都没一个记得你是谁，哦，不对，至少还有一个傻~子记得你。”
　　鬼六右手覆于圆柱之上，把自己的意念传入其中。

　　“他们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我的子孙后代吧，没有一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鬼六强行打断对方的意念：“不，你错了，爱是什么？爱只是一种主观情感，这种东西无法控制无法复制无法选择。但是有一个道理是共存的，阴阳相对，有爱就有恨，这个世界上并不都是爱孩子的母亲，还有恨孩子的母亲。”

　　“其实我觉得以你的经历来看，你完全可以恨他们，是因为他们你才落到如斯地步。”
　　“为什么要恨？这一切都是我自愿，非他们逼我。”石头的意念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柔和，仿佛包容一切。

　　“想想吧，本来你有无限的生命，哪怕天地毁灭你也可以重来。现在却被禁锢在这个鬼地方，每时每刻都要感受力量流失生命消逝的痛苦。”
　　鬼六凝视着那块遵循天地规律跳动的石头，不疾不徐的把自己的观点通过意念灌输进去。

　　“哪怕你喜欢这些所谓的生灵，你也大可以从鸿蒙之境开始重头再来，之前无尽的岁月你都等了，还怕再来一次吗？你不是最怕寂寞孤单了吗？自己把自己关在这个鬼都不来的地方不孤单不寂寞？”

　　石头静静的等着鬼六传达完，才缓缓的反驳：“孩子，感情不是用值不值得来衡量的，你也说了，爱很主观，若我当初没有选择救世，那之后长久的岁月里无尽的悔恨才是我无法忍受的。”

　　“况且你真的以为当初我不救世就能超脱天地而生吗？天地法则是最无情也最强大的存在，从鸿蒙之境破碎开始，法则就一点点的在削弱我对世界的掌控，发展成熟的天地法则不需要一个凌驾众生之上的核心。”
　　“大道无情并不是一句空话，当时大道撕裂，法则溃散，我以为我能超脱这片天地却最终发现我的命运早就与大道法则相连。”
　　“大道崩则天地毁，天地毁而众生灭。我亦是众生之一而已。”

　　“你不是天地的核心吗？只要有你在再造一个天地也是迟早的事，为什么会是众生之一？”鬼六反问。
　　“在鸿蒙之境我是核心没错，鸿蒙破碎之时我便已不是核心，这片天地本有核心，也许是漫长的时光磨灭了，也许是经历过类似的变故陨落了。”

　　“总之，盘古开天之后的天地为什么会是那副样子，我后来才想明白，因为那片天地失去了他的核心，所以他正在走向毁灭，只不过被鸿蒙之境抵挡住，后来又被盘古硬生生顶出一片生机。”

　　“由于鸿蒙之气与那片天地融合，我们才慢慢被他所接受，而我身为鸿蒙之境的核心理所当然的被当成了融合之后的核心，其实并不是，核心只是一个称呼，只要是能撑起一片天地的都能被称为核心。”

　　鬼六不可思议的想到一个事实：“所以当时那片天地真正承认的核心是…盘古？”
　　“没错，是盘古，也是之后的鸿钧。”
　　“由此我也知道，核心并不是不灭的，当初那片天地的界膜和规模都远不是鸿蒙之境可比，可是他的核心还是毁灭了，我又算什么呢？”

　　鬼六若有所思，这样的话很多事情都解释的通了：“所以，当初天地法则尽毁，生灵无法~轮回并不是因为大道崩裂，而是核心破碎？”
　　“大道只是天地成熟之后的产物，核心才是根本，只要核心在，天地便能自我修复，再产生一个大道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石头上一阵光华闪过，一道白衣飘飘的身影出现在鬼六身旁，她有着和鬼六一般无二的身形相貌，却是和鬼六截然不同的气质神情。
　　鬼六微微转过身子正对着她：“舍得从这个龟壳出来了？”

　　女子温柔的笑，浑身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光芒，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圣洁而又神圣。
　　她抬起手摸了摸鬼六的发，鬼六没有躲闪，任她动作。

　　“你真的长大了。”
　　“所以能接你的班了？你就来找我了？”

　　女子缓缓摇头：“我当初把你分裂出来并不是想让你在我支撑不住的时候接我的班，你是你，你是一个独立的生灵，并不是我救世的工具。”
　　“我自愿救世，但是不会要求你也一定要救世，那时我若不救世就要与天地一起毁灭，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大公无私，我也只是利用救世的功德苟活于此而已，如今，不过是偷来的时间快到期限了。”

　　女子探出一根纤纤玉~指轻点圆柱，波光流彩之间，一大~片如投影一般的人间百态出现在这片虚无的空间。
　　“我也并不寂寞孤单，无聊了看看人世百态也很有趣。”

　　鬼六对这些有人间有地府甚至还有已经断绝联系的仙界魔界佛界的投影画面并不感兴趣，她淡淡的问：“所以你这次把我拉进来就是想与我叙旧？”

　　女子环顾这些画面，看到有趣的还拉到近前仔细观看，嘴里却回答着鬼六的问题：“不，我只是想趁我还有最后一点力量的时候告诉你，你的真正的本体。”

　　她一挥手，所有的投影画面都化为光点消散。
　　“我不是你分裂的一小块吗？”鬼六无所谓的问道，本体不本体的她还真不是很在乎，她只要保证这个世界没有谁能威胁到她就可以，眼前这个唯一能威胁到她的存在也快自己把自己作没了。

　　“不，你不仅仅是我分裂的一小块，我还把鸿蒙之境破碎之时碎裂的界膜加了进去。”
　　鬼六默默看她，感觉这位的表情好像很自豪：“嗯，你很厉害。”

　　女子第一次露出除温柔稳重之外的神色，她歪头俏皮的一笑：“那当然，怎么说我也是曾经的一界核心，然后我想告诉你的是，以你的本体，就算这个世界毁灭了你也能真正的超脱天地，成为一个新的核心。”

　　“我曾经犯过的错误绝对不会再让你重复一次，所以，如果这片天地经过这万年还未产生属于自己的新的核心，你就放弃这里重新来过吧，先提醒你，做好孤独很久的准备，我那个时候有意识就只有我，所以尚能忍受，你却是经历过如斯繁华回归沉寂…”

　　女子抚上鬼六的脸颊，柔和细致：“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以后我再也不能出这个地方，最多一百年我的意识也将完全湮灭，本体或许还能支撑这个世界几百年或者千年，你要先做好万全的准备。”

　　“……”鬼六默默的看着她，任由女子满脸不舍的抚摸她的脸，然后决然的一掌推出，把她推出那片虚无的空间。
　　小池塘，忘川水下，鬼六缓缓睁开眼睛。
　　“可是，我已经找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