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还魂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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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弋正听得上心，这时只见一位身著素净白衣的女子出得洞来，腰间系着一根带叶的半青不黄的藤蔓，一手拿着一支五色花杖，另一手拿着几个颜色不一的锦囊并一把花锄，她快步走到洞外几尺远的崖边上，驻足远望，她正看着的对面的一个小山丘，名叫离恨丘。
轻弋躲在一方山石后面，这时没摸清楚状况，便不敢轻易出来。
这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这小蓬莱红颜洞的主人姑常仙君，名为仙君，实为女仙。
平日里最喜欢男装打扮的姑常，今日得换了这一身白色女裙，少了些潇洒恣意之态，多了几分女子的娇柔，真不若病如西子胜三分，姿容超凡脱俗，胜过这世上万千女子。
近几日姑常因前世劣病发作，身体本就非常不适，原本红透的唇色仿佛失了血一般变成透明紫，再加之因为伤春悲秋而两靥生愁态，轻弋怔怔地偷觑着，只觉其人比娇花还要柔弱。
姑常悲歌一路未停，“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她忽然停住脚步，一袭素净白衣在风中肆意飞扬，纤纤十指如玉光洁，她抬手挑开眼前被风吹乱的一缕乌发。那双悲喜不定的含情目，此时正好回头朝轻弋的方向看过来。
她走到轻弋藏身的山石一侧，那山石上有个空洞，姑常貌似不经意地虚扶了一把，并趁机低头朝下一望，正好对视上轻弋双眸！
四目相对，避无可避！轻弋这回算是彻彻底底看清楚了女子容貌，还看到了女子眉心有一株闪烁不定的仙草标志。这，不正是她头脑中时常出现的陌生女子吗？这女子的记忆为何会出现在自己脑海？
反正是被发现了，轻弋索性从山石后走出来，正要打招呼，然而那仙君却是不再理睬，直接越过她又往红颜洞内走回去。
轻弋跟着她一起，越过洞内十步一瀑，以及巨型琉璃盏，双色荷花池等物，进入一通明透亮的大殿，屋顶是晶石所制，轻弋不由要惊叹一把这仙君当真奢侈。
只见姑常默默在角落里又寻了一把花锄，然后便又朝外走去。轻弋紧紧跟着她到了红颜洞外，姑常走至那崖边后，一纵身就飞向了对面的小山丘，对身后跟着的隐形人恍若未见。
然而，在姑常拿着一把花锄铲土之际，忽然回头冲着空气说道，“跟了我这般久，还不速速现身。”
轻弋有些吃惊，她原来早就看到我了，这便蜕下彩衣出现在姑常身后。
“你上我小蓬莱是为求还魂草？”姑常说话间已经递过来一把花锄。
轻弋接过花锄便立刻跪倒在姑常身旁，“但求仙子可怜，赐我还魂草，救救我师父玄元真人吧。”
然而对于她的诚恳姑常丝毫不以为意，只是蹙着眉指着一旁的锦囊道，“先帮我埋花骨。”
轻弋闻言便要去解开那锦囊的系带，却被姑常伸手拦住，陡然停了手中动作。
只见姑常一面将一个红色的锦囊放到土坑里，然后一边覆土，一边继续唱道：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抷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有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前尘往事都忘却，离恨丘上埋相思。
红颜洞内多薄命，孤魂常在魄难安。
这时几个装花的锦囊已经悉数埋完，轻弋看着眼前那方朝上突出的小土丘，想起歌中所唱的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这余音绕耳的悲切，终是令她忍不住心中情绪，眼泪如散珠儿一般，啪嗒啪嗒往下掉。
“春去花落，乃是自然常态，人命衰微，生老病死是天地间自然规律，姑娘又何须介怀？”
姑常眼中虽有悲悯之色，却没有半点泪水。因为她只是一魂一魄，就算心底再悲伤也不会有眼泪留出来。
轻弋却只当姑常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话下之意是不肯借她还魂草，难道就由着师父丢了性命吗？她不由怒道，“可我师父是仙啊，神仙是不会死的！”
姑常也不因为轻弋的脾气而恼怒，只是继续开解道，“世人都说快活似神仙，神仙没有生老病死，可神仙也是有寿数的。神龟寿命千年，椿也能活上万年，可终归都有个尽头。”
她能够了解到的永生不灭之物，唯有生长在天地的一棵绛珠仙草，经历了几万世痛苦轮回之后，才能换来永生！
想当初她姑常侥幸逃过天雷，从玉兔体内分裂出五色灵花一朵，恍恍惚惚飘到了这小蓬莱，并依附在红颜洞外的一株青藤之上，青藤给了她养分，增了她的寿数，然而自己却是枯萎了。
姑常一直将枯藤供奉在她的殿里，期盼她自己哪一日回归本体，再来想法子救活它。因此她目前手中仅有的还魂草一株，而且是留待往后救治青藤妖的。
轻弋跟姑常仙君一起沉默了这许久。
这时见姑常起身要离开，轻弋也赶紧跟着站起来，拦到她跟前。
“仙子说过埋完花骨就给我还魂草，你可不能言而无信。”
姑常不说话，她怔怔地看着这个眉间有个火凤印记的绛衣女子。轻弋此时也盯着姑常，俩个人，仿佛就如同是自己在照镜子一般。
虽然在各自的眼眸中照出来的是不一样的脸。
明明一个生得纯洁无瑕娇憨可爱，而一个是阆苑仙葩，高冷脱俗，美得不食人间烟火。为什么，可为什么会有这般熟悉的身心相依的感觉呢？
姑常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花仗，虽然微微闪烁着光芒，但并无魂魄相依的反应。若对方真是自己的本体，那这花仗会释放出强大的光芒指引她回归。然而却没有。
“仙子，仙子？”轻弋愣神过来，见姑常既不动也不说话，只好举起一双白乎乎的小肉手，在她眼前摇摆招呼着。
姑常从那种熟悉感中跳脱出来，若有所思道，“你姑且，先随我回红颜洞。”
“那还魂草呢，还魂草几时给我？”
“此事回去再议，把花锄给我带上。”
姑常面无表情，轻弋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只好拾起地上的两把花锄跟在她屁股后面追。
求人不易，她只希望这个仙姑没有狐叁那般狡猾与不近人情。
二人从离恨丘回到红颜洞，从十步一条的水瀑布走过，又越过那曲曲折折的双色荷花池，来到正殿。
虽然洞外蓬莱岛上无四季常态，但这红颜洞附近还是按照自然规律正常的循环往复。
如今正值深秋，正殿内的岩壁上原本长有花儿的藤条，如今都只余下一些光秃秃的叶欲落未落。
只见姑常径直走到宝座旁边一株枯黄的古藤蔓跟前，她爱怜地抚摸在那枯干的藤蔓身上，喃喃唤道，“小青，小青…”
这青藤妖，貌似已经死了很久了，观赏自是不可能了，姑常仙君还留它在殿里作什么？轻弋心中顿生疑问。
“仙子，这藤蔓好像已经枯了，你还留它作甚？”
“没错，它早就油尽灯枯了，可它依旧有一缕余魂未散……”
轻弋目瞪口呆，原来这是一株青藤妖呀？她并不知，这青藤妖的最后一魂，便是姑常系在腰间那根半青半黄的古藤。姑常将这古藤的命数与自己连在一块，并时时耗损仙力替青藤续命，所以才会导致的自身病症提发前作。
“咳咳咳咳咳……”洞里阴寒，姑常一回来呆久了，便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
看着姑常十分难受的样子轻弋于心不忍，“仙子，我去帮你倒水，水在何处？”
姑常伸手一指，指在殿上宝座旁的一方案桌上。轻弋走过去看到一个青瓷的大水壶，旁边还围绕倒扣着几个奇形怪状的小杯子。她拿起来一看，杯子口就黄豆那般大小，不由惊讶出声，“是梨子杯”。
姑常这儿竟然会有与师父一般刁难人的梨子杯？她很快倒了一杯温茶水递给姑常，这仙君的咳嗽才算好了些。
“仙君可是受了寒？我这儿正好有一粒温补的药丸，仙君可以就水吞服试试，治理咳嗽效果很好的。”轻弋说着便将一粒红色药丸塞到姑常手中。
“我这前尘劣病一时片刻也好不了，普通的药丸对我有害无益，多谢姑娘好意。”
轻弋暗暗思忖，这药丸温补吃了就算无用，也对身体无害处呀。这姑常仙君到底是得了什么劳什子病，竟然比师父难伺候。
这时姑常已经几步走到那鲜花宝座上坐下。
她知道她这一身病，唯有回到本体，再回归本源重新修炼方可得治。只可惜她自己一魂一魄之躯去不了西方灵河。即便是去了，也要被西方灵河岸边残余的一股黑暗戾气所伤。
轻弋见姑常仙君坐在那儿发呆，一手撑头正暗自伤神，慌忙上前安慰，“只要仙子肯赐我还魂草救治我师父，不管仙子碰到什么犯难的事，我都愿意替仙子去做。”
这女孩儿心思倒极细，姑常歪着头眼中似笑还嗔，依旧冷言道，“我凭什么给你还魂草？”
这些人作为师父的天宫同僚，难道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来讨她一株还魂草救命，难道很过分？轻弋心里不平却不敢大声说出来，生怕这些想法会激怒这位阴晴不定的仙君主子。
她有些气恼地怔怔盯着宝座上方的姑常，姑常也沉默地俯视了轻弋半晌。
她终于缓缓开口道，“我与你似是有些缘分，我能感知你心中所想，所忧，你此刻定是在怨我姑常不近人情罢？”
姑常忽然从宝座上下来，她那张绝色脱俗的脸忽地凑到轻弋跟前，并与她脸贴着脸，深深看入轻弋眸光深处，似乎要与她融合到一块去。
那时轻弋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牵引与触动，这姑常举止越发过分了，她不仅与她贴得更近，还伸手过来环抱自己。有那么一瞬，五色花杖释放出强盛的光芒。
姑常此举实在太过亲密，虽然同为女人，到底是吓了轻弋一跳，她慌忙退后了几步。
“轻弋不敢怨怼仙君，还请仙君赐我还魂草。”
轻弋双膝跪地，将两手高高举过头部。
“轻弋，轻弋，轻而易举。只可惜我这还魂草，整个蓬莱岛上便只余这一颗了。”
届时，姑常手中幻化出还魂草一株。
“重新再培育一株还魂草尚需花上千年光景，我若是给了你，将来我自己需用时又该当如何？”姑常面露愁色。
轻弋闻言也是心焦，这样好的东西让别人拱手相让的确为难。哭吧，哭吧，但愿姑常能怜悯她几分。
“我师父命在旦夕，仙君有好生之德，但求成全。”轻弋低头的瞬间，泪珠便如泉涌而出。
“情思意动，泪湿罗衫，天生痴情种，还泪无尽时。这还魂草你便拿去。”
轻弋抹干眼泪，欣喜地接过还魂草。只见姑常仙君又走回那株枯藤旁，喃喃自语道，“小青啊小青，姑常今日拿还魂草救外人，将来你残魂散尽之时，我又拿何物给你续魂？”
“原来仙君是担心小青藤啊，我们青桐派有一种木灵之术，可以以修炼者汇集的天地灵力来滋养树木，不如，就让我试一试吧？”
姑常犹豫片刻，便退到后方让轻弋施法。
木灵法术轻弋虽则是初学，可是这蓬莱仙仙灵气充沛，轻弋通过呼吸吐纳聚集周边灵气，汇入全身再凝聚在丹田，在她的双手张合的瞬间，只见每个手指指尖都有一股充盈的青色灵气喷涌而出。
青色灵气落在枯藤之上，枯藤居然在一瞬间真的长出了寥寥数片新叶儿。
“太好了！”轻弋看着小青藤活过来也是由衷地高兴，而后她一遍又一遍做着聚灵散灵的动作，藤蔓上新叶越来越多。
当轻弋终于累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时，姑常伸手扶她，手上却盖着一条帕子。
轻弋笑道，“原来仙君和我师父一样，都是洁癖之人。”
“是吗？”姑常眼中露出对轻弋更浓的兴趣，她取下腰间一个绛红色的锦囊挂在轻弋身上。
轻弋拿起那锦囊闻了闻，是茉莉花还有菊花的味道，也跟师父身上的锦囊一模一样呢。
姑常好心提醒道，“这还魂草离土即枯，你别再耽搁了。”
“这个真的是还魂草吗？”轻弋看着躺在手掌心里就好像普通野草一般的三叶青草，心中不禁有些生疑，可别是拿错了。
“我姑常从来不会拿错东西。你去吧，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
轻弋依言披上蝴蝶仙衣，然后那仙衣带着她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红颜洞，下了无端崖，出了小蓬莱。等回到清心殿之时，恰巧是第三日太阳快要接近落山之时。
落日余晖下，轻弋踩着脚底树木投下的光影，快步迈过一处处台阶，来到她师父玄千绝的住处，这时胡喳喳也在房里，它跟着燕羽一块焦急地围了上来。
轻弋看着房间内十盏逐渐暗淡下去的灯火，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揪紧了。
“燕羽，这是还魂草，快，快救师父！”
“放心，还来得及。”
燕羽倾注了他自身千年功力，将这还魂草炼化成一枚丹药给玄千绝服下。
他一手拿了无殇剑，又把聚魂结魄螺放在嘴边，只听他口中召唤道，“以我之功，聚魂结魄，剑灵之主，速速回返！”
轻弋和胡喳喳在一旁紧张地观察着玄千绝的动静。
然而，轻弋忽然间觉得有些头晕，身体仿佛就要倒下去。
可是她必须看到师父醒过来才放心。因此她用双手撑着自己的两个眼皮子，不许自己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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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主人，你怎么啦？”胡喳喳在一旁大呼大喊。
这时，玄千绝已经被燕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真是的，救了一个又多一个………………”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还魂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