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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


  •   宁边安出去了,她去送王安他们回京,顺便同押送活犯的下属道别,有他们在多少能防止有心人对犯人灭口,而这两方,她无论如何是都该去送送的。

      今日在酒楼只宴请了王安和陆小凤他们以及那位蒋龙捕头,其余的人她也让酒楼送了饭菜过去,不会让人抓到把柄,也不会让人说闲话。

      他们走了,但是桌上的好酒好菜还剩不少,王安是御前伺候的人,多年忌口,因而还剩下了不少的酒菜,陆小凤在席上还能说说笑笑,现下外人一走,他就失了兴致,哪怕酒楼送上来了上等的美酒佳肴,几次提筷,看着丰富的菜式都下不去手。

      “行啦!”司空摘星实在看不过去了,他夺去了陆小凤的筷子,“吃不下就别吃,楼下乞丐都还饿着呢!酒楼的酒不好喝,那就回去喝,菜不好吃,就让七童再给你做一点,有什么话就说,这儿又没有外人。”

      陆小凤长叹一声,将小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起身道:“走罢,我们回去喝,圣上今日不是赐了我十坛美酒么?我们也去尝尝皇家的酒同民间的有何不同。”说完他起身往外走,打开门,对外面候着的小二招招手,揽着他的肩膀引导他朝里看,“看到那边一桌的饭菜没有?”

      小二心里一紧,生怕自家做的饭菜出了问题,“我们几个吃不下了,你拿去赏给下面的乞丐们分享分享,也不用说是谁送的。”陆小凤说完拍了拍小二的肩膀,率先走下楼,伸了个懒腰,回花宅去了。花满楼他们在他说完以后才出来,脸上也有些凝重,小二等他们走了之后进去一看,一桌好菜几乎没动几筷,除了酒壶空了,瘪瘪嘴,“今天真是便宜楼下的老赖乞丐了。”到底还是按吩咐办了。

      花满楼屡次欲言又止,一只手把扇子捏得紧紧的,司空摘星虽然也有些心绪烦杂,但他把今日席上所有人的神色都收拢在眼底,凭着多年察言观色的技巧,很快就推测出各人的心思,他主动开口安慰道:“你别太担心,这只陆小鸡只是一时钻牛角尖,想开了就好了。”

      花满楼叹了口气道:“我在想……是不是前几日不把陆兄牵扯进来就好了。”

      “就算现在没有牵扯,未来还是会牵扯到一起的。”司空摘星反而成为了三人里看得最透彻的,他双手插在脑后,抬头看着天上清澈的蓝,视野中偶尔飘过几团白的耀眼的云,“与其后边猝不及防对上,还不如早早接触,还能将事情抓在手里一部分。”

      花满楼沉默下来,听司空摘星说,“一开始我也很抗拒,毕竟我们几人里……你也知道,但是边安的话不无道理,她不是不讲理的那种官,有她做担保,我还是愿意信朝廷一次,更何况,就是再不愿意看清,我也晓得迟早是有这么一天的。”

      “迟早这混乱的江湖会被接管,但是被什么样的人接管,我们没有权利做选择,如今我们能提出要求,还能参与选择,已经是最好的情形,没有更好的,我也就认了。”

      他看着尽在咫尺的花宅,放下手,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或许事情并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糟糕呢?我看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不会错的。”说罢,他寻着酒香跑进宅邸,高声喊道,“陆小鸡,给我留点酒!”

      花满楼站在烈日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嘚嘚”的马蹄声靠近,他听到了宁边安的呼吸声,脸上还有些茫然人已经转向她,“站着怎么也不避避阳,这会多晒,就是我也受不了。”随着她的话,有一些清凉的水珠被撒在周身,缓解了燥热。

      宁边安将水囊挂回马鞍旁,她已经将朝服脱下,换了一身月影白绣白纹飞鸟的衣衫,衬得人愈发清贵高雅,即便是偏男子衣袍设计的衣衫,穿在身上也别有一番风味,此时她的手心已经因为洒水湿透了,虽然干了不少,仍有些潮湿的感觉,她也就没有去碰花满楼,只拍了拍爱驹的背部,它就自己‘嘚嘚嘚’往驿站去了。

      “你是在外面等我么?有什么事儿我们进去谈,你也不心疼自己些。”宁边安尽力不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那么严厉,又或者是怕自己一松懈就露出一些不该有的情绪,花满楼太过敏感,“陆兄他们已经回来了罢。”

      “安昭。”花满楼在她经过时,不由自主地拉过了她的手,拦住了她的去路,“你……我……”

      “我们时间还有,别着急,你慢慢说。”她叹了口气,将他拉入阴影,干了的手抚上他微微有些晒红的脸,上面有些烫手,于是捏着袖摆抬头轻柔地替他擦去汗珠,蚕丝制的常服能帮他降降温,“只一点,别把自己晒着了。”

      “我会心疼的。”

      花满楼说不清现在什么的感觉,他只是用力地握住了宁边安的手,张了张口,最终黯然道:“我,我不想让陆兄他们为难,也不想让你伤心,可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能感受到她平静又认真地注视着自己,渐渐地,他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安昭。”

      “嗯。”

      “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宁边安一时没有回复,她只是静静地仰头看着他,然后将提着的气放了个干净,轻轻地笑了,像是轻哼一般,要不是花满楼听见了,几乎就像是没有出现过,“安昭?”

      “花七公子,本将军认输了。”她将另一只手也同他牵在一起,十指相扣,又上前一步,两人靠得极近,似是贴在了一起,与其说是在交谈,不如说是情人间的低声呢喃,“你是第一个让我说出这句话的人,我也只说一边,稍微感到荣幸一下,嗯?”花满楼能感到她说话时吐出的气,打在自己的下颌,“要说失望,肯定是有一些的。”

      在她说完之后,花满楼就下意识扣紧了两人的手,“别紧张,听我说完。”她也扣紧了自己的手,像是安慰他一般,紧紧地扣住了,“但这不怪你,是我没有处理好的结果,抱歉,让你为难了,虽然不敢同你保证永远,可我会尽力处理好这件事,相信我。”

      “但这么一来,你就要承担一个更大的麻烦了,七童,除了你,现下没人能做到。”花满楼忍不住动了动喉头,这样的宁边安太诱人,要不是两人的手扣在一起,他怕是要克制不住自己做下极为失礼的事情了,“你得负责看好我,别让我走错路,这很难,却至关重要,你愿意么七童?”

      花满楼已经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觉得那急促的鼓点将他的神志都带走了,回过神,人已经被她带到了□□坐下,“陆兄,怎么一脸苦闷,皇表兄御赐的美酒,若是被当做闷酒喝,你怕是会后悔。”

      陆小凤为她拍开一坛新酒倒满了碗,放下酒坛子正准备摸胡子的手顿了顿,最后还是放在了上面,“再好的美酒,也要有心才能享受,这会,我确实提不起兴致。不过,我也留了两小坛预备着尝尝味儿。”宁边安边听,边‘咕嘟咕嘟’地将碗里的酒饮尽,喝完后自己又满上,一边又问他,“是对圣上的封号不满意,还是觉得后悔了?”

      陆小凤看着碗里清澈的酒液出了神,也没人催促他,半晌,才恍惚着说道:“说真的,圣上的这道圣旨,无论是封号还是赏赐的东西,我其实还是很欢喜的,只是,欢喜过后很茫然。”他抬起头看着宁边安,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能理解吗?”

      “我陆小凤生来就是一个江湖浪子,如今算起来,也正是而立之年。”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突然‘一夕巨变’,我是说,从一个江湖浪子,变成了官家钦定的‘四条眉毛’陆小凤,江湖义侠陆小凤。”

      “若是江湖朋友之间的调侃,那我也就一笑而过,不会放在心上。”他笑了笑,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苦笑,“偏偏不是,它是再严肃不过的一件事了,我以为它就像是一道枷锁,禁锢了我的自由,但没想到,它更像是一种责任,一种沉重又豁然的责任。我也是今日接旨以后才感觉到的,就那么一瞬间,我突然……”他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微扬“突然看到了你的背影,突然理解了你的感受,让我对自由有了一种新的定义。”

      “我方才一直在想一件事,什么是‘自由’,到底是江湖所谓的自由真正禁锢了我的‘自由’还是朝廷的圣旨,或者说期盼禁锢了我的‘自由。’”陆小凤的头摇晃了几下,眉间拧在一起的皱褶散开了,正如笼罩着他的阴影在慢慢散去,“或许我那么说,像是寺庙里讲法的那些大师,可你应该能懂我的意思罢,边安。”

      宁边安点了点头,眼底是欣赏,是释然,更是欣慰,“陆小凤,你真的很好。”

      “诶!”他摆摆手,终于有了欢颜,说话也跟着轻快起来,“先别急着夸我,看开不意味着做到,我也说了,陆小凤骨子里就是一个江湖人,一个江湖浪子。”本想吊一吊她,可她就那么含笑看着自己,像洞察了他所有想法一样,“啧,你就不能配合我一次么?”

      她笑道:“往后日子那么长,总要有些盼头。”

      “哎呀,不得了了,这可真是凭空给我画了一张大饼啊边安。”陆小凤顽笑过后,正经起来,郑重地看着她,“虽然陆小凤讨厌麻烦,可不会逃避麻烦,既然答应了你,要做朝廷和江湖之间的桥梁,我就一定会做到。更何况,我们之间也已经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说到这里,看了看安静地坐在她身边的花满楼,以及看似漫不经意的司空摘星,宁边安也认真地看着他,坚定道,“我相信你,也相信你们。”

      “只有一点,我知道你经常在江湖上行踪不定,至少在江湖未定之前,请你千万记得无事别断联系,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一些事情的发生,毕竟我是个将军。”宁边安这话是预警,也是威胁。“咱们正事上不论私交。”

      陆小凤沉默了一会,深吸了一口气,端起酒碗,对着她道:“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宁边安也端起酒碗同他的碰在一起,酒液晃荡着,在午后的日光下,扬起,交错,落下。

      两人爽快地一干而尽。

      陆小凤道:“我最迟明日会离开这里,继续往外走,你要是同七童一道,那有什么事儿就让他联系我罢,若是分来,也同他要法子。”

      说罢,他站起身,拎起角落里的最后两坛酒,唱着不成调子的小曲儿就走了,就那么一回头的功夫,司空摘星也不见了。

      宁边安“……”莫名开始慌张,是不是不该同酒鬼谈公务。

      花满楼却笑了,他侧过头道:“我本想问你之后的打算,不想他们先帮我排上了。”

      宁边安失笑,问他:“嗯?七童是有什么筹划么?”

      花满楼柔声道:“杭城再过几天有个花灯节,西湖边有座小楼,风景独好,不论是楼上望景也好,楼下观湖也罢,各有各的风韵,我想请你去看看。”话是那么说,可耳根子却红了。

      “是么?”宁边安见他这样,忽然起了坏心思,想逗一逗他,“那七童邀我,是去观灯,游会还是……”

      “‘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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