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红鸾》温蓝潮生

24、廿四

　　提及那块残布，戚承麟的脸色变了变。

　　“我也不清楚。”

　　“娘娘？”

　　“那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余十知道自己过于心急了。这件事就交给华缨去处理吧。

　　余十走出正殿，忽然自嘲。从她进王府后，管的闲事确实有些多。

　　没过几日，戚承麟告诉余十，龙门宴的时间定下来了。

　　戚承麟找到余十，说：“时渝，大膳房的曹总管擅长各类嘉宴，对龙门宴也有经验，不如我带你去请他帮忙。”

　　余十说：“娘娘，您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

　　芷姝哼道：“你这满身反骨的丫头，娘娘好心帮你，你还不领情？”

　　余十摇摇头，“娘娘，奴婢怎敢如此。”

　　戚承麟道：“我不明白王上为什么要拿龙门宴考你。”

　　余十说：“王上只是拿奴婢寻开心罢了，娘娘莫要多虑。”

　　戚承麟问：“那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余十笑着扶戚承麟坐下，给她端了碗梅子汤，“娘娘你且放心吧，何况王上说了，即使奴婢做的不好，她也不会怪罪奴婢。”

　　那日在山林与华缨说好的，余十只是听老师傅说过几样烧尾宴的菜目，所以只是试做其中几样，并非全席。但实际上什么老师傅都是她胡编的。上一世她没做过龙门宴，却常吃龙门宴，晏阳都里的贵族们哪家不是一有喜事就宴请宾朋？余十身为侍中千金、佳乐夫人，自然都在贵宾之列。

　　俗话说得好，久病成医——久吃，也就多少会做几道菜了。

　　桌宴定在两日后，傍晚在定波苑摆席。

　　华缨安排了几位大膳房的小厨工给余十打下手。

　　余十早早吩咐小工备齐菜料，厨具，提前一天便开始准备。

　　余十从龙门宴菜目里取了几样较为出名但做法简洁的，分别是长生粥、汉宫棋、贵妃红、雪婴儿、仙人脔、箸头春。

　　未免露出真实身份的马脚，余十做的几样菜都是故意有所欠缺的，没有按照正宗的做法来。

　　小厨工手里边做活，边惊艳道：“时渝，没想到你这小姑娘懂得这么多！比大膳房有些厨子还厉害！”

　　听了厨工的话，余十谦虚道：“我哪里懂什么，都是道听途说的，若是请大膳房的大厨们来指点，我的脸早就丢进地缝里去了。”

　　翌日黄昏，到了开宴的日子，余十张罗着侍女送菜去定波苑。

　　定波苑的望风楼里坐了三个人，北座华缨，左下座戚承麟，右下座是一个余十从没见过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模样俊俏，一副风流书生样，与华缨谈起天来眉色飞扬，竟然有些气派。

　　华缨见余十领着侍女来了，笑道：“大厨的杰作完成了？”

　　余十跪下行礼，“奴婢参见王上，琳姬娘娘。”微微抬起头，顿了顿，朝向那男子，道：“公子。”

　　戚承麟道：“时渝，这位是齐书俊。”

　　书俊？余十暗道。原来是华缨的男君，难怪没见过。

　　虽然后宫中有女宫人，也有男宫人，但女眷和男君是分开住的，女眷都在西大宫，男君都在东大宫，夜禁时落锁，互不干涉。

　　余十又向齐书俊行礼，“奴婢见过齐书俊。”

　　齐书俊笑道：“早听说琳姬娘娘收了个乖巧能干的贴心丫鬟，今日一见，果真讨喜。能让王上念叨出一桌菜，想必厨艺了得。”

　　华缨道：“时渝说听过些龙门宴的菜目，宏茂你是晏阳人，孤想你久居晋北许久没吃过家乡菜了，所以让她做几道龙门宴的菜给你尝尝。”

　　齐书俊又惊又喜，“当真？卑职谢过王上。”

　　说着，齐书俊又对余十道：“只是龙门宴菜品精巧，对厨师手艺要求高，不知这位小丫鬟能学得几分精髓？”

　　余十道：“奴婢不才，怕是得不到几分，只是王上吩咐了，奴婢只好拿出十八般武艺来，只求书俊莫要太怪罪。”

　　齐书俊说：“我哪敢怪罪？你的菜可是王上给我的恩赐。”

　　华缨说：“不早了，开宴吧。”

　　“是。”

　　菜肴陆续上桌，色香味俱全，纵使常吃余十做菜的戚承麟也有些惊艳，华缨和齐书俊都有些意外。

　　华缨是在大昱皇宫吃过正统龙门宴的，她知道余十做的菜口感并非正宗，不是少料就是错料，但每道菜的关键并未出错，所以吃起来只是有些差异，无伤大雅。

　　华缨微微蹙眉。余十这般做法，在她看来不像对菜目一知半解，更像是故意隐瞒什么而为之。

　　齐书俊吃了几口雪婴儿，赞叹道：“虽然口味有些偏颇，但真是美味了。”他看向华缨，“王上真是‘慧眼识厨’，想来以后会常去檀清宫做客吧？”

　　华缨放下象牙箸，慢慢停下咀嚼，“嗯......”

　　戚承麟道：“奴家也没想到时渝能做到如此，王上还算满意？”

　　“满意。”华缨饮了一口清茶，掩口吐进白盅。

　　戚承麟问：“王上怎么不多吃些？”

　　华缨道：“孤王有件心事，卡在心中，毁了食欲。”

　　齐书俊忙问：“敢问是何事令王上烦恼至此，卑职等可否为王上分忧？”

　　华缨抿唇笑了一声，“说来也简单。”

　　齐书俊满脸殷勤，“卑职洗耳恭听。”

　　华缨拿起侍女送上的湿棉巾，一面擦拭手，一面悠悠道：“孤前几日在府中散步，看到宫群外与护城河相连的防风林，觉得甚是浪费。试想，府中有这么多林子，何不利用起来？听闻上年琅州瑛王利用府中河洲起了一座塔楼，甚是风雅。孤也想在王府山林兴一起土木，却不知选哪样好。宏茂以为何？”

　　齐书俊吃了一片贵妃红，笑道：“山林木多，王上何不名人伐树，修一座林中别苑？”

　　华缨又做难状，“日夜动工，又恐惊扰宫群。”

　　齐书俊摇头，“王上多虑，山林之上动工，决计不会影响宫群。”

　　“是吗？何以见得？”

　　齐书俊脸上尽是自负，“王上只管信卑职就好。”

　　余十在一旁听着，开始稍感怪异，听到现在，多少嚼出了些味儿。

　　余十小声问旁边齐书俊带来的丫鬟，“不知书俊是哪里人？”

　　那丫鬟也是同她主子一般傲气，斜着眼答道：“怎么，你还不知道？我家书俊是晏阳都皇城来的，宏茂公子可是陛下赐给王上的才子。”

　　皇帝赐的？

　　华缨又道：“此事暂不提。宏茂，孤记得你从皇宫来晋州时带了不少皇堂兄赐的茗州提花锦做的华服，其中一件云海拨松袍甚是雅致，你现在回去换上来给孤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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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龙门宴是我根据唐代“烧尾宴”杜撰来的。“烧尾”是个很有意思的词，原义是讲虎精变人独独留下条尾巴不能变，所以必须烧掉虎尾才能脱胎换骨，后来引申为鲤跃龙门去鱼尾化龙之意。唐代的烧尾宴便是取了鲤鱼化龙的美好寓意，一般作为升迁宴举行。
文中的几道菜也都是烧尾宴中的菜式。长生粥主要是加糯米和花生，先煮过夜泡的花生，再下米熬粥；汉宫棋是印花的圆形面片；贵妃红是红酥皮饼点心；雪婴儿是比较出名的豆苗贴田鸡；仙人脔是乳汁炖鸡；箸头春是烤鹌鹑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