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红鸾》温蓝潮生

11、十一

　　雪在灯火的照映下闪烁微光。

　　美人缓缓抬眸，银色的发丝飞扬，仿佛周身都笼罩着空灵的月光。

　　纵使离的很远，余十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灵洲......”

　　不待他人发话，花园最靠近湖边的首座里一人站起，展臂朝水榭瓦顶飞去。

　　余十慌忙跟过去，看到一个戴着半面面具的劲装女子与灵洲并排站在水榭瓦顶，只是两人分立两端，中间隔了很长的距离。

　　花园里的人窃窃私语。

　　“广寒宫的人。”

　　“广寒宫和若水阁可是几百年的宿敌了。”

　　“难得‘天外仙’现身，‘太阴君’能放过这机会？”

　　“呵呵，有好戏看咯。”

　　归仪水榭中，纱幔重重。

　　正北席西侧有人起身，走近北席，得了应允，上前耳语几句。

　　纱幔后传出一声低沉的笑，仿佛劲风擦过砂砾。

　　“孤王何德何能，帖子怎能横跨槃海送进岱屿。”

　　“那......灵洲公子？”

　　“是他自己要来的。”

　　“臣明白了。”

　　“但是告诉他。既来之，则安之，孤王的寿宴不是拿给他们比武的。”

　　“是。”

　　水榭瓦顶上，却和众人想的不一样。

　　半面女侠躬身抱拳，道：“灵洲公子。”

　　灵洲回眸，将翩跹的银发拢到脑后，垂下眼睫，嗓音清澈，是灵动的男声：“广寒宫的姑娘，敢问有何赐教？”

　　女侠笑道：“公子说笑了。若水阁名扬天下，小女子怎敢挑衅？只是今日翰王寿宴，我广寒宫受邀而至，若不拿出些像样的贺礼，着实不像话。”

　　灵洲说：“还是广寒宫想的周到，在下此番前来，确是凑个热闹，也没备什么贺礼。不知贵宫准备送翰王殿下什么呢？”

　　女侠说：“众所周知，灵洲公子精通乐律，玉笛天下第一。但我家太阴君说，灵洲公子的舞姿更为曼妙，所以特地叮嘱我，如若这次在翰王寿宴见了公子，定要为公子抚琴，请公子起舞一曲。”

　　湖面上凌波浮着四名童子，玉面童子闻声喝道：“粗鄙之徒！汝等是何身份，怎么要求阁主大人起舞？”

　　灵洲挥一挥手，牵牵唇角，“既是给人的贺礼，当然遵照寿星的旨意。”灵洲使了内力，话音陡然增大，传到四面八方，“拜见翰王殿下，在下若水灵洲。广寒宫想抚琴，邀在下为您起舞一曲，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不一会，水榭里有人出来，大声喊道：“殿下说，好！”

　　灵洲微微欠身，“在下献丑了。”

　　女侠伸出手，对花园里的同门喊道：“师妹，送琴来！”

　　女侠月下抚琴，仙人月下起舞。

　　惊鸿起，如游龙，幻飞凤，化吹雪。

　　一众人看得哑然，双眼失神。

　　奇怪的是，这舞说是献给翰王的，可翰王并未出水榭观赏。

　　余十望着水榭瓦顶，看得呆了。

　　灵洲有多好看她是知道的，可是见着灵洲这般清逸的舞姿，她的心都醉了。

　　身旁有江湖莽夫猥琐：“灵洲公子果真天外仙，只可惜是个带把的，若是个姑娘，那可真叫哥哥垂涎三千尺。”

　　余十听了顿觉怒气冲膛，斥道：“诸位都是英雄好汉，怎可胡言乱语？再说了，灵洲她怎么是带把......”说着，余十的话卡在了喉咙。她与灵洲独处过一段时间，灵洲是货真价实的女子，可江湖上说她是男儿，莫不是灵洲为了保护自己都以男儿身示人？

　　余十拍拍嘴，暗骂自己没长心眼，差点泄露了灵洲的秘密。

　　江湖莽夫说：“小妹妹，你深居王宫不晓得江湖中事，武林中谁人不晓，若水阁主灵洲公子是个貌若天仙的男人？哈哈哈哈！”

　　余十这回闭上了嘴，匆匆搪塞了离去。

　　余十跑到湖边筑，想再靠近水榭一些，却被侍卫拦住，进不了了。

　　余十有些着急地望着水榭瓦顶。她想和灵洲说说话，虽然她也不知道如果真的见了面能说些什么。

　　她只是觉得灵洲与其他人都不同。自转生逃婚以来，灵洲是她接触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个帮助她，知晓她所有秘密的人。灵洲是她的好友，她的同谋。灵洲是她想要亲近的人。

　　余十靠在湖边筑的凭栏，两手抓住栏杆，望着月下仙，喃喃她的名字。

　　“灵洲......”

　　灵洲就像真的听到了她的呢喃一般，一舞完毕，收了手，低下头，在幢幢人影中，一眼便捉住她。

　　隔着灯火与湖泊，灵洲对她微笑，然后纵身飞起，身姿轻灵，犹如山岚白雾，一手轻轻搭在栏杆，全身飘在虚空。

　　湖水澹澹，波涛粼粼，映着星月与花灯闪耀，暖意融融。

　　余十看着灵洲，刹那间竟失了语言。

　　就像跳跃的白鹿，闯进辗转后尘封的心。

　　“看到你还好，我就放心了。”灵洲笑容浅浅。

　　正如山岚白雾，黄粱一梦，转瞬即逝。

　　待余十回过神，灵洲已没了踪影。

　　余十抬手摸到头顶，方觉多了一只花环。

　　小巧幼嫩的淡粉花瓣，一朵朵编织成环。

　　不知身侧何时多了一人，对余十说道：“槃海语嫣花，天下只见岱屿生。佩语嫣而忘忧，若水阁主送给姑娘快乐，姑娘且好好收着。”

　　余十抬头，看到旁边站着一身青裳的素雅女子。看她着装，应是王府中的贵族。

　　女子身旁的大丫鬟呵斥：“你是哪宫的贱婢，见了琳姬娘娘还不行礼？”

　　余十急忙退后，伏下身，“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

　　“没事了，不用管她说的话，你去忙吧。”琳姬转身，领着几个丫鬟朝归仪水榭而去，“看她装束，不像宫婢，许是王府里别处办事的丫头。芷姝，别在外面扮凶相，不然回宫我得罚你了。”

　　过了许久余十才慢慢抬起头，琳姬的身影已经没入了水榭的帷幔。

　　余十回到花园，司礼部躲去玩的侍女也回来了，她们谢过余十，捡回自个儿的活。

　　余十叹一口气，离开归奉湖。

　　行至宫道，余十忽然惊醒：糟了，见了灵洲，竟是把找人给翰王传信的事忘了个干净！

　　余十拍打脑袋，方才叫住灵洲，请她给翰王传信就好了。看样子灵洲在江湖中身份高贵，她的话有分量，翰王应该会考虑。

　　余十一边懊恼一边扶着宫墙漫步，她也许不能在北狄南侵前把消息传给翰王了，唉！

　　宫道逼仄，再往前，就是转角。

　　快到拐角处，余十听到前面有争吵，停下脚步。

　　余十在原地呆了一会，见吵闹没有休止的意思，想快速走过去，可刚露头，看清拐角正在争执的两人，余十心脏紧缩，又猛地躲回去。

　　余十后背贴在冰冷的宫墙，长长呼出气。

　　“我说过我跟你早断干净了，你为什么还要跟来！”

　　“不，乐枫，当年我那般对你，并非我愿！我爱你，我一直爱你！”

　　“阿十失踪，到现在还没找到——我不想听你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