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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119】 ...

  •   乱世无岁月,转眼已五年。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断,然而对于这片多灾多难的战国大陆,可说是风云变幻,物事变迁。

      如今的魏国沿用的是连清被罢黜前起草的三公内阁六部制,担任三公之一的国相职位的乃是被连清一手提携而出的常安道。

      说起来很玄妙,连清真乃他命中贵人,自从遇见他之后,常安道的命运上的晦涩像是突然得到某种神光洗礼,从此光耀万丈,青云直上,很得魏少凌的重视。

      魏宫王座之下第一人,其被王倚重的程度。甚至还要超过智计百出有着鬼师之称的晓楼。

      蛰伏蓄力多年,论能力和折服人的他自有一套,魏宫上下以他马首是瞻,已经很少有人记起昔日那个如惊鸿一般出现又消失的上卿清了。

      有那念旧的故客私下感慨,今日的常国相好似昨日的连军师,只是一个昭阳出海,一个黯然败退,命运无常,令人嗟叹。

      这可不就是风水轮流转吗?

      其实不止是魏国,放眼整个天下在这五年征战角逐之中,也是风云几经变换。

      许许多多的小国被大大国湮灭吞并,许许多多枭雄英雄应运辈出,却很快又被新的雄杰斩杀在历史的黄沙滩上,成为王图上的功绩几笔。

      原来的七雄国如今只剩下三个,呈鼎力之势三相对峙,分别是齐国、魏国和秦国。

      值得一提的是,原本国土分裂,政权腐朽,国力最弱的齐国,在这五年中从新合并为一,在一位名曰“师君”统帅的带领下,越挫越勇,犹如涅槃的火凤凰,煽动赤炎火羽,嚣张华艳的划过战国的天空,一举将齐国推到第一强国的地位。

      世人诧异这人名字之奇怪,闻所未闻,却没人揣着名中寓意。

      师君,思君矣。

      只观热闹的底层百姓不明所以,以为三国并存,分占领土,就是实力相当。

      唯有身在局中的魏国秦国放知齐国师君的可怕,那才是真正的虎狼之师,千里击杀,摧枯拉朽,便如死神天将冷漠的用镰刀收割着敌国精锐。

      而敌人在五年的交手中,甚至连对方统领的真容都不曾见到过。

      雄心壮志如秦王,雄才大略如魏王,皆在这位师君的威慑下瑟瑟发抖,磨平了争斗之心,甚至几度存了投降的心思。

      两国的国土越来越小,城池也被齐国鲸吞肉食着,两王高坐在各自的宫殿中坐卧难安,幕僚大会成日成夜的召开,对齐国师君故意放慢步调,专下软刀子的行为十分的不解。

      大家都有种诡异的直觉,对方在戏耍他们,像是大貌恶意戏耍小老鼠般的戏耍着他们。

      如此戏耍了大半个月,齐国王师仍旧衰百万兵马逼近两国的王都。

      魏少凌此时已经完全放弃抵抗了,他颓然的跌坐在冰冷华丽的王座上,哈哈哈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直感觉他这一生的隐忍、筹谋、雄心和志向都是一场笑话,一场荒唐的春秋大梦。

      曾经他也是站在世界之巅的雄杰,跺一跺脚,世界都会颤三颤的人物,人人提起谁不赞叹一声天纵奇才,后生可畏。

      殊不知,天才亦有高低,他蔑视鄙视轻视别人的同时,殊不知他自己也正被人鄙视着,说不定对方心里还要讥笑他是个愚蠢自大的小丑呐。

      命运多么的可笑。

      不管心里多么的激愤不甘,但做事得有始有终,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

      魏少凌不想在自己退位后被世人诟病输不起,而且这王宫上下还有跟着他一起风风雨雨的将士和臣属,他这个王没有带着他们建功立业光耀门楣,临终总得保全他们。

      在去城楼的一路上,魏少凌想多一则又一则能够让齐国那位师君发仁慈的机会,可当他冕冠歪斜的跑到城楼上,看到千军万马中高坐黑色大马上那个师君的脸时,他突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那人怎么可能会是他....

      夜听风...

      不是说五年前,这个性格沉郁觊觎自己师傅的卑贱少年就被秦墨联军给杀死了吗?

      他私下里查过这个人的底细,乞儿出身,父母不详,性格古里古怪,他的一切都是被他师所赐,魏少凌把他的印象定位成连清的附属品一类,并不成放在心上,甚至还多番嘲讽过。

      与他这个王孙出生的天之骄子相比,是天差地别,曾经,他碾死他就像是碾死一只蝼蚁。

      可是如今...

      对方高坐大马,掌握他的生死荣辱了。

      命运还真是会捉弄人。

      很快,齐国使者传达了他们来意:恭迎他们的王回国登临大宝。

      消息传来的时候,四面八方山呼海啸般的恭迎声,震彻九霄,如神降旨意,天威惶惶,震荡心魂。

      魏宫清泉殿内,连清闲适的坐在自制沙发椅上,端着一只精致茶盏,抬眼望向对面一身壮肃宫装的魏少凌。

      魏少凌脸如矜纸,满目血丝,坐姿亦不端正,盯着连清的面孔,神色明明灭灭,许久他叹了一声,整个人松懈下来。

      “你早就预料到了”,十分肯定的语气。

      连清不做回应,很显然的事,他继续小口品茶。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斩断了这个人所有的翅膀爪牙和退路,几乎都把人囚禁起来了,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连清懂他的意思,他在问他是如何做到在身体被困一地,却能搅动天下风云的,最终得胜的。

      他笑了笑,很没什么诚意的说:“我说我自己也很惊讶你信吗?”

      魏少凌不信,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力,夜听风在他的认知里就是一个文墨初通的武夫,再如何天赋卓越,也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将他逼到这个地步,这一切背后若没有这个人的手笔,他死都不信。

      “..好吧”,连清无奈,这个人还真是固执,想了想他道:“那你想知道哪部分呢”。

      魏少凌斩钉截铁:“全部”说完,他怕连清由敷衍,重重强调:“齐国和秦国”。

      连清点点头,“你该知道白河洛吧”。

      “知道,他背叛了你”,魏少凌一顿,惊诧道:“难道他没有?”全世界都被他骗了?

      连清摇头:“他确实背叛了我,你既知道他,该知道他手中的两支军队,杀狼军和破阵,这两支军队乃我一手所创,交友白河洛训练掌兵,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这两支军队跟着白河洛反叛了”。

      “然后呢”,魏少凌更加迷糊了。

      连清又笑了笑,对着他狡黠的眨了眨眼,不答反问:“天下人发现这个事后,纷纷为我感到委屈,你也曾经唏嘘不已。可是在你的认知里,我是那种孤注一掷的人吗?”

      魏少凌心说,不是,然后眼神渐渐就变了。

      “是的,你我皆知上位者管控军队,需要用到虎符,而当时为了便宜行事所有的虎符都交由白河洛掌管,但是所有的兵将在得我训练之初都明确了一个事实,虎符只是表面的,真正能号召军队的终极凋零乃是我手中的两块军令玉牌”。

      “我命令我的士兵,在没有得到来自我本人更多的指令的情况下,一切以虎符掌管着的命令行事,而一旦他日见到军令玉牌,则虎符弃用无效”。

      “这些白河洛并不知情,我离齐之后,也未想到过他会背叛我,只能说一切发生的都很仓促”。

      魏少凌听完这些话,心中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所以你把军令牌给了夜听风”。

      他的心情很复杂,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常安道数次疾言厉色的让他警醒着说,王之卧榻岂容他人安寝,这个人他手眼通天,尽得民心,他日大业有成,世人只会记得连华容,哪里会记得魏少凌’的场景。

      早就见识过这个人的妖孽,可这个人似乎用无极限,他会不断刷新你对他的认知,将人的骄傲碾压了再碾压却犹不自知。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的几近麻木:“那秦国呢”。

      “秦国啊...秦国虎狼之师对战其他国家也许真的犹如猛虎般可怖可惧,然而对上被我加持了兵阵杀阵的军队便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了,他最大的依仗乃是墨家的刺客势力”。

      “但是若是墨家袖手旁观甚至倒戈相向了呢?”

      魏少凌呼吸还是急促粗重了起来,他急喘了几下,道:“如何做的”。

      连清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眸带追忆之色:“因为一份名单”。

      “名单?”

      “对,五年多年,你力排众议让我出发赴卫参加墨家句子大会,途径衢地一个小城时,偶然救下一位城主的逃侍,那逃侍乃是墨家用来牵制两派上中游刺客而安排的秘密线人,他将这些人生平底细弱点和把柄记录在一张秘制的薄羊皮上,藏在自己头皮下,最终作为临死拖嘱送给了我”。

      “呼”。

      说道这里,已经无须再往下说,魏少凌将这些事情串联起来,基本上已经什么都清楚了。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诺达寝殿中只余杯盖轻擦过杯沿的声音,连清在心里正想着自己徒弟如今该长到什么样了,手就被一只大掌握住了。

      魏少凌目眦欲烈,状若疯癫的看着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质问他:“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连清有些疑惑。

      “吾乃你主公,天地作证,难道你不该一心一意为我谋划的吗?既已得了名单,为何不曾报于我,寡人不信你不知助长他人之势乃是为我为魏增添阻碍,你这样聪颖,怎么不会?”

      “当初常安道曾多次向寡人谏言,说你身负神鬼之力,人心莫测,不可不防,寡人还不信,多多次为你辩护...”

      “...可最终你还是犹豫了,背信弃义选择将我幽禁”,连清抽出的抽回了自己的手,神色孤冷,“你可还记得当年我们定下十年之约时,我曾说过什么?”

      君子相约,为期十年,一方背信,另一方则无需在守约,后果自负,好自为之。

      朗朗誓约在耳,魏少凌没忘,他只是自以为自己忘了。连清却不敲醒了他,让他直面惨淡的现实,是他自己先背信弃义的。

      他原本组建实力造反也是为了寻求这世界的正义和公平的,可等他掌握了权势,成为掌众生生死的上位者后,就贪心的想要维护自己的特权了。

      这本就是这个时代无数个上位者的思想,他固执的以为,连清会在这个世界主流大势下屈服,像其他谋士臣属一样为主公为国君忠臣效死,就想常安道,他知道对方是个小人,可也是忠诚自己所辅导的主君的小人,不是吗?

      “可你也不能这样的狠心呀!我们一起共事这么多年,自忖除了五年前圈禁你之外,并无亏欠你处,孤还这样的爱你...”

      连清冷笑的看着他,直看的对方说不下去了,这才开口,“不,你不爱我,你只是忌惮我,在实力上无法摧折我,便想用柔情蜜意来腐化我”。

      魏少凌想说不是,最起码他对他的心是真的,却听连清又道:“魏少凌,你知道吗?在离开齐国之前,我本打算救出阿姐之后就放手远走的”。

      “这权场冰霜剑雨,富贵权势,名利地位,于我不过是缚累是麻烦,是你把我卷入了争斗之中”。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乃是生机,我想与人和平,不喜相争,我给白河洛选择的机会,也曾真心想真心辅佐你君临天下,哪怕你软禁我于此,我同样给了你选择的机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这些战国人,总是喜欢欺骗我这个和善之人”。

      “如非你们苦苦相逼,有怎会有今日之局”。

      魏少凌听罢,脸色表情调色板般变化,似诧似怨,似悔似恨,口中不断的喃喃:“原来是这样,原来真相竟是这样,聪明反被聪明误...聪明发被聪明误啊...”

      又哈哈大笑,涕泪横流,“说这些做什么,事成定局,为时已晚矣”。

      连清摇了摇头,抬脚欲往大殿门外走,此间事了,离开这个居住五年的大殿,他也是半分留恋也无。

      但抬步间听着身后男人呜呜咽咽的悲怆哭声,他发现自己心肠实在是没法硬下来,他是真的在把这个人当做自己朋友和上司的。

      叹了一口气,顿住脚步,想起两人最初相遇的场景,那时他看到的神俊威武的魏少凌可真的如见了心中偶像一般呐。

      他又折返回头,伸手拍了拍男人颤抖的肩膀,哭声顿滞,魏少凌捂脸的头朝他的方向偏了偏,像是在无声的问他‘回来做什么’,却莫名让他感到一种希冀的味道。

      连清笑道:“不是说很向往男女平等的和平年代是什么样的吗?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看真正的上朝天国,大治天下呀!”

      魏少凌抬起一双红彤彤的泪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哆哆嗦嗦的问:“你不杀我?”

      “你不怕我将来会卷土重来,推了你好不容易得来的基业?”

      连清却是淡笑不语,语气悠然,“你敢吗?”

      轻飘飘的三个字已经瓦解了魏少凌的信心,是啊,他敢吗?他不敢,想到十年前,他刚俘虏眼前这个人时,对方还只是一个被逼的有国回不了的亡国王子,那样的狼狈,处境不堪。

      再想到共同出事时,他智计百出的诸多手段,几乎是以一人之力将他这个本该与王位无缘的男将军,推上了大位,再想到五年前他狠辣折断这人的翅膀,将对方圈成他的禁脔,也阻止不了对方翻云覆雨,搅动大局的种种。

      于天下人疆域国土争的头破血流之时瞒天过海,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布下连环生死局。

      他这才明白,他跟他真的不是一个盘面上的对手,他的所有筹码统统来自对方的恩赐,会被他背叛圈禁,只是因为他不争,对他们没有防备,若真的去争了,他们只有等死的份。

      他低估了他,全世界的人都低估了他。

      外面那个师君只是得了这人几句点拨教导,就能杀的他们屁滚尿流,而在幕后信手操纵这一切的他本人又该是多么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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