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药》脑残有福

5、第三章 清明（上）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绵绵的春雨刚刚停下，满目的桃花经历了雨水的滋养更加的娇艳欲滴。柳不死，秦子墨还有顾疏影三人正行走在桃花掩映的山间小道上。
　　“柳姐姐，你看，好漂亮的桃花！”秦子墨骑着马走在前头，献宝般将一枝折下的桃花递到柳不死手中。
　　柳不死接过桃花，深深地嗅了一口，桃花清新的香味迅速地由肺部传往全身，刹时间浑身舒爽，柳不死的嘴角不由微微扬起。
　　与柳不死并排而行的顾疏影淡淡扫了柳不死一眼，发出一声悠然的长叹：“真是可惜，如果你只让我掩去那道伤疤，现在一定是一副极完美的美人赏花图。”
　　得益于顾疏影绝世的易容术，柳不死脸上那三寸长的伤疤已经消失，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柳不死坚持让顾疏影替自己画了张普通的脸。然而，顾疏影却一直对自己的手中竟诞生了如此平庸的作品而耿耿于怀。
　　几天相处下来，柳不死发现顾疏影这个人除了怕猫外还存在着另一个致命的缺陷。
　　那就是——自恋！
　　甚至于无可救药到对任何他经手过的东西都有种诡异的感情。可惜的是，柳不死现在的这张脸却让他怎么也恋不起来，这对于他来说不能不算是一件极度痛苦的事情。
　　“就算你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也不必选这样一张脸啊……”顾疏影再次仔细地打量了柳不死一眼，语气沉痛。
　　其实顾疏影口中的这样一张脸根本算不上难看，甚至勉强还能算是小家碧玉之姿，配着一袭粉色的半臂襦裙也算清秀可人。
　　刚刚还好好的心情被顾疏影的这几句话践踏殆尽，柳不死冷冷地瞪他一眼，接着示威般一把从秦子墨怀中夺过了那只令顾疏影视同洪水猛兽的虎斑猫。
　　“如果无法忍受这张脸，那么我们就此别过。”
　　顾疏影霎那间噤若寒蝉。
　　“顾大哥，这里离梧桐寺还有多远啊？”秦子墨急忙岔开话题。
　　顾疏影顿了一下，目光顺着桃花掩映的山道一路望去：“快到了。”
　　“哦，对了。我们为什么要去梧桐寺？”秦子墨诧异地偏头望着柳不死和顾疏影，面带好奇。
　　顾疏影无奈地和柳不死交换了一个眼神，幽幽地开口道：“有位高人说梧桐寺有凤凰卵。”
　　“凤凰卵？！不会是那种能孵出小凤凰的凤凰卵吧？”秦子墨霎时来了精神，抓着顾疏影的袖子一脸神往。
　　顾疏影沉吟一声，苦笑：“这个，高人倒是没说。”

　　梧桐寺建在山腰处，远远望去犹如浮于桃花组成的浩瀚大海之上的一叶扁舟，倒也有几分飘然方外之姿。三人沿着蜿蜒崎岖的山道一路上行，没过多久便走到了寺院的门口。
　　山门大开着，院中除了一个扫地的小和尚外再无他人。透过香炉中袅袅的香烟依稀可见大雄宝殿中供奉着一尊金碧辉煌的观音像。
　　观音并不像一些大寺中的佛像那样宝相宏大，只有普通人一般大小。然而，观音脸上的表情却被刻画的极其细致，一眼望去甚至会让人怀疑那会不会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柳不死目不转睛地盯着莲花座上的女子，感觉自己的心忽然被一阵莫名的悲凉所笼罩。
　　明明双目紧闭，仿佛忍受着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苦难，然而，嘴角却为何依然挂着满足的微笑？
　　“好久不见。”
　　柳不死愣了一下，转头时恰好瞟见了秦子墨望向观音时那意味悠远的眼神。
　　柳不死立刻来了精神，一把抓住秦子墨的手腕：“凤凰卵到底是什么？”
　　“咦，不是你们在找吗？”
　　秦子墨皱了皱眉，用狐疑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柳不死。
　　柳不死叹口气，失落地意识到另一个秦子墨早已离开。
　　一直如入定般安静地跪在殿侧的老和尚忽然间睁开了眼睛，站起身，朝三人行了个佛礼。那老和尚留着飘飘欲仙的长须，面容瘦削，双目炯炯。
　　三人这才意识到殿里还存在着第四个人，纷纷露出惊诧的表情。
　　“不知各位施主远道而来所谓何事……”老和尚话音刚落，突然间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仿佛刚刚见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粗重而紊乱的呼吸让人无论无何也无法把眼前的这个人与刚刚连气息都感觉不到的高人联系起来。
　　“大师你没事吧？”顾疏影急忙上前扶住几欲倒地的老和尚。
　　老和尚盘腿坐回到蒲团上，闭上眼睛：“老衲着相了。”
　　柳不死眉头微皱，她可以确定老和尚刚刚大惊失色完全是因为看到了秦子墨。秦子墨果然和这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待老和尚的气息渐渐平定，柳不死决定说明来意。
　　然而不料，秦子墨清脆的嗓音却率先打破了大殿内的沉寂。
　　“大师，你们这里真的有凤凰卵吗？”
　　秦子墨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让老和尚如遭重击般打了个寒战，
　　“各位施主大概搞错了，本寺并没有那样的东西。”老和尚缓缓地站起身来，转身就往大殿之后走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已明显表明了他对于这件事的态度。
　　三人难以掩饰眼中的失望。
　　顾疏影忽然上前一步，抓住了老和尚的衣襟，语气诚恳：“大师，佛门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能不能找到凤凰卵关系这我一个朋友的生死。佛门中人以慈悲为怀，料想大师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老和尚顿了一下，令三人失望的是，他最终却还是甩了甩袖子，径直走入了殿后。
　　三人悻悻地走出大殿，不甘心就此离去，便抓住了扫院的小和尚问寺中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小和尚狐疑地打量了几位来客几眼：“这寺里一切都很普通，只有大殿上的那座观音像例外。听师父说那座观音像是师祖年轻时根据一个女子的样子雕成的。”
　　小和尚瞟了一眼大殿中的观音，忽然压低了声音：“我本来并不相信，不过后来感觉那传说应该有七八分是真的。你们也看到了。师祖这么大年纪不喜欢留在禅房，却喜欢守在空旷冰凉的大殿内。”

　　“汪！汪！汪！”
　　随着几声充满了敌意的狗吠，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只浑身漆黑的大狼狗来。那狼狗龇牙咧嘴地瞪着三人，一副蓄势待发的神情。
　　“黑仔！回去！”小和尚慌了神，举起扫帚奋力地想将大狼狗赶回去。
　　狼狗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着凌人的光芒，小和尚的驱赶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相反却加深了狼狗眼中的愤怒。
　　那狗忽然狂吠一声，绕过小和尚如离弦的箭一般朝柳不死射来。柳不死下意识地一闪身。狼狗扑了个空，气鼓鼓地落回到地上。
　　小和尚急忙挡在了柳不死的面前。
　　“它是我下山时从一个屠夫手中救下的，一直很温顺，攻击人还是头一次。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来问题。施主，你们快走吧！”
　　三人虽不甘心，也只得离开。
　　回头望一眼犹自面露凶光的狼狗，柳不死无奈地苦笑：“它一定是闻到了我身上的血腥味。”
　　“血腥味？”秦子墨皱皱眉凑到柳不死身旁大力地嗅了几口。少年的眼神清亮如水，里面微微露着不解，“没有啊。”
　　柳不死摸摸虎斑猫温暖柔软的身体，心中泛起淡淡的惆怅。
　　“只有对血有着最深浓的恐惧，才可能闻到沾在我身上的那股味道。”
　　十四岁那年苏明月泪流满面的样子再次从记忆的最深处一点一点漫上来，漫上来，漫上来……
　　那时候他的眼神，除了哀伤，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失望。
　　柳不死知道，那时候是她自己亲手毁了那个纯洁无瑕的小女孩。然而，苏明月又怎能理解她心中的感觉。让别人替自己背负所有的血腥与罪恶，袖手旁观。这样的折磨其实远比浑身沾满鲜血来得痛苦。
　　不知怎的，春日的风吹在身上竟是说不出的冰凉，连指尖也不时传来阵阵冰冷而酸痛的感觉，柳不死不由地抱紧了怀中的虎斑猫。
　　“真可惜，我可是很想看一看传说中的凤凰卵呢。” 秦子墨回头望一眼渐渐远去的梧桐寺，语气中不无惋惜。
　　“那老和尚刚刚的神色不对，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愿告诉我们罢了。”
　　顾疏影说完，本想看看柳不死的表情，然而不巧的是，他的目光刚好碰到了柳不死怀中的虎斑猫，一惊之下立刻飞也似的跳到一丈开外。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顾疏影折下一枝桃花凑到自己的鼻下，认真地闻了起来。
　　定一下神，顾疏影的声音终于又再度响起：“凤凰卵应该就在那里。我们要做的只是把它找出来！不如我们今晚夜探梧桐寺。”

　　“采花贼！还我桃花！”
　　随着一声怒喝，山道上蓦地闪出一位绿衣的少女，接着一条蛇一般的鞭子狠狠地朝顾疏影的手上抽来。
　　顾疏影闪身躲过，顺势一把扯住了那林间的藤蔓般青翠欲滴的鞭子，身形矫健，翩若惊鸿。
　　“是……你……”
　　绿衣少女瞪大了眼睛，目光里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顾疏影怔了一下，手一松，那绿衣少女失去了支撑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然而，这次她竟没有恼怒，相反脸上竟缓缓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刚刚的泼辣与蛮横荡然无存。
　　顾疏影皱着眉，似在努力回忆着什么，最后终于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姑娘是……”
　　“段小荷。上次在玄鸟崖如果不是若月公子相救，我恐怕早已成了崖底的枯骨。”绿衣少女面上虽有些失落，但眼中的痴迷却丝毫不减。
　　顾疏影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柳不死却差点因此把怀中的虎斑猫摔到地上。
　　若月公子？！
　　眼前这个人竟然就是那个……那个传说中温润若月，白璧无瑕，皎若星辰，心怀天下，侠义无双，姿容与武艺俱佳，游刃于天龙教与武林正道之间，出淤泥而不染，宛如神人下凡……的若月公子……
　　顾疏影的确是难得一见的超级大好人，不过一想到那些明显夸大的形容词，柳不死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地抽搐了一下。
　　虽然充分信任顾疏影的易容技术，但是他的身份也未免太引人注目了些，一旦有人好奇之下追查他身边之人的来路，自己岂不是危险。更何况三人所寻找的东西又是如此怪异，难免不令好事者生疑。
　　“如果各位不嫌弃，请到舍下一坐。”段小荷用充满了期待的眼神望着三人。
　　“恭敬不如从命。”顾疏影点头。
　　“太好了，今天终于可以不用露宿野外了。”秦子墨欢呼。
　　柳不死忽然发现自己的抗议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