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监狱岛[双向导]》帛承

33、告别

　　向导作案向来不留证据，所以他们之中少出罪犯。所以，人们觉得他们无害……

　　许晨音站在医务室里，用无辜又纯良的眼神看着一大群人手忙脚乱地拯救岛上唯一的医生。

　　可惜，这里的医疗设施还不如某些像样点的“小学医务室”，别说治脑梗，治头疼都有些够呛。

　　监狱长联系了外界的飞机，要把这个人送去几千公里之外的星球首都。从对外联系、获得允许，到飞机登岛，这个过程需要一个多钟头。这医生得等好一会儿。

　　医生被抬到了许晨音旁边的那张床上，他侧着头，死死盯着许晨音看。许晨音也看他，微微笑着，看他绝望。

　　这医生挺年轻，三十出头，从年纪看是刚当上医生没两年，照理来说应该还没到失去梦想的时候。

　　但是这个岛显然有独特魔力，让一个人早早地堕落成了畜生。许晨音一点儿也不为毁了这个人的未来而感到内疚，这种人继续当医生，才是对医生这个行业最大的侮辱与亵渎。

　　过了差不多两个钟头，病房外传来了“好”消息：

　　首都的急救人员成功登岛了，但向导这边没有可以停飞机的地方，急救人员得从驻军总部开车过来。

　　听到这话，许晨音差点笑出声。真是滑稽，本是为了阻止囚犯越狱而设的重重阻碍，现在反倒成了困死医生的“天堑”。何其讽刺，何其痛快!

　　磨蹭到了晚上，急救人员总算挤进了这小小的医务室。医生已经快不行了，被拉上车的时候他连自己的脸部肌肉都控制不住，扭曲、发抖、嘴巴张着，漏出来的口水泡湿了半张脸。

　　“真是世事无常啊，那么好的医生怎么突然就得了这样的病？”急救人员走了之后，两个小护士凑在一起替这个医生惋惜。

　　许晨音故意凑热闹，问那护士：“医生还能好起来吗？”

　　“恢复是很难恢复了，不过应该也不会死。”护士说。

　　许晨音笑了笑，“那还好，留住了一条命。”

　　“好什么啊，”护士瞪了许晨音一眼，“赵医生原本是打算离开这里，去首都第一医院做外科医生的。现在得了这个病，哪里还能拿手术刀啊？他这辈子可能都毁了。”

　　“哦？还有这样的事？”许晨音心里更开心了一些，“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就是说啊，”护士叹气，“听说都跟医院联系好了呢。”

　　另一个护士突然插话进来：“别这么悲观，脑梗而已，也不是完全没有恢复的可能的。现在医学发展这么快，情况哪里那么坏。”

　　“可是拖了这么久，恢复起来很难啊。”那护士又说。

　　“唉～”另一个护士也悲观起来，“也是，这里太不方便了，时间全被耽误了。”

　　许晨音心道：“我既然动手了，自然要保证废他一辈子，哪里会留第二次机会。”

　　当然，她不能把这话说出口，表面上还是得跟这些人一起替那医生惋惜。

　　“你休息好了吗？”小护士突然问许晨音。

　　许晨音动了动手脚，依旧疲惫酸痛。
　　“好点了，但手臂跟小腿还是很酸痛，抬不起来。”她说。

　　“正常的，毕竟一个星期都没怎么休息。”小护士道，“我们去跟监狱长说一声，让你再休息一天吧。”

　　“那谢谢你了。”许晨音回。

　　这两个小护士还没有完全被这个环境同化，说话时的语气神态依旧带着人类该有的慈悲与善良。许晨音觉得，这样的人不该留在这种地方。

　　“小妹妹今年多大了？”许晨音问两人。

　　“我？我刚毕业，23。”那个个头稍矮些，留着齐刘海的圆脸小护士说。

　　“我跟她是同学，一样大。”另一个瘦姑娘说。

　　“怎么会想到这里上班呢？”许晨音问，“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什么娱乐项目都没有，平时吃顿像样的饭都困难。年轻小姑娘不该找个好点的地方发展吗？”

　　“嗯……”齐刘海护士看了一眼自己的同学，“这里工资高啊，比别的地方高好几倍呢。”

　　“是吗……”

　　“是啊，出来上班，钱最重要。这个岗位是我们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齐刘海小护士又道。

　　她的朋友跟着道：“上学的时候可能还会有各种各样的目标与计划，但是出来上班之后就清醒理智多了。现在什么都不想，一心只想赚钱。只要钱到位，环境无所谓。再说了，这里对于我们来说并不算太差，我们每天只需要待在这个小医院就行了。”

　　“是吗？”许晨音笑了一下。

　　齐刘海护士跟着道：“坚持梦想是件很美好的事情，但是屈服于现实真的要轻松很多。”

　　说罢，两个女孩相识一笑，脸上没有什么沉重的神色。

　　许晨音跟着她们一起笑，她没发表什么看法，以前的她可能会对两个女孩的说法不屑一顾，但现在的她实在是没什么发表看法的底气了。

　　许晨音忍不住去想，如果自己二十一、二岁的时候也跟这两个姑娘一样，向现实屈服，服从于塔部军队的一切安排，跟指定的哨兵结合，那处境会不会比现在更好一些呢？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忍不住感慨：生活真是一个混账玩意儿。

　　……

　　在医务室躺了两天，许晨音在周三的上午回到了监狱。

　　早上集合的时候，监狱长把她从队列叫了出去。众人都以一种怪异眼神打量她，仿佛许晨音就要大祸临头。

　　许晨音心里很烦躁，她现在排斥跟比赛有关的一切，包括跟这个监狱长一起谋划打假赛。

　　跟着监狱长到了她的私人办公室，监狱长让许晨音坐下。许晨音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红色真皮沙发，觉得那颜色格外刺目，她有些坐不下去。

　　“有什么话你就赶快说吧，我在这里留太久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许晨音说。

　　“我那天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考虑好自己想开的条件了吗？”监狱长问。

　　“这事我可能还需要想一想，”许晨音说，“我现在没什么想法。”

　　监狱长皱起了眉头，“时间不等人，我能给你的时间并不是无限的。”

　　许晨音长叹了一口气，看向监狱长，“你很缺钱？”

　　“这不是钱的问题，”监狱长点燃一支细细长长的薄荷烟，夹在纤长的手指间，“人活着，总得有些追求。”

　　“追求？”许晨音疑惑，“追求什么？成为监狱赌神？不对……”

　　说着说着，许晨音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你是想帮别人赢吧？”

　　监狱长微微挑眉，许晨音默认她这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我不明白，”许晨音说，“对于来这里的人来说，输赢真的重要？难道他们不是来满足厮杀欲望的？”

　　监狱长突出口中青烟，“能来这里的人多半只是图一个新鲜刺激，下注的那点钱对那些人来说并不重要。但这不意味着那些人不在乎输赢，赌局上的输赢关系到面子，对于某些人来说，面子很重要。。”

　　“面子？”许晨音问，“在这里赢来的面子能有多少人看得到？意义大吗？”

　　监狱长摇了摇头，“你还是不太懂。来这儿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他们不需要在很多人面前出风头，只需要在他们自己那个小圈子里挣到颜面就够了。而且，很多时候不是那些客人自己想要面子，而是他们需要让别的人感到有面子。”

　　监狱长又道：“总之，有件事你要明白，让能来这儿的人高兴，这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买卖。”

　　许晨音听罢点了点头，“我好像也没什么选择。如果我拒绝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让你连去三个月，耗死你。”监狱长毫不留情地说。

　　许晨音微微睁大眼睛，略表惊讶，“那你一开始还跟我商量什么呢？”

　　“如果能让你从心里接受这件事，那么你跟我都能轻松一点。”监狱长说，“而现在之所以会跟你坦白，那是因为我确实没多少耐心了。”

　　许晨音心里升起一阵恶寒，“我可答应你，但条件是我一个月最多只参加一次比赛。可以吗？”

　　监狱长愣了愣，随后抖抖手，弹掉一截烟灰，“一个月三次。这是底线。”

　　“一个月三次，不带额外项目。”许晨音又道。

　　“额外项目？”监狱长挑眉。

　　“真人狩猎不行，荒岛清理不行，除了下午哨兵局跟晚上向导局之外，什么都不行。”许晨音说。

　　“可以。”监狱长笑了笑，答应了这个条件。

　　说完，监狱长摆了摆手，示意许晨音离开。

　　许晨音心里觉得很窝囊，却又想不到什么办法反抗。眼前这个人跟那个医生不一样，她有实力、有权利，并不是能轻易拿捏掌握的人。

　　“那我先走了。”许晨音阴沉着脸，转身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外，站着一个人，许晨音险些撞到他。

　　“你……”许晨音微微愣神。

　　那人是李新，而他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人，秦止戈身边的那个刘先生。

　　“我要走了，”李新说，“如果你也想离开，可以跟我一起。”

　　许晨音轻笑，“我就不用了。”

　　听到许晨音的话，李新脸上看不出半点喜悦。他叹了口气，道：“那再见了。”

　　说完，李新绕过许晨音，推开了监狱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