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夕调》什年拾年

14、13、有些话必须要说

　　晚上照原定计划回父母家。

　　由于爷爷奶奶年事已高，盼得儿孙绕膝，老宅人不少，每到过节就更是热闹。

　　冷萍这辈的孩子们都是家中独一个，又因为工作散落到城中各处，周末难聚齐，只有过节才得团圆。距离产生美，小别更挂念，每次聚会都恨不得聊到二半夜。

　　上头的两位堂哥前几年都顺序成家，排老三的冷萍是老爷子长孙女，见面免不了被叫到跟前问话。

　　以前是问学业，现在是问终身大事，冷萍觉得工作之后嘴皮子越发利索，轻松哄得老爷子开开心心，放她自己玩儿去。

　　哥哥们羡慕不已，说她这掌珠的地位当真万年不能撼动。被回嘴说那就别玩儿了，赶紧生个把侄子侄女的让爷爷开心呀。

　　小婶子带着嫂子们忙着烧菜，哥哥们被喊去打杂。爷爷奶奶由着父母们陪着聊天看电视，下边的弟妹们满屋打闹。冷萍突然落了单，准备先回房间躲清净。

　　工作之后不常回来住的房间，还保留着以前的模样。冷萍翻了翻满是“宝物”的展览柜，除了有一些落灰，没什么变化。她的房间平时上锁，母亲只把她的床铺卷起，知道柜子里收着的小物件都是她从小攒的宝贝，也不碰，让她自己的房间自己管。上次回来住是什么时候来着？感觉很久远了。

　　拧了毛巾细细擦拭，屋里熏着的玫瑰油好像让她回到了以前上学的时光。

　　擦到窗台，她拉开帘，一轮圆月灿烂。

　　索性坐到飘窗台上，关了吊灯。仔细地辨认着月上那些不知名的纹路。

　　楼下很热闹，屋里很安静。她想到李白的《静夜思》，诗曰：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莫不是这月光太清冷了些，才会让人生出无边思念。

　　打开手机播放雅尼的《with an orchid》（《和兰花在一起》），一直觉得这首曲子特别很特别，有中国风。上大学的时候刚好在看一本古言小说，讲男女主角泛舟湖上，穿过田田芙蕖，萧瑟和鸣，她觉得就是这曲子的景象，一直单曲循环听了好久。总觉得和民乐《渔舟唱晚》意念相合。

　　说起这个，冷萍想起之前的一个梗，今年发行的新版人民币贰拾元，背面的桂林山水不变，老渔夫却有了家眷，被郝建等几个人叫嚣着一定要放一张到钱包里当护身符。

　　一曲终了，自动播放歌单下一曲。是《nightingale》（《夜莺》）。

　　耳边旋律动人，心绪触动，突然想拍张月亮发朋友圈，试了好几次却对不了焦，中秋的月太过明亮了，只好网上找了张图。贴上去，不知道说啥...干脆什么都不写。

　　微信的信息声夹杂在乐曲声中，小小地“滴”了一下。

　　屏幕亮起。商辰：［图片］。

　　月球。

　　他发了一张月球的图片给她。看起来不像网上那种美图。

　　冷萍：你拍的？

　　商辰：嗯，可惜...

　　冷萍：什么？

　　她原本要打“什么可惜？”，结果不小心直接按了出去，还没来得及撤回，他电话打过来。

　　“喂，你好。”她接起，习惯性地应了一声。

　　“你好。”

　　“嗯...我刚才是想问，你说什么可惜。”还有他为什么发照片。

　　“可惜月亮上没有嫦娥也没有兔子。”

　　“好吧...”她囧了一下，他当她是三岁孩子嘛，“你在哪呢？”

　　“天台。”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像是戴了耳机。

　　“拍月亮么？”大过节的，难道他也是闲人？

　　“等开饭，无事可做，就翻出来小时候的望远镜看看技术有没有退步。”像是在耳边轻喃，贴着手机的那边耳朵有些热。

　　“哦。”不知道说什么。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原本不熟，不是吗？面对他的时候，她总是手足无措的。

　　有过一些隐匿的猜想，他让她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那些行为，如果以恋爱为前提来带入的话都说的通，但是她不想暧昧，总觉得憋在心里一直会有个疙瘩。

　　如果他一直不说，那她不妨直接问。

　　“商辰...”该怎么说好呢。

　　“嗯，我在听。”他的声音冷了一些，虽是应着，却不像刚才那么轻松，辨不清情绪。

　　“我想问你一件事，可以吗？很认真的那种。”她看了看指甲边缘，有倒刺。拨着那个翘起的干皮，给自己鼓劲儿：怕什么，大不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他沉默着，似乎在等着她问，又好像并不接下她的问题。

　　听筒那边有人叫他，手机似乎被他握住了一下，听不清，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片刻，他坐下。

　　“可以让我先说吗？”

　　哦...“好。”吧。

　　“你想问我，我们是不是在恋爱，”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重新组织语言，“原本不想电话里说，但是现在我觉得非说不可了...”

　　他咳了一声，“我是不是让你觉得不安？”

　　她嗯了下，嗓音淹没在鼻音里，像是哼了一声。

　　“我过去。”

　　原本心就在狂跳，冷萍赶紧捂着话筒清清嗓子，连忙道：“不用了。大过节的，你在家陪着吧。”我家也好多人呐...

　　“我是认真的。”

　　他在笑，感觉是奸计得逞之后绷不住地笑。

　　“...”似乎该说的不该说的，想说的不想说的都让他说完了。

　　“萍萍。”他很少唤她的名，“我很感恩，遇见了你。”

　　“知道了。”沉默许久，她答。

　　小婶敲门叫她吃饭。

　　“去吧。”他明显是听到了。

　　“噢...那，拜拜。”

　　“嗯，再见。”

　　门再次被敲响，冷萍应了声，挂掉电话。

　　节日的家宴比平时稍晚一些，正好赶上电视直播中秋联欢晚会，冷萍一边吃着一边神游天外，看着大伯父已经起身敬酒。

　　算了算还有好几个人才轮到自己，忍不住又想起刚才的电话，算是，被他抢先表白了。

　　你喜欢的人，又恰好喜欢你。

　　不想太显眼，想笑却又强忍着，嘴角止不住往上弯。她想，自己这时的表情一定很傻。

　　杯子里面浅浅的红酒，映得自己脸上蒸腾。小辈里面她自认酒量应该还不错，但觉得酒这东西味道怪怪没啥喝头，一直不主动喝，莫名就给家人造成了她没酒量的印象。还记得高中时，有一年大年初三的午餐，她把小半杯葡萄酒当饮料喝，却因为头天晚上熬夜看小说，困的要死，吃完饭直接睡觉，被妈妈以为她是三口倒。此事唯一的好处是后来在家都是给别人端酒自己不喝，当然，她是不会主动揭自己的底的。

　　“小三子，脸这么红？”对面二堂哥出声。

　　“喝醉啦？酒力又弱了？”坐在左边的大堂哥也看过来。

　　顶不住催娃压力开始调侃我了嘛...冷萍单手撑额，只想把装醉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