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工》转身狂笑

94、华夏大饭店（一）

　　虽然丛勉问了，但程可不能给出天工的信息，两边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会儿，还是贺一峰破开局面。“今天差不多了，要不你先忙，明天我们去你家大饭店消费一下再接着聊？饭店叫什么名字？”

　　丛勉嗯啊了几声，犹豫一阵子还是答了：“华夏大饭店，本地人都知道。”

　　第二天中午。

　　贺一峰等人顺着当时丛勉指的方向，顺利在老区年久失修的建筑群找到了那座典雅精致的小楼，仿明清风格，屋角飞翘，檐下一派喜庆的小灯笼。

　　楼前匾额字体刚劲，龙飞凤舞。
　　怎么看都不像是饭店的匾额，连字数都不对。

　　贺一峰眯着眼猜了半天，还是得问百度。
　　“卧槽，”他在网上搜到了小楼的图片和简介，念给大伙儿听：“二十八善竹斋，始建于清代的图书馆”。

　　“图书馆？！”苗丹急红了脸，左顾右盼不敢相信自己被骗了：“那华夏大饭店呢？难道根本没有这家饭店？”
　　程可也被气得不轻，却还算冷静，劝道：“别急别急，找当地人问问。”

　　一位坐在楼旁台阶上摘菜的大妈盯着这一行人挺久了，听见他们要找当地人，很是热情地招呼：“吃饭啊？去我家呗，红墙农家乐，价廉物美，点六个菜送汤。”

　　苗丹挤出笑脸，很乖巧地凑过去问：“大妈，这附近有没有一家叫华夏大饭店的呀？”

　　‘切~~~又是抢生意的。’大妈听到饭店的名字，大大翻了个白眼，扭过身去不搭理了，嘴里咕咕囔囔：“死贵死贵，不知道有啥好，这么招冤大头。”

　　看样子是真有这家饭店。
　　贺一峰见问不到消息，打开手机又要百度。

　　“哎，我说……”大妈可能觉得不甘心，扭头补了一句：“我家菜真做得不错，不比他家差多少，来试试嘛。你搜不到他家地址的，那片巷道很复杂，没本地人带路外人根本找不到。”

　　贺一峰一边点头嗯嗯啊啊，一边手指不停地在屏幕上划拉，寻找信息。
　　老区这一块，网络地图确实更新不及时，很多细小的巷道都没有标注，导航导到图书馆这儿就变空白区了。
　　网友在饭店下面的评论很统一，要么大赞味道真的棒不虚此行，要么抱怨位置太难找也不好停车，还有灵魂画手上传了从图书馆步行穿越七条小路并且翻过住户阳台的‘捷径’，看得人云里雾里。

　　大妈默默观察贺一峰的神情，觉得对方果然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更加得意：“我就说吧，你们别费那劲儿了，我家起码便宜三倍，一样好吃……”

　　在贺一峰与大妈交流的时候，段立单鹰一般的视线飞快地在周围扫视，分析周围环境，打量过路的人和车。
　　突然，他开口插问：“那饭店价格很贵，却很多人慕名来吃？”

　　大妈面色不虞，拒绝回答，又赏了个白眼扭头摘菜。

　　那就应该是了。
　　段立单拉着贺一峰走下图书馆台阶，说：“有方向了，跟我来。”
　　众人：？？？

　　段立单指着图书馆外的马路说：“就刚才十分钟内，开过了起码三辆豪车，其中两辆都是外地牌照。现在是饭点，塘县一个小县城能有多少豪车，还恰好都在这儿打转？”

　　程可明白了。
　　段立单这是把刑侦技术运用到找饭店上了。
　　她领头钻入灰扑扑的街巷中，说：“跟着豪车多的地方走准没错。”

　　众人一路尾随着豪车队走街串巷，东张西望，贺一峰都觉得自己形迹可疑。
　　那种开到路口犹犹豫豫、轮胎打了好几个方向的豪车，一看也是菜鸟，果断放弃。
　　他们专跟着连刹车灯都没亮几次、在狭窄巷道中如鱼入水，转弯抢道避让行人鸡鸭格外娴熟的车，这种绝对是老顾客。

　　果然，跟着又穿了两条巷后，人声渐渐鼎沸，还有葱姜炝锅的香味儿飘出老远。
　　应该找对地方了。

　　苗丹有些不安：“华夏大饭店……真的在这里吗？”

　　豪车越来越多。
　　巷道却越来越破。

　　掉渣的土墙，简陋的窝棚，石子路凹凸不平多处有坑，坑里积着污水，路两旁是破旧的民居，一条臭水沟蜿蜒流淌，带走烂菜叶瓜果皮和废塑料袋，带不走贫穷与寂寞。

　　然而——
　　就是这样一条想让人捂着鼻子绕过的破落地儿，却停放着一溜儿豪车。
　　豪车们光彩照人，夺目生耀，硬生生拉高了土墙的档次，衬出了几丝后现代主义颓废美。
　　有些车可能第一次来，不具备巷道行驶技巧，车身被擦挂得狼狈不堪，司机一边抱怨，一边恭敬地打开后座门。

　　“小心脚下，有水/有鸡屎/有碎玻璃/有卫生巾。”
　　来这儿的司机几乎都掌握这句型，提醒雇主们当前处在一个多么恶劣的环境中。

　　车上走下衣着讲究的精英分子和窈窕淑女们，往前跋涉而去，越过重重障碍，朝圣般汇集到一块招牌下。

　　招牌是木制的，但出处绝对绝对不是招牌，疑似半块凉席和半张虫蛀的柜门拼接而成，因为左右重量不均匀，歪着挂在……准确说应该是吊在门前，绳子是两条脏鞋带。
　　非常的意识流。

　　一位光着膀子穿油腻围裙的中年汉子端着大锅往门口土灶放，土灶是废汽油桶改造，下方开了个口作为灶膛，汉子弯腰往灶膛里划拉几下，拨出一堆八十年代的蜂窝煤渣。
　　他大开大阖地把煤渣往角落拨，动作粗暴，有少许溅到了屋内的桌子上。

　　不好说桌子和煤渣谁污染了谁，桌面无处不掉漆，边缘残缺，桌腿摇摇晃晃，带着永远擦不干净的污垢，像这样废品站都不收的破桌子大约有10张，整齐排列在屋内，搭配各色廉价塑料凳，不够的话还有土制条凳，只是稍微矮了一些，坐下去饭碗差不多在脖子边。

　　没有菜单，食客们被收取固定价格，老板今天做什么就上什么，不接受任何意见。

　　苗丹歪着头念招牌上的字：
　　“华夏……大饭店？！！！！”

　　华夏大饭店。
　　塘县赫赫有名的苍蝇馆子。
　　以最豪气的名头，提供最低端的服务。

　　众人理所当然地站在饭店门口愣住了。

　　就在发愣的那一小会儿，等候已久的食客们一拥而上，迅速占据十张桌子，每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完全没有任何隐私，不认识的人都挤在一起拼桌，也不知道筷子会不会挟到别人碗里。
　　等贺一峰他们消化完大饭店的‘雄伟’之处，早已没有了座位。

　　一位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苟的精英男也没抢到座儿，捧着豁口的大海碗，阿玛尼后摆一撩，熟门熟路地坐在了门槛上。
　　“门槛最多能挤三位，”精英男友好地提醒贺一峰：“你们人数多，去问老板再借两个小马扎吧，或者劈柴的墩子也能坐。”

　　苗丹要给这位大哥跪了。
　　大哥，你看看自己身上的万宝龙袖扣和江诗丹顿腕表，怎么就跟这儿融入得如此浑然天成、灵肉合一？！

　　丛勉听到有人叫老板，从后厨探出头来。

　　苗丹见了他就骂：“不是说这片儿最打眼的吗？”
　　丛勉脸青了青，依旧嘴硬：“破得最打眼不行啊，你爱吃不吃！”

　　苗丹想着线索为重，忍一忍，吼道：“吃！给安排个桌！”
　　丛勉往大厅扫了一圈，密密麻麻的人头，实在塞不下。
　　不过，身经百战的他处理这种情况游刃有余。

　　他说：“门口排个号，等第三轮！”

　　“第几轮？”苗丹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不确信地问：“要等多久？”

　　丛勉张了张嘴，没来得及发声就被后面一双手掐着脖子拉回去炒菜，接着一连串叮呤咣啷协奏曲。
　　看他最后那嘴型，不像是要回答，反而像骂人。

　　还是门槛上那位外表奢侈内心朴实的精英男好心接了话，向苗丹解释说：“第三轮，你们排在第三轮；第一轮散客已经满了，第二轮是提前一周预约的宴席，第三轮才可能有空档，你们快点去排号，不然第三轮都没了。”

　　至于这么火爆不……
　　苗丹内心吐着槽，还是乖乖去排了个号。
　　特吉利，174号。

---

作者有话要说：　　豪车云集陋巷，不惧剐蹭就为吃一顿苍蝇馆子，这事真的有，常见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