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工》转身狂笑

92、冰火疑云（四）

　　程可很快来了消息，说账户A的IP没有经过任何遮掩，一查就查到位于塘县，离C市不远，开车大半天能到。
　　账户B则非常谨慎，用了层层代理加密传输隐藏IP，手段不是一二般强，警方技术人员还在努力破译中。

　　贺一峰谢过程可，挂掉电话，向众人集思广益。
　　“已经跟A和B都留言过了，暂时没有回复，估计回复的可能性也不高，毕竟这种网红博主每天收到成千上万条谩骂和调侃，搞不好看都懒得看，要怎么联系到他们呢？”

　　苗丹和托朴都没有什么好主意，刚刚接触城市生活的蓝灵更是抓瞎，只有高兴支得出招：“两个办法，一，按照IP地址直接摸上门，A的地址有了，还缺B；二，买热搜。”

　　高兴受到了电竞队宣传经理的启发，只要出得起钱，屁大点儿事也能挂榜上任人品评，如果把AB两个账户一起挂上热搜，不愁对方不主动联系。

　　“热搜不妥，”贺一峰下意识排斥这种拉仇恨的方式：“舆论风向不好把握，水军公司也经常有翻船的，万一出现了对两个博主不利的言论，我们就会把人给得罪了，更加问不到消息。”

　　高兴想了想，是这个道理没错。
　　热搜如果没用好，那会成一把伤人的利刃，是该谨慎些。

　　“那只剩一种办法了，”贺一峰没有犹豫，迅速做了决定：“直接上门！”

　　程可遵守警队规定，A账户IP对应的现实地址没有告诉其他人，只掌握在自己手中，用协助警方调查的名义去联系A，所以她和段立单自然得去。

　　高兴有训练任务走不开，蓝灵听说高兴留下了，她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也跟着留在C市。剩下苗丹、托朴继续陪同。
　　“那牛泰然呢，”苗丹问：“要不要叫上他？”

　　贺一峰有点头疼。

　　牛泰然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帮手，又出车又出点子，擅交际，虽然性格蹦跶了些，有时却要靠他打开局面。
　　可牛公子多次抱怨，鬼才愿意来，公司每天几百万上下不用操心啊，员工你养啊，业务从天下掉下来啊，长期不在其他股东高管不造反啊，等等，等等，要不是牛夫人挂念着因果报应睡不安稳，他才不会陪着贺一峰天南海北地瞎跑呢，还费油。

　　“这次就不叫他了，”贺一峰说：“只是去找知情者而已，还没有得到冰火厨的明确下落，等问清楚了再说吧。”
　　苗丹巴不得甩掉牛泰然，没他在空气都更清新。她爽快答应道：“那行，反正离着不远，明早就出发，速战速决吧。”

　　C市与账户A所在的塘县之间有高铁，交通方便，这次众人就没再自驾，直接买了高铁票，下车后调当地派出所的越野车开。

　　贺一峰刚在高铁上坐好，就接到牛泰然急吼吼的电话。
　　牛泰然在电话里一通大骂，说不讲义气，怎么你们偷偷走了不叫我，几个意思，还要不要你牛爷爷的指点了？！

　　贺一峰被骂得十分无辜，苗丹一把抢过手机，霹雳啪吧将牛泰然之前的抱怨背给他听，说：“这些话是你说的没错吧？我们严格按照你的指示来办的呀，非必要不敢劳你大驾，不然你一走天塌了地球不转了股市崩盘了怎么办。”

　　牛泰然不愧是老油条，被苗丹怼了依然面不改色，教训道：“你这情商啊，啧啧啧，老贺迟早要被你坑沟里去了。什么是尊重？尊重就是不要靠自己臆想来行事，先问问本人，本人说没空你再阴阳怪气地吐槽也来得及。你看看，我本来有空帮忙的，还有个大发现准备分享，结果被你这么一堵，啊呸！”

　　苗丹沉默了，想说几句软话，又觉得不服气。

　　还是贺一峰接过茬，说：“要不这样吧，现在高铁已经开了，下午到达，我们打算立刻去找账户A博主，网络监控显示他两个小时前还在用同一个IP地址发布，原地没挪窝，预计很快能找到人，问到消息后咱们连个语音会议，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他顿了顿，别扭地说：“……你的思路和阅历帮助很大，到时候需要听听你的建议。”

　　牛泰然听着最后这句话也很别扭，随便应付几声，就说忙得很，匆匆挂断了。

　　苗丹在一旁听着，总结出一条宝贵的经验：
　　对待牛公子，不能怼，因为他比你还能怼；不能谄媚，他会把你讥讽得撞头自尽；更不能正常讲道理，他会用天马行空的思维把你的话堵死在角落；只能……
　　走心。
　　对，走心。
　　由衷的，肉麻的，但又克制隐忍的，这种他最没招，你看，峰哥几次跟他敞开心扉要表达感谢，立马一溜烟窜了，怕得很。

　　苗丹认为抓住了牛公子的弱点，咯咯咯笑得跟偷鸡贼一样。

　　“牛总刚才说有一项新发现，没来得及说就挂断了，不知道是什么。”托朴牢牢记着正事，建议说：“不如再给他回过去？”

　　“用不着，”苗丹大手一挥，无比笃定：“但凡被峰哥的真情表白吓挂掉，隔一会儿就会送点儿甜头，要么是信息，要么是主动约饭，这就是牛泰然独有的示好方式，大家当他面儿别戳破啊。”

　　托朴将信将疑地等了一会儿。
　　果然，没等多久，牛泰然便往大伙儿的微信群里发了一段话。

　　说是他集团旗下有位很厉害的网络营销专员，以前干过水军，被高薪挖来的，让他帮看过A, B两个账户。
　　从专业的心理学、营销学以及终端利益和多处对掐细节分析，这位专员判断：
　　账户A、B两位博主，私下必然认识，并且相互非常熟悉。

　　说是有很多迹象，细细琢磨就能发现。
　　当然，没有专员那样的火眼金睛，普通人琢磨一辈子也发现不了。

　　专员说，每个人的上线时间是有规律的，拍摄视频的手法、编辑风格、遣词造句也是有规律的，如果是利益关联者，最终要引导什么热议话题也是有规律的。
　　骂，并不一定是真骂。
　　红，也不一定是真红。
　　还有一种叫黑红。

　　从专员的角度来看，AB是一对儿狼狈为奸、相辅相成的戏精，绝对私下有勾结，才会达成眼下这么黑红黑红的效果。

　　账户A的历史发布，贺一峰都还没翻完，那位专员以极其高效精准的效率翻完了，发现一家餐馆反复出场多次，绝对是广告！
　　于是，专员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餐馆？”贺一峰来了精神，在群里问：“哪里的餐馆？看得清名字吗？”

　　牛泰然回复：“看不清全名，只看出末尾有‘大饭店’几个字，旁白说在当地很有名就知名不具了，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惹得下面一堆外地食客追着求着上赶着想要这家饭店的地址。我也觉得像是广告，特装X特高冷那种，凹着曲高和寡的姿态，往死里宰。不过……”

　　“不过，从疑似知道这家餐馆的网友评论来看，里面经常带着个别方言，与塘县的方言比较吻合。”
　　贺一峰也留意到这点。
　　塘县与C市同属一省，方言相通，至少可以确定这家餐馆在本省，不矛盾。

　　AB认识就最好不过了，贺一峰想，买一赠一，他俩中总有人知道冰火厨的下落。

　　他又看了看账户A的名字：大不列颠葱油拌面。
　　嗯，浓浓的神经病气息。

　　再看账户B的名字：破除一切邪佞。
　　朗朗正气，博闻广记，怎么可能跟A那个智障搅到一块儿去呢？
　　贺一峰对专员的说辞存了个疑。

　　牛泰然也没有全盘接受，他总结陈词：只是一家意见，仅供参考，你们询问的时候多留个心眼，挖一挖两人的关系，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事实证明，牛泰然果然是英明的。

　　众人下了高铁，在站台外找到塘县派出所的车子，程可与对方进行了简单交接，五人驾着车直奔‘大不列颠葱油拌面’的地址而去。

　　塘县跟所有常见的小县城一样，糅合了城乡结合的矛盾感，新区高楼林立，一股与城市无缝接轨的现代化气息，老区则保持着二三十年前的样子，房屋格局狭促，线路陈旧，街巷里却透着亲切的味道，一下子能让人找到归属。

　　所以即使新区有各种便利，一些老区的居民也舍不得搬离。
　　那个地址便是位于老区的一栋五层民宅，砖混结构，打理得还不错，整洁明亮的外观在周围一众灰扑扑小楼中如鹤立鸡群。
　　楼下是小超市、快餐店，街头还有一处中等规模的农贸市场，人流穿梭如织，到处都在过马路，人行横道形同虚设。

　　IP地址落在这样的地方，极有可能就是葱油拌面居住的窝了。

　　程可打头，众人直奔主题，轻轻松松就在四楼找到了跟他IP地址一样没设任何防备的葱油拌面。

　　跟大伙儿预计的差不多，葱油拌面能中二到这种程度，肯定年龄不大。
　　这会儿一掏证件，得，大学应届毕业生。

　　葱油拌面本名丛勉，男，23岁，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微微有圆润感，却恰到好处地显得讨喜，整个人看起来跟邻家弟弟一样乖巧。

　　可这小伙子一开口就打破了良好的初印象，绝对不是善茬。
　　他接过程可的警官证反复查验，还打开电脑搜索警号，并且直接打去所属警队的公共号码询问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多大年龄、长什么样、最近往哪儿出任务。

　　程可僵硬地笑着，全程配合查验，等对方折腾完了才提出也要看下他的证件，向他了解一些事情。

　　丛勉很可爱地歪着头，口吐恶言：“老子没犯事吧？赶紧问，问了走。”

　　段立单当场就要暴脾气，程可和苗丹努力将他按下，尽量好声好气地问：“请问你是微博上‘大不列颠葱油拌面’的博主是吧？”

　　“是又如何？”丛勉脖子一昂，又傲娇又恶毒，说：“整个塘县不敢说全部，至少六成上网的年轻人都知道老子是网红，老子在玩这个账号，不外乎是一些吃喝玩乐和新鲜事物，从不谈政治。怎么了，你们警察管天管地还管拉屎放屁？！”

　　程可额角一抽，真的很想好好教训一下这小子。
　　她压了压心里的气，郑重说道：“别扯没用的，现在有一桩绑架案需要你协助调查，可能涉外境外势力，你要老实回答。”

　　这小子可能感受到了程可与段立单隐隐散发出的强悍气场，衡量一下真打起来不是对手，决定暂避锋芒。
　　他调整了坐姿，两只粉嫩的脚趾翘起来，勾着夹趾拖鞋的系带，时高时低地晃动着，阳光洒在他白皙的皮肤上，青春逼人。

　　但嘴不用那么逼人……

　　他说：“耽误我工作了，能给多少钱？”

　　程可先耐心给他扫了一下公民义务配合调查之类的盲，然后按照牛泰然的提示，突然给了丛勉一击：“你先解释解释，葱油拌面和破除一切邪佞这两个账户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查到IP地址居然是……”

　　程可挑起眉，果然看到丛勉变了脸色。

　　“葱油拌面这个账户没有任何隐藏手段，大大咧咧的，就像你刚才所说，大半个县城都认识你这位网红。”程可露一半遮一般，故意引他往不利的方面想：“你说，大伙儿要是知道常年跟你唱对台戏的‘破除’居然是这个身份，不知道怎么反应……”

　　“草！”丛勉把拖鞋一摔，恶狠狠起身：“查到了又如何！老子一人分饰两角，一人管两个账户，又不犯法！你管我！”

　　众人目瞪口呆，齐齐盯着丛勉没吭声。

　　两个账户还真有关系啊。
　　不但有关系，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这小子精分吧？

　　面对如此刁钻难缠的社会小青年，贺一峰不得不祭出杀器。
　　“一千误工费买你一小时，咱们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