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工》转身狂笑

82、银中蝎（三）

　　程可与段立单借着搜寻苗丹的理由，混在牛泰然雇佣的队伍中，将河宝四寨周围片区搜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俩用卫星电话上报给警队联络员，联络员也很惊讶：“什么都没有发现？那确实很奇怪……真的搜干净了吗？”

　　段立单不习惯被人质疑工作能力，接过电话解释道：“河宝四寨地势隐蔽，入寨只有三个方向，一是从四十二寨来，二是趟过西面沼泽地，三是从背面毒蚁林来。其中二和三路途非常危险，连本地人也没有把握安全通过，更不用提不熟悉地形的陌生人，但考虑到对方可能携带了高科技设备，我们还是委托寨民带着查看过，沼泽地没有任何人活动过的痕迹，毒蚁林蚁穴全部完好无损，树木上也找不到飞爪或绳索攀附的痕迹，因此可以排除。我们加上寨民百来人将四十二寨到河宝四寨沿路及周边来回碾过五六次，确定近期没有陌生人在山林中活动的痕迹。”

　　“段哥你经验丰富，又是边境缉毒出身，对山林侦查再熟悉不过，我相信你，”联络员感觉到了段立单淡淡的不开心，更正道：“主要是队里分析了一大堆，都认为这帮不明势力还没有达到目标，绝对会继续行动，军方也是同样看法。如果你的侦查结果无误，那么他们为什么没有跟过来？有什么因素让他们放弃了吗？”

　　不，段立单直觉否定，对方没有放弃。

　　这股境外势力手中至少已有白天工、黄大天工两位，暂不清楚要干什么，但通过白天工留下的信息来看，所有九系天工都是他们的目标。

　　贺岭的怪伤经过部队实验室反复推演，基本判断不是偶然，而是人工精密计算后才能造成的伤害。也就是说，如果境外势力想用贺岭受伤这件事去逼迫贺一峰寻找天工，然后偷偷跟踪摸清天工所在，其目标必然不止是白、黄二位天工。

　　道理很简单。
　　因为只抓白、黄二位的话，根本不需要让贺岭受伤。白天工在米国八竿子打不着，黄天工在菜市场流浪，后来被遣返回原籍，半路失踪，有没有贺一峰在场都对事情毫无影响。

　　这么分析下来，段立单和程可都赞同队里的意见，如果贺岭受伤是境外势力故意为之，那么他们所图必然是抓住更多天工。

　　当初三坪乡那么偏僻，外国人往那儿一戳分外打眼，那些歹人还坚持跟进了山林，现在四十二寨旅游胜地有这么多游客掩护，多好的机会，怎么可能突然放弃了呢？

　　“可能就像队里分析的，有其他因素导致对方放弃跟踪，并不表示对方放弃了计划。”段立单表情凝重，一边说一边打量四周山壁。

　　老实讲，对方这次没有跟过来，反倒让他绷着神经。
　　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对手总是最难缠的，好像阴暗角落的毒蛇，说不清什么时候就窜出来咬你一口。

　　“贺医生还真是倒霉，”程可感叹，“队里猜测，就因为他的手上天分太出色，且名声在外，还有米国留学史，才被境外势力选中作为棋子。看来这股势力对天工的了解比我们多，提前知道天工们隐世不出，只有贺医生那般出神入化的手艺才可能被接纳并允许靠近。”

　　段立单皱起眉，犹豫片刻后问：“确定贺医生没有问题吗？”

　　程可横了他一眼。
　　她从看到贺岭惨状的第一眼就母性泛滥，然后目睹了贺一峰如何崩溃、如何痛不欲生，不管是从一个女性还是刑侦人员的角度，她都没有发现任何演戏的成分。
　　贺岭的伤是真的。
　　贺一峰的悲痛也是真的。
　　父女俩相依为命，平时感情好得要命，这一点通过走访邻居、同事、学校都得到了确认。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贺一峰。
　　一个如此疼爱自己女儿的单身爸爸，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不会牺牲女儿。
　　段立单这么问，几乎踩到了程可的底线。

　　她说：“他没有问题。”
　　话音冷冷的，不附带任何解释说明。

　　钢管直的段警官摸不着头脑，还在追问：“……是因为他通过了安全部门的背景调查吗？会不会有什么漏掉的地方？”
　　程可摇摇头，给了他一个充满想象空间的答复：“凭我的直觉。”
　　段立单：“……”

　　迟钝如他，终于察觉到了程可的不配合，他苦恼地抓抓头发，摸不准哪里惹到了这位同僚，干脆闭嘴，心里决定回去后找安全部门的人聊聊。

　　牛泰然又是一整天搜寻未果，垂头丧气来叫程可回寨。

　　程可看他那颇受打击的样子，忍不住暗示：“苗丹如果真出了事，照咱们这样地毯式搜索，多少能找到一些痕迹，比如衣服、发饰、鞋子什么的，现在什么都没找到反而是好消息。”
　　牛泰然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说：“老贺回来的时候你们可得帮忙拉着点儿，好歹留我一命。”

　　段立单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

　　牛泰然狐疑地看着他，段立单立刻收敛起笑意，板着脸与他对视。
　　搜了这么些天，牛泰然渐渐冷静下来，智商也开始回笼，这会儿近距离观察段立单的神情终于发现了不妥。

　　苗丹失踪了，不应该只有自己着急啊。
　　这两位热血爆棚的人员警察，似乎真的不太急……

　　牛泰然气急败坏，声音飚高得被掐住脖子似的，质问道：“你们是不是知道苗丹的下落？！玩儿我呢？！”

　　程可觉得这些天的折腾差不多了，娇生惯养的牛公子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迅速消瘦，魂不守舍，走路撞了两回树，东西也吃不下，一副随时等候宣判的样子。
　　可以收了。

　　她清清嗓子，说：“刚来的消息，大王獒找到了苗丹，带她去了中转寨贺医生那儿。”

　　牛泰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惊喜交加，总算老子没摊上人命官司，又想到贺一峰已经知道这茬，顿时又有些后怕。
　　情绪太过复杂，加上连日来的劳累和营养不良，他陡然松懈下来，眼前竟隐隐发黑。

　　程可弯下腰，问：“以后还敢这么玩不？”
　　牛泰然没吭声，拽着她衣角大声嚷嚷：“快扶我一把，要晕了。”

　　程可冷哼，打掉了牛泰然的爪子。
　　牛泰然重心不稳，顺势往右侧栽倒，趴地上不动了。

　　段立单觉得有点不对，上前查看。
　　“他真的晕了。”

　　作妖作到这种程度，也算罕见。
　　程可与段立单站在原地默默观赏了一会儿，才合力将他抬上马背，运回寨子。

　　听说牛公子晕倒，药婆特地派蓝灵前来探望，单方面跟她形影不离的托朴自然也跟着来了。

　　蓝灵走进屋，白嫩嫩的手臂上依然戴满艳丽的上百个镯子，闪得人头晕目眩，程可却一眼就注意到了她头上的新发簪。
　　那是一根银簪，簪身节节弯翘着穿过发髻，露出一头一尾，头部是圆头圆脑的Q版蝎子造型，尾部坠着个精致可爱的小铃铛，像是牢牢焊在了簪子上，走路间没有丝毫晃荡。

　　还挺别致，程可想，四十二寨不知道有没有卖的，当纪念品送人倒是不错。
　　她想问就问了，指着蓝灵的头发，打听是哪个寨子的工艺。

　　蓝灵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突然用手指戳了戳银簪头部。

　　银簪，动了。
　　蝎头左右摇摆，像是被打扰了睡眠，不耐烦地扭了扭身子，很快又凝固了。

　　“活的？！”程可惊悚不已，连连摆手，火速扔掉刚才的妄想：“不买了不买了，要不起。”

　　蓝灵小姑娘心性，成功吓到这个大姐姐让她很是开心，噙着笑附身下去检查牛泰然，出手又轻又柔。
　　牛泰然没有大碍，只是耗光了精力，好好吃喝几天便能恢复过来。蓝灵放下心，蹦跳着回屋继续打包她的行李，托朴痴汉状默默尾随。

　　“哎等等，”程可拉住托朴，觉得这小伙子状态也不太好，仿佛也快耗光精力，不由得关心道：“你是不是没休息好？”

　　托朴顶着两个黑眼圈，深深叹了一口气：“你们根本想象不到，蓝灵打算带多少行李……”
　　他忧伤地望着窗外，目光空洞缥缈，抬手比了个大圈。
　　大圈高度从胸口笼罩到脚，横向约莫两三人宽，体积很是壮观。
　　“这么大个箱子里面全是银器，她非要带，劝都劝不住，我用了一整晚才清点好列成单子，”托朴求助地回过头，诉苦道：“你说她带去C市准备放哪儿啊？这不招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