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工》转身狂笑

80、银中蝎（一）

　　“这个我清楚，”程可开口打消了贺一峰的疑虑：“我跟药婆聊过寨子里的安保设施，药婆当时就提出想让蓝灵去外界，她认为这样更安全。”

　　药婆得知白天工黄天工先后失踪，始终心神不定。十万大山太过隐蔽，即使有程可建议的紧急救援方案，对方依然有可能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偷偷摸进来，绑走个把人，再往茫茫山林中一钻，上哪儿找去？

　　她身为天工要对整个寨子负责，自己不能躲，可宝贝孙女必须妥善安置。

　　程可解释说：“药婆向我详细咨询了C市的警力和安保布局，我俩都认为境外势力如果想在监控摄像头密布、热心群众遍地的C市不动声色地绑走蓝灵，难度远远大于十万大山，更别提C市中高档小区还有自己的物业和治安队，以及街道办战力爆棚的大妈们。”

　　牛泰然点头：“有道理，所以药婆才把蓝灵托付给老贺，他女儿遭到重创，能排除跟境外势力绝不是一伙儿，又因为这个事儿在当地警方和部队挂了名，几方都盯着，蓝大小姐跟在他身边是相对最安全的。”

　　贺一峰感觉肩上的责任更沉重了，不但要操心蓝灵的学业，还要操心她的安全，当下立刻思考起他所住的小区安保措施到底够不够严密，回去后要给物业提哪些改进建议。他准备找个时间把这些想法列一列，药婆托付的事情，千万不能办砸了。

　　说话间，寨子又闹腾起来。
　　一位大婶蹬蹬蹬跑来，热情洋溢地喊：“贺医生，出来接客啦！”

　　贺一峰无语地走出来，看看是什么客需要他接。

　　原来又到了从四十二寨接来合格患者诊治的日子，为了保护河宝四寨，诊治地点一般放在流动的中转寨，蓝白彦一身煞气地来接贺一峰前去。

　　“我告诉你，别再耍什么花招，”蓝白彦手指头几乎戳到贺一峰脸上，严正警告：“祖师婆婆吩咐带上你，但你要是不听话，小心我给你整山沟沟里跟毒虫过个销魂夜！”
　　放完狠话，他翻身上马，一秒也不愿等地跑走了。

　　好歹留了匹马，苗丹这会儿还没回来，眼见蓝白彦的背影都快闪过山那边去了，贺一峰来不及留言，匆匆托牛泰然转告，便腿肚子一夹，赶紧追过去。
　　牛泰然挥着手目送他离开，转身就去搞事。

　　牛泰然在蓝灵屋外堵到苗丹，一脸沉重地说：“刚才部队来消息，说贺岭那个实验室有重大发现，把老贺叫回C市了，他没带你，让你跟我们一起晚点儿出发。”

　　“什么？”苗丹一惊，慌慌张张问：“重大发现是好是坏？贺岭没事吧？”
　　她转念一想，还得把蓝灵带上，可看蓝灵那抄家的劲儿一两天根本收拾不完，有些急了：“要不我们再分个批次，谁能开车带我先走，剩下的人慢慢等蓝大小姐？”

　　“托朴肯定要跟蓝大小姐一起的，程可和老段忙着给寨子完善安保，估计还得等几天，空闲的就只有我啦，”牛泰然眼里闪着阴险的光芒，说：“我送你吧。”

　　苗丹隐约觉得牛公子太助人为乐有些不符合常态，但她着急去跟男友汇合，来不及深思，本身智商也不顶用，干脆不想了，冲回屋收拾行李。
　　牛泰然拉住她：“别收拾了，留给程可弄吧，部队有车等在外面，咱俩要是快点儿说不定能跟老贺坐同一班飞机。”
　　“程可和段警官知道这事儿吧？不告而别太失礼了，他们会帮忙跟药婆解释的对吧？”
　　“对对对，我都安排好了。”牛公子忙不迭点头，催着苗丹快走。

　　牛泰然跟寨子里借了两匹马，两人轻装上阵，骑着就走。
　　苗丹没有半点怀疑，主要是脑子太乱，加上大伙儿的车和行李箱都留在四十二寨旅店中，身边要带的东西确实不多。她心急如焚，万一贺岭有个好歹峰哥得崩溃成什么样，场面肯定很乱，自己必须尽快赶到他身边，多少能帮忙料理一下后勤。

　　牛泰然的打算很简单。
　　这些天他闲着没事，雇佣寨民当向导去附近山里晃荡了好几圈，还真发现几个隐蔽的好地方，路也记得挺熟。今天把苗丹骗出来，随便在山里转转，转到天黑，她肯定找不到回去的路，然后自己往暗里一躲，等她哭够了再现身，有条件地拯救。

　　条件是——
　　一定要逼她删除手机里自己给狗下跪的黑照片！
　　和调戏60多岁长辈的黑照片！
　　和三坪乡铁窗泪的黑照片！
　　以及其他一系列黑照片！

　　两人出寨的时候天色已经偏晚，没兜多久天就漆黑一片，苗丹果然迷了路，环顾四周发现跟牛泰然也走散了，顿时害怕起来。

　　出乎牛泰然意料的是，她没有原地大哭，也没有大喊大叫，反而慌不择路地往前冲，眨眼间就没了踪迹。

　　牛泰然心里咯噔一下，这傻姑娘往哪儿乱跑呢，真丢了怎么办！
　　他不敢耽搁，立刻催着马也往前冲，不料马完全不听指挥，原地刨了几蹄，突然调头载着他飞一般朝河宝四寨的方向回奔。

　　牛泰然一路上拼命挣扎，又勒缰绳又夹马肚子，鞋子甩脱一只，努力想让马停下。开玩笑，苗丹要是真在山里丢一夜，贺一峰还不把他给活撕了，程可也绝对不会放过他，虽然拒绝承认但自己的良心也貌似有点痛，必须马上回头去找她。

　　然而之前无比温顺的马跟受了什么刺激似的，死不回头，一个劲儿地奔，牛泰然见再奔下去他可能无法摸黑找到苗丹走丢的地儿，咬咬牙把身子一团——
　　跳马了。

　　他在地上咕噜噜滚出去好远，撞到树啊、石头啊什么的，直到栽进一从灌木中才止住势头，狼狈地爬起来。
　　滚地姿势得当，没有骨折，擦伤和淤青却免不了，裤子也撕破了，左胳膊有扭到。

　　牛公子站在地上发了好一会儿呆，破天荒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作了。

　　他被夜晚的冷风吹得一抖，点亮手机电筒，突然想到苗丹可能也会打开电筒，漆黑的山林里如果有光亮晃荡会十分显眼，他只要找个视野好的地方观察就很可能发现对方的踪影。
　　说做就做，他找了颗地势高的大树爬了上去，朝四周摇晃电筒光，希望能引起苗丹的注意。隔一阵子就把光熄掉，睁大眼睛寻找黑暗中是否同样的光芒闪现。

　　他就这么蹲在树冠晃啊晃，看啊看，时不时嚎几声，晃得胳膊发酸，看得眼睛发绿，嚎得嗓子冒烟，手机电量一格格退下去，始终没有苗丹的动静。

　　这美女傻的吗？
　　牛泰然不由得骂道，咱俩才走散那么一点时间，能隔多远？叫几声、手机晃一晃，很大记录能相互发现啊，就算你看不见听不见我的动静，自己不知道整点动静出来求救啊？
　　完蛋了，他终于生出一丝悔意，不该这么玩的，说不定苗丹已经摔晕在哪个旮旯里，或者被毒蛇咬了，正生死一线。

　　牛泰然在树顶纠结、搜寻、间歇性嚎叫了一整晚，直到天际亮出微光，也没有任何发现。随着日头升起，周围的一切变得更加清晰，他爬到更高的树梢，在一片青绿中努力寻找苗丹鲜艳的衣裙。

　　还是一无所获。

　　他滑下树，绕着昨日失散的地点又展开地面搜寻，连早饭也没吃，支撑到午饭时间肚子实在饿得不行，决定回寨子里坦白。

　　“什么？你把苗丹弄丢了！”程可拍案而起，冲牛泰然开炮：“这里到处有毒虫和瘴气，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在深山里独自待一整晚？你找了一整晚加半个半天都没有找到她？！”

　　程可急得团团转，在屋子里踱了几圈，又去揪牛泰然衣领：“昨天晚上你为什么不回寨子报信？寨子里人手充足，又熟悉地形，还有猎犬，找到人的可能性很大，现在被你活生生耽误了大半天，她可能已经遇到危险你知道不？！”

　　牛泰然支支吾吾，不敢说是因为自己心虚，只说天黑自己也没把握认清回寨的路，如果自己也丢了，岂不更乱。

　　程可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让牛泰然赶紧找蓝大小姐借乾隆，阿富汗猎犬嗅觉灵敏，对苗丹的味道格外熟悉，比寨子里普通猎犬更好使，自己则急匆匆去向药婆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