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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天赋异禀(二) ...

  •   说起C市省第二人民医院,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整个亚洲名头响当当。

      C市专门为此医院规划了不少基础设施建设,增开十数条公交线路,用它的名字命名一环路主干道,甚至招商引资来三家高星级涉外宾馆围布在它十分钟车程以内,便于接待千里迢迢前来求医问药的外籍人士。

      门诊部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无论划价取药还是领化验报告均排着百人以上的长龙,许多输液病人分不到床位,就推着输液架坐在候诊大厅里输,远望过去一片钢枪林立,沙场秋点兵。

      整日被如此巨大的人流烦扰着,护士们的脾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一位曲线丰盈的年轻护士门也不敲地闯进值班医生办公室,匆匆将单据往办公桌上一扔,声如洪钟:“内一科528床的,加急!”

      说完,风风火火挤出门去,对推搡着的人群怒斥道:“让开让开!一边儿排队去!有事问分诊台!”

      贺一峰看着她紧翘的腰臀一扭一扭远去,无奈地从茶杯中拎出沾湿一角的单据,对同值班室另一名医生叹道:“老张你看,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敢吃窝边草的原因。一个比一个彪悍,弄回家怎么安宁得了?”

      张医生贼贼笑道:“是啊,哪比得上你家竹叶青贤惠。”

      竹叶青是贺一峰精挑细选的女朋友,原名叫苗丹。

      人长得娇俏水嫩,性格温柔不失活泼,偶尔犯点小迷糊,更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见过她的人都认为人如其名,就是一株含苞待放的牡丹苗,她个人却很反感这个称呼。

      “牡丹多俗。与其作什么花啊草的,我宁愿作一株茶苗,比如竹叶青,清香高远、老少咸宜,还有内涵。”她捧着贺一峰的茶杯,白葱般的双手与绿茶相映成趣,看花了值班室一帮男医生的眼。

      自那以后,竹叶青的外号叫开了,人人都知道他有个人比花娇,追求内涵的女朋友。

      竹叶青从小脑袋瓜子不太聪明,也没有求知欲,平平淡淡从一所三流本科毕业后凭借家里一点儿裙带关系进入某生物科技公司做前台,接接电话发发资料跑跑腿儿。

      单位上男多女少,尤其生得她这般漂亮的女员工更少,她本以为自己会成为公司人人争抢的女王,享受众星捧月的待遇。

      “气死人了!那帮有书呆子整天就知道数据、实验,抱一大堆鬼画符的专业资料让我复印,根本看不出是哪国文字,我怎么知道正反嘛!用得着当成笑柄在餐厅里集体讨论吗?!”竹叶青窝在沙发上,一脸委屈地向贺一峰进行例行申诉。

      贺一峰抚摸着她顺滑的长发,心中暗爽。

      漂亮女生向来骄傲,从小到大受过她们不少气,刚认识苗丹时自己还捏一把汗,以为又是一个难伺候的大小姐。谁知她上班没几天,气焰一天比一天低沉,不断遭到高级知识分子的嘲笑打压,因恨生畏,反而变得格外崇拜高学历人士,匍匐在他留美医学博士的头衔之下,对其言听计从,极尽撒娇发嗲之能事。

      “你知道吗,后代的智商是由母亲决定的。”她仰起头,忿恨不平:“所以公司里那帮人不理我,因为我根本不符合他们的择偶条件,以免祸害下一代。你呢?你也会嫌弃我吗?”

      他自然安慰道:“聪明的小孩一个就够了,贺岭已经让我很无力,体会不到做父亲的权威感。什么后代不后代的事完全不在我的忧虑范围内,顺其自然就好。”

      “你女儿啊……是挺聪明,但一点也不可爱。我哄她开心,她却看小丑一样地看着我,两只眼睛贼亮贼亮,像是能戳到人心底去。”

      贺一峰有些不高兴了,郁闷地看了一眼女友。

      竹叶青很明白他的护崽心理,自知失言,识相地闭上嘴。

      贺一峰摇她:“明天我加班,你好好替我带她过个周末,行吗?”

      “行……”竹叶青懒洋洋答道。

      “顺便把信用卡带上,拿下你眼馋了好久的那个手提包。”

      “没问题!”这次答应得精神头十足。

      C市的初夏比预料中更早到来。

      贺一峰大早起床出门,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说不清是哪里不对劲,就觉得四肢无力,精神难以集中,从手术台下来时脚步一个踉跄,差点绊掉血浆机的插头。

      主刀周老主任探究的目光从厚玻璃镜片下射出,语重心长地提醒道:“年轻人,不要仗着精力好就随便挥霍,注意尺度啊。”

      护士们一阵窃笑。

      贺一峰厚起脸皮充耳不闻,自顾自走下楼去要了杯双倍浓缩咖啡提神。

      医院的咖啡厅环境不错,碎石修竹掩映一涓溪流,几尾金鱼在其中游来游去。他常常感谢这里的高物价将大部分来客挡在门外,构造出片刻清静之地。

      他仔细回想之前几次将女儿托付给竹叶青照顾的情景,虽算不上周到,但也没出什么岔子。今天还特意往卡里充了三万块钱,足够让她保持高昂的兴头,用心陪伴贺岭一整天。

      咖啡厅里播放着轻柔的乡村音乐,飘荡着缕缕醇香,让人身心舒畅。他看了看手机,决定给自己20分钟的休息时间。

      窗外,三辆救护车排成一列呼啸而来,打破了他的午休计划。

      门口等候的急诊部医护人员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患者抬下车,急匆匆往手术室里推去。不少好事者与路人纷纷围拢过来,交相打听出了什么事。最后一辆车上跟着患者跳下几位警员,一边协助医院维护现场秩序,一边应付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几名记者。

      贺一峰对于这种场景已见惯不怪,估摸着自己身为外科第一助手正能派上用场,立马结了账奔回科室。

      一路上,不少病人在窃窃私语。

      “哎呀呀,你没看见,那几个人伤得真是惨啊。大半截胳膊吊在被单外面,又红又紫流着脓,有的地方跟焦炭一样。”

      “有个伤者身上还挂着工作牌,是TH生物技术开发公司的……”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刚上市不久,规模很大且听说很有背景的公司。我老婆前段时间总惦念着找关系搞点原始股。”

      TH生物公司,正是竹叶青任职的地方。

      贺一峰浑身一震,转念一想今天是周末,她不可能在那里。

      “我觉着像是化学烧伤。出什么事了?”闲得磕牙的住院病友们继续八卦议论。

      “听记者说是前员工操作失误感染了什么细菌,又传染给老婆孩子,一家人要死不活地躺在屋里呻吟,公司的赔偿金又没给够。实在气不过,拎了罐什么什么一堆外文的危险品去公司要说法,结果爆炸了。”

      “这年头真是,怎么那么多报复社会的啊……”

      贺一峰加快脚步,扒开值班室外忙乱的一群护士进了屋。

      他见自己座位上已坐着有人,便立在一旁等候。

      这人身穿警服,正仰着脖子看老主任声如洪钟地布置人手。

      “1号患者送去5号手术室,王副主任主刀,张医生为第一助手,陈医生为第二助手……”

      “2号患者使用7号手术室,刘教授主刀,李医生黄医生为一、二助手……”

      “3号患者由何副教授接手,与内科江副主任、骨科邓医生共同主刀……”

      “4号患者先交由烧伤科处理,然后……”

      周老主任迅速分派完毕,放下手中的资料单,换了一件干净的白大褂。

      叫到名字的医生迅速领命离去,值班室转眼间就剩下贺一峰与几名刚来不久的实习生。

      贺一峰心里难免有些不平衡,觉得自个儿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他把头扭向一旁,试图掩藏脸上的不满情绪。

      “贺医生……”周老主任扶住汗湿的眼镜腿,盯着他道:“带上SQA371手术包,你跟我随这位段警官出一趟外诊。”

      段立单,四十出头,早年一直在武警带队跑前线。缉毒、追凶、查走私、剿黑窝统统干过,摸爬滚打出一身彪悍气,直到去年行动中受了重伤才不情愿地服从安排调到公安局做文职。

      跑惯了江湖的人哪里坐得稳办公室。

      他看着慢条斯理的接警员和泡茶写报告的行政就有气,简直没个大老爷们的样子。这要是在武警,这帮人肯定被训得脱皮拆骨,废掉都不足惜。现在进了这官僚作风浓厚的局子,段立单浑身上下不自在,跟别人也说不上话,索性碰见出外勤的机会就抢着上,只要能让他离开办公室,干啥都行。

      同事们乐得他这样跑进跑出,自己落个清闲,也就随他去了。

      这不,一得知市内知名公司发生恶性爆炸事件,他立刻挖掘出一份活儿来,负责现场人员的出入监控。

      常年危险生活令他练就一双毒眼,一上车便不自觉地打量起眼前二人。

      周德忠老主任,享誉全国的外科专家,多所一流高校客座教授,曾参与过党内要员的诊治工作,是个既专于医又懂点政治的老滑头。他看上去保养得很好,年过六十依然红光满面,语调沉稳,这会儿正在车上闭目养神,似乎对此次外诊毫无好奇心。

      旁边这位年轻人则心浮气躁,左顾右看。他身形高大却筋肉松弛,肤色灰白,明显缺乏日照和锻炼,只一双手臂能看出点结实的肌理。他坐立不安,几次想问点什么,又不知从何问起,眉头纠结成一团。

      段立单挥手示意司机出发,转而道:“贺一峰对吧?我临出门前看过你的档案,海归医学博士,有一个混血女儿。”

      贺一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迫不及待地问道:“TH公司里还有伤者未送出?伤情如何?您提前说说,我们也好有所准备。”

      段立单双手一摊,答道:“老实讲我也没见到伤者,一切情况只有等你们到了那儿再说。”

      车出了市中心,挂着警灯畅通无阻地朝南面行进,正是TH生物公司的方向。

      贺一峰不断拨打苗丹的手机与家中座机,始终无人接听。他想,也许是带着女儿出去了,街上太吵没听见铃声。

      他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多久。

      警车刚进入TH公司停车场,他便透过一楼保安室的窗户发现了瑟瑟发抖的竹叶青。

      竹叶青两颊挂着泪痕,头发凌乱,裙边沾染着少许焦黑,正缩在桌后战战兢兢地接受两位警官询问。

      她无意识地紧紧抱住手中一个看似崭新却被划破了的LV包,一副吓得失了魂的样子,机械似的回答着问题。直到贺一峰推门而入,她愣了一愣,兀然间恢复了神智,猛地跳起身来试图投入男友怀抱。

      一名女警将她重重按下,警告道:“苗小姐,你的嫌疑尚未洗清,在此之前不能随意接触他人。”

      与此同时,贺一峰也愤怒地吼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女儿呢?!”

      竹叶青被两声大喝惊得天旋地转,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晕了过去。段立单将她横放在沙发上,向贺一峰讲述原委。

      TH生物公司周末没有人上班,只有几名保安作常规巡逻。

      一名不满工伤赔偿而对公司怀恨在心的前员工躲过巡逻与摄像头偷偷闯入试验区,准备以爆炸的方式释放区内一些有害细菌,以引起社会大众对公司的谴责。他不知如何得知了频繁更换的实验室密码,在其中布置牵拉炸药引线,直到做好1/3时才被保安发现。

      情急之下他劫持了走廊间一名女童,与全副武装的保安对峙,最终匆匆引爆尚未安装完全的炸弹。

      此人当场身亡,多名保安与女童重伤。

      保安们已送至省二院抢救,而女童由于近距离接触了大量菌体与生化药剂出现了怪异病症,急救人员一时间找不出妥善的隔离与运送方式,不得已只能让各科医生出外诊。

      本不该出现在公司的竹叶青引起了警方的怀疑。

      她声称是接到正在外地出差的市场部经理的电话,说拿漏了一份重要文件,要求她马上去公司传真给他。经理原本的秘书请了产假,一直由竹叶青接替文秘工作,这件事贺一峰听她提过。

      “该经理手机关机,也许是正在开会,警方目前没能与他联系上以证明苗丹小姐的说辞。”段立单略作停顿,深深看他一眼,继续说道:“另外,为何女童会凑巧出现在案发现场也需进一步调查,苗丹小姐暂时不能回家。毕竟,那名女童是她带来的。”

      贺一峰顿时两眼发黑,双手撑在桌上,死瞪着段立单一字一顿道:“告诉我,那不是……”

      “很抱歉,经苗丹小姐指认,正是你的女儿贺岭。当然我们还需要你来完成最终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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