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工》转身狂笑

130、一柱擎天（四）

　　怎么会有这么多筑师？
　　该找谁啊？

　　众人求助的目光扫向肖明。

　　肖明面不改色，反应迅速：“这要看哪位认识我程、朱两家朋友了？”
　　导游小妹说没问题，等会议结束后她帮忙问问。

　　众人于是眼巴巴等着会议结束，坐在席位上暗戳戳观察十六位筑师，可能目光太过明显，好几位筑师都往他们那边不断打量。年龄最大的筑师看样子脾气也最不好，把旱烟杆子倒着往桌上一磕，转了半个身子直接面向贺一峰，瞪着眼睛与他对视。

　　村例会效率挺高。虽然村民们七嘴八舌发表意见，秩序比较混乱，但讨论的维修项目每年都在进行，大家对于各处细节已经烂熟于心，很快就把工作安排下去，各自散开。

　　老筑师从座位上起身，晃到贺一峰面前，大掌往桌上一拍，质问道：“你小子瞅什么呢？瞅我老久了，有事说事！”

　　贺一峰近距离看着桌上的大掌。
　　骨间粗壮，指节比一般人长，指甲修剪得很整洁，虎口的皮肤比别处更光滑。
　　看不到掌心，但从手背上蕴满力量的筋脉和肌肉来猜测，下面定然布满老茧。

　　他说：“老人家，我们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只是在找人。”

　　“找什么人？”
　　“帮朋友找人，两家祖上本是世交，近几十年失去了联系，只知道是位筑师，我们没想到村子里会有这么多筑师，一时有点儿看懵了。”

　　“呵呵，这哪儿算多，”老筑师笑了，说：“往前倒一两百年，就清朝和民国，村子里人丁兴旺至少是现在的两三倍，筑师最多的时候有七十多位，周围十里八乡但凡要修个好点儿的房子都会到村子里请人。”
　　说着说着，突然神色一变，黯淡下去：“现在不行了，修房子都用钢筋水泥，除了偶尔帮文物单位出个外勤，就只能守着自己村子的老建筑，老手艺快后继无人啰。”

　　导游小妹过来收拾茶水，插嘴说：“所以村长才每年大兴土木搞维修啊，让您们动起来，别老东想西想回忆往昔。现在条件有限，咱们把自己村子弄好就行了。”

　　老筑师挥手撵走小妹，对贺一峰问道：“贺老板过来观察，是要考虑投资吗？投到什么地方？是不是古建筑？”

　　说到投资，贺一峰就没有多少底气了。他指指牛泰然，将话头转移给专业人士：“老人家，我就是一个见识有限的富二代，投资什么的其实不是特别懂，主要跟着这位牛老板投，他眼光独到，跟着他投准没错。”

　　老筑师扭头看向牛泰然。
　　例会开了多久，牛泰然就玩了多久手机，这时颈椎有些僵硬，一边揉，一边龇牙咧嘴，也没坐端正，浑身一股子雅痞味儿。

　　牛公子突然被贺一峰点名，也不怯场，揉着脖子凑过来，热情地招呼起老筑师。
　　“来来来，老人家，这边请，咱俩仔细聊聊……”

　　牛泰然的三寸不烂之舌忽悠起人来，老筑师短时间内根本脱不开身。肖明低声示意贺一峰，咱们别浪费了机会，各自分散开来，找剩下的筑师们也聊一聊，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在众人逮着筑师们一一攀谈的时候，苗丹、药婆和小梁正拿着旅游手册满村子窜，寻找二至七柱的线索。

　　乍一看，线索给得很明确，毕竟是给游客们增添乐趣，不好搞得太晦涩。
　　二至七柱，每根柱附带一个属性，金木水火土风，并给予了进一步提示，让大家多往生活区里探探。

　　“小梁，你看前面那个石磨坊，属性是土没错吧，磨出豆浆也符合‘土生水，色白可饮’的提示？”苗丹满怀信心地往前冲，边走边说：“六柱肯定就在那里！”

　　小梁恹恹地回复说：“不一定吧……刚才二三四五柱你也这么说，结果翻遍了场所也没看到一根柱子，你非指着别人家的晾衣杆说找到了，就是它。”

　　苗丹反驳道：“本来就是这样啊，场所属性找对了，没有柱子，那就找一个最接近柱子的东西好了。”
　　药婆也不赞同苗丹的思路，说：“可是村民没给我们戳章啊，说明还是不对。”
　　“至少场所是对的吧，”苗丹仍坚持自己的判断，说：“我都看见那位大婶把章掏出来了，说明地方肯定是对的，听到我说晾衣杆又收了回去……晾衣杆可能确实要再斟酌一下……”

　　药婆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否定，说：“六柱的线索既然指向了石磨坊，我们就再仔细找找，扩展一下思路，别老盯着柱子，也许柱子只是一个象征意义，实际上不是柱形呢。”

　　“象征意义，不一定是柱形……”程可把药婆的意见听了进去，喃喃念叨着，好像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苗丹却被这个说法震惊了：“二至七柱怎么可能不是柱子？这么抽象的吗？哲学意义上的？我不觉得一个村子里的旅游项目要上升到这么复杂的层面。”

　　苗丹咋咋呼呼的性子有些像蓝灵，药婆看着喜欢，对她也多了几分耐心。“没关系，我只是多提供一个思路，不一定对，你还是按你的想法来找，反正都在一起，不要单独行动就好。”

　　苗丹倒是真冒出过单独行动的念头，你们不赞同我，那我就自己找出来给你们看看。但想想不知在哪儿潜伏着的境外势力，还是不敢乱跑，乖乖应了。

　　石磨坊说小也不小，四个人在里面各自搜索，每个人始终保持在另外三人的视线中，确保安全。
　　药婆亲身经历过绑架事件，对敌方的残忍手段心有余悸，因此每隔一小会儿便会警惕地打量四周。程可有职业病，此刻就算在玩乐也属于执行任务中，没有丝毫松懈。小梁被郑老托付了照顾女士的重任，也不敢疏忽。
　　只有苗丹，自顾自在石磨坊里东找西翻，完全不管同伴们的动向。

　　找了大约半个小时，苗丹耐性耗尽，抬头寻找同伴们的身影想要回去了，却发现三人围着一位大婶正在戳章。
　　“你们……”苗丹急忙跑过去，抢过程可的手册一看，俏皮的纪念章赫然呈现在六柱一栏。她不敢相信地问：“你们……找到了？”

　　三人点点头，欲言又止。

　　“别说！”苗丹自尊心爆发，阻止三人宣布答案，不服气地说：“我要自己找！一定能找到的！”
　　程可火上浇油：“我们已经有头绪了，打算回刚才二三四五柱的地方，一气儿找全。”

　　苗丹感觉这下输大了，又不愿意放弃，垂头丧气地跟着三人回到刚才的地方，却没有与她们一起行动。自己一边继续努力翻找，一边远远看着三人陆续在手册上戳了一个又一个印章。

　　一直到下午行程结束，三人搜集齐全了所有印章，兑换了礼品，苗丹的手册上依然空空荡荡，一根柱子也没有找到。

　　晚饭的时候，贺一峰面对气鼓鼓的女友，花了足足一个小时去哄。
　　“要不，我帮你看看？”

　　“不！”苗丹依然倔强：“我要自己找！”

　　牛泰然也知道了三女和小梁下午的经历，不落井下石一下有违他的人设，凉凉地说：“我和肖明哪怕没有去现场，一看线索都猜到答案了。你太弱，弱爆了。”

　　“你滚！”苗丹伸手就去挠牛泰然。

　　牛泰然娴熟地躲开，笑呵呵端着碗去了另一桌，大声对着程可各种夸，花式夸，什么智勇双全、聪明过人、身手好脑子也好、不像某人是个花瓶、什么都不行，吧啦吧啦。
　　苗丹听着可气可气了，眼睛气得发红，瞪着牛泰然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

　　贺一峰不擅长猜谜，也不忍心看苗丹受欺负。他偷偷问了药婆，然后拿起手册假装研究一番，说：“别气了，来，咱们再分析分析，应该不难的。”
　　“什么？”苗丹红着眼睛转过头来，可怜巴巴：“峰哥你帮帮我。”

　　“你看哈，二至七柱的场所你都找对了，可是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柱子，程可她们却在同样的地方找到了，说明什么呢？”
　　“说明……答案真的不是柱子？”苗丹再愚钝，说到这份上也明白过来了：“不是柱子，那是什么呢？难道真的是药婆说的什么象征意义吗？象征什么呢？这么多种可能，凭空乱猜怎么猜得出？”

　　“当然不是凭空乱猜，”贺一峰谆谆引导，说：“你把二至七柱和一柱联合起来想。一柱位于中央广场，代表阳和男性，二至七柱散落在周围，代表阴和女性。所以，二至七柱如果不是真实的柱子，那么它只能是……”

　　“我知道了！”苗丹终于大彻大悟，说出正确答案：“是人！女人！”

　　“不容易啊，以你的脑筋要转过弯来，真是费老大劲儿了。”牛泰然又来煽风点火，嘲讽道：“我和肖队第一天宴席时就发现了，村子里的女人有奇怪的地方。她们不管穿干活儿的粗布衣服还是城里流行的花衣服，胳膊上全都豁出一道口子，平时不明显，一动起来能隐约看到下面的刺青。”

　　刺青？
　　苗丹探头从窗户外望出去，村子里吃过饭的大叔大婶们三三两两正在散步。大婶们龙行虎步，呼朋唤友，粗壮的手臂挥舞起来，露出一角刺青。

　　绝大部分刺青是简洁的线条，看不出具体意义，唯有一位大婶的刺青与众不同，明显是个火焰符号。苗丹觉得这位大婶有些眼熟，好像下午曾经出现过，当时药婆等人还跟她聊了几句，然后不久就戳了章。

　　牛泰然说：“看到没，火焰刺青那位就是五柱。只有担任二至七柱的大婶，手臂上各自拥有对应金木水火土风的刺青，很好辨认。”

　　“原来是这样。”话说开了，苗丹表示服气。她倒不是小气的人，输得有理有据，便不纠结着不放了。
　　“不过……”苗丹还有问题：“这些刺青是专门为了给游客搞余兴节目才纹的吗？如果原本就有，那又代表着什么呢？一柱建得那么雄伟壮观，二至七柱应该也不简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