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国上尉有点甜》染织

8、番外一

　　布达佩斯的一座小酒馆里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身材曼妙的舞女们掀动着巨大的裙摆跳着莫拉恰舞曲。男人们喜闻乐见地在喝酒谈天之余把眼光毫不掩饰地搁在这些女郎身上，但酒馆老板显然不在这些男人的行列里。
　　他的目光尽数被吧台角落的一个背影吸引了。事实上，他从这个女人踏进店门起就开始注意到她了——她有着少见的黑头发和黑眼睛，似乎并不是匈牙利人，她坐在吧台的阴影里一个人喝酒的时候，那些海藻一般卷曲的长发就披散在她弯起的颈窝里，它们的颜色看上去比她的黑色长裙还要更深一些。
　　这个女人要了一杯白波特，从傍晚开始一直坐到现在，偶尔饶有兴致地欣赏一会舞女们卖弄的舞姿。他注意到她开口向他要酒的时候说着一口地道的匈牙利语。
　　“嘿。”他调好一杯酒放到女人面前，尽量是自己显得不那么突兀，“来一杯Black Russian（黑色俄罗斯）吗，美丽的小姐？”
　　女人侧过身来，他注意到她戴着一条造型独特的项链。她只是表现出了瞬间的惊讶，很快那双美丽的黑眼睛里浮现出了一丝了然的笑意。
　　酒馆老板不自然地微笑着，“它……和你的头发颜色非常般配，我是说，和你一样迷人，你知道，这种酒的香气非常高雅……”
　　“她不喝烈酒。”
　　一只手在女人开口回绝他之前率先夺过了酒杯，把它摆在了更远的地方。
　　老板有些恼怒地抬起头，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他面前。
　　那是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左肩和胸前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军章，他的脸部线条坚毅的像是用刀子刻出来似的，尤其是那双陷在鼻窝的阴影里的灰眼睛，此刻正充满威严地，阴沉地看着他，这让他没由来的有些退缩。
　　老板没有听懂他刚才说的话，那古怪的发音显然不是匈牙利语，但他能从男人不善的表情看出来，他的态度明显不怎么友好。
　　“迈克。”女人站起来，似乎在叫男人的名字，她把脸凑过去看着男人的表情，笑了起来，这是酒馆老板今晚第一次看见女人露出笑容，她整个人都像是鲜活了起来，“你比我想象中来的要早。”她说。
　　“你不应该喝酒的。”他俯首看着她。（你不应该在我不在旁边的时候在这么多男人的地方穿的这么少喝酒的。_队长皱了皱眉，在心里说到。）
　　女人得意的朝他晃了晃手中酒杯，她的脸微微泛起红晕。
　　“你不是带我来见老朋友的吗？”她问，“他们在哪儿？”
　　男人目光深沉地盯着女人礼服领口露出的大片雪白的肌肤，他脱下自己的军服把女人严格地包裹了起来。
　　“现在就去。”他从严严实实的外套下捉住女人的手。
　　“算上那杯黑色俄罗斯。”男人用流利的匈牙利语说，“不用找了。” 老板看着吧台上放着的几枚福林，只得目瞪口呆地目送他们离开。
　　迈克牵着她穿过人群，来到酒馆的另一边，科隆和几个以前队里的士兵都在那儿，他们都热切地向她问候。 “嘿！Ализа！”科隆已经能标准地用俄语念出她的名字，“真高兴又见到你！我们已经多久没见了？嗯？”科隆从座位里站起来，向她热情地敞开怀抱，但又在队长投来的眼神中坐了下去。
　　“嘿，你不能这样，伙计，听着，你已经不是我的长官了，你不能……”
　　“但我仍然是你的上司，科隆奥茨尔。”
　　“好吧，好吧……”科隆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他举起了酒杯，“但我仍然很高兴见到你，Ализа！来吧！让我们痛快地喝上……哦拜托，别这么看着我！喝酒也不行吗？”
　　女人被他逗笑了，她在沙发上坐下来，“喝一点还是没有问题的。”她小声地说，“好久不见，科隆。你的腿怎么样了？”
　　“哦，它们非常好。”
　　他们最终在那场与死神的较量中幸存了下来，但还是有两支分队的人触发了地雷，距其中一队人较近的科隆所在的队伍也被爆破时的冲击所波及，科隆的腿就是在那个时候受伤的。
　　“但就是留下了疤，不过男人就是得有几条疤，你知道。我手底下那些士兵们非常吃着一套。”
　　战争结束后大多数的士兵都退役了，但还是有少数人选择留在了军队，被提升了军衔。科隆被提拔作了新军的队长，而迈克被提拔成了中校。迈克被命令来与匈牙利军方协商边境事宜，她才能与被队伍调配到这里的老朋友科隆见上一面。
　　“你呢？你怎么样？听他们说你留在军队了？”科隆问。
　　“哦 ，是的。”她回答，“新军需要一名翻译官。”
　　“而且某些长官里需要一名护理医生来监管，我想。”她看了看身旁坐得笔直的军官。
　　沉默的中校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他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酒馆里的热闹一直没有消退，科隆不断的讲着各种趣事，逗的人们哈哈大笑。她趁严厉的中校不注意，偷喝了几杯白兰地。
　　现在她已经完全晕了。
　　有人替她披上衣服，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到了外面，冷飕飕的夜风让她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于是她不慌不忙地，熟稔地向身侧寻过去，如愿地对上了那双烟灰色的眼睛。
　　百看不厌的烟灰色。
　　她爱的烟灰色。
　　她想，她察觉到自己的爱似乎已经很久，她开始表达自己的爱也似乎已经很久了。
　　可是好像自从她明确自己的心意开始，他就开始退缩了。
　　他开始回避她，刻意无视她的心意，但又理所当然的对她好，把她禁锢在自己的范围之内。
　　男人把她带到酒馆的后院里，把她抱起来放在回廊的栏杆上，现在她比他还要高出一点点。
　　“狡猾的懦夫。”她说。
　　“你喝醉了。”男人的声音低沉，他微微仰头看着她，脱下来的军装披在女人身上，白衬衫和前额微乱的头发让他看起来没有往常那么难以接近。
　　“我告诉过你不要和那么多酒的。”
　　“好的长官。”她狡黠地笑着，“下次我会注意的。”
　　男人逆着月光看着女人绯红的脸颊和娇艳的嘴唇。他曾经品尝过它们，但他不能放任自己第二次。
　　他是一名军人，即便不谈战场上生还的危险，他也给不了她一个她想要的家。这次他甚至还让她因为自己留在了军队里，他不能自私地拖累她的幸福，更不能让她为了自己涉险。
　　他不能放任感情掩埋自己的理智。
　　“很晚了，我送你回……”
　　“迈克，”她轻轻地打断他，“我不想回去。”
　　她端详着他的脸，“我想去你那儿。”
　　男人沉默地盯着她，像是在隐隐克制什么，最后他说，“你醉了，Alisa，醉得厉害，你该回去睡觉了。”
　　他走上前来想要把女人从栏杆上抱下来，但女人环住了他的脖子。
　　“我爱你，迈克。”
　　男人僵住了。
　　“我爱你。”像是生怕男人没有听见，她又紧接着重复了一遍。
　　她能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在她的话语里一分分地沉重下去，她每说一遍，那种无力的，沉痛的哀伤就更加将他拖垮一分。
　　她不明白这种无名的隐忍与悲伤是什么。男人从来只是沉默，沉默。自从他们从那场灾难里逃出来之后，这似乎就是他给她唯一的答案。他永远与自己保持着距离，不前进一步，也不后退。她追随着他，像曾经在前线追逐她的丈夫一样。但弗洛里安只教会了她漫长的等待，迈克却教会了她爱。
　　这种掷地无声的感觉快要将她逼疯了，她迫切地想要从这个人身上得到回应，她想要他的心也像她一样炽热翻涌燃烧沸腾。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看不见她，她快要哭了。
　　她紧紧地拥着他，直到自己几乎喘不过气。
　　“我爱你，迈克。”她又说到，近乎乞求。
　　男人在她怀里握紧了拳头，又渐渐松开。
　　“我不能，AlisaStane。”他沙哑地说，似乎说出每一个字都无比艰难。“我没法给你任何承诺。”
　　他不能让她提心吊胆地过一辈子。
　　“你不该加入军队的，不该来到这儿。”他拉开与她的距离，凝视着她的眼睛，希望能让她认识到自己的危险性。
　　“我给不了你想要……”
　　“我想要你。”她打断他的话，迫切地，坚定不移地看着他的眼睛。
　　“我想要的只是你。”
　　男人这一次沉默了很久，很久，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猛地按住女人的后颈把她拉向自己，两个人的嘴唇贴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像是干涸的水洼里的两条鱼在对方身上汲取水源。他把女人从栏杆上抱起来，女人紧紧地环住他的脖子，双腿缠在男人的腰上，任由男人炽热的侵略夺走她的呼吸。
　　“嘿，”男人拉开一点距离，仰头摩挲着她的鼻子，那双迷人的黑眼睛快要让他沉溺在里面了，“白兰地尝起来不错。”
　　女人剧烈的喘息着，“比尔森也是。”
　　他把她放下来，将她抵在墙上，挑起她胸前的挂坠。
　　子弹流畅的线条在月光下闪耀着清冷的光辉，弹壳上面的铁锈已经被仔细的清理掉了。
　　他把它攥进手心。
　　“太晚了。”他俯在女人耳说，“你没有机会后悔了。”
　　“是吗。”她笑着说，“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