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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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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轶辰心事重重的回到侯府,甫一进门,便有小厮传话说盛安侯要见他。
孟轶辰匆匆去了父亲书房,见母亲王氏也在。
“孩儿见过父亲,见过母亲。”孟轶辰身穿竹青色云纹长袍,躬身一礼,似清风朗朗,清雅有度。
王氏瞧着自己姿容出众的长子,禁不住笑道:“辰儿快起来吧,过来坐。”
孟轶辰4走到王氏身边坐下。
坐在书案后一直一言不发的孟嵩缓缓开了口:“把她送回去了?”
这个她,自然是说宁亦姝了。孟轶辰点点头。
“她如今一个教坊的优伶,哪里需要你去送?”孟嵩语气不悦,低哼一声,“不过送也就送了,从此以后,你不许再见她!”
孟轶辰面色大变:“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不能再见阮阮?”转身又问王氏,“母亲今日不还和阮阮说以后要经常接她来?还说她有什么需要只管来侯府找我们?”
王氏见孟轶辰焦躁慌乱,心里也不好受,伸手抚到他肩上,安慰他道:“你父亲不让你见阮阮也是为了你好,宁家如今这样,只怕是回天无力,你还同阮阮走的那么近,京城中哪家有头有脸的人家还能把女儿许给你?”
孟轶辰微怒,拂开王氏的手:“他们爱许不许,与我何干?我此生非阮阮不娶!”
“混账!”孟嵩大骂,“身为侯府的嫡长子,不想着重振家业,成日里张嘴阮阮闭着阮阮,就知道想着个女人,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
孟轶辰向来惧怕父亲,被父亲这样大骂,气势早已弱了下来,但为了宁亦姝,仍强撑着继续辩道:“从前我也常提阮阮,怎的那时不见父亲反对?”
“你还说?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孟嵩急红了眼,抄起书案上砚台起手就要砸向孟轶辰。
那砚台是块上好的端石荷叶砚,不下斤重,这要是砸中了孟轶辰,就算不丢半条命,也必见血。
王氏吓得面色惨白,慌忙起身拦住了孟嵩:“侯爷息怒,辰儿和阮阮从小就认识,这么多年的感情他一时想不开也情有可原,待我开导开导他,他会明白的。”
孟嵩狠狠的剜了孟轶辰一眼,将手里的砚台“哐当”一声丢在书案上。
王氏忙着拽着孟轶辰往外走。
两人一出房门,孟轶辰便气呼呼的甩开了王氏的手:“不管母亲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阮阮的!我实在是不明白,昨个还好好的说要接阮阮来商量宁伯父的事,怎么今个就全都变了,”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微一变,“难道和首辅有关?首辅威胁父亲了?”
王氏讶然:“你怎么会这么想?这事怎么可能和首辅有关?首辅和宁家向来没有瓜葛,他为何要插手阮阮的事?”
孟轶辰想到赫之瀛的突然造访,想到他站在假山上望向宁亦姝的目光,以及宁亦姝说的三娘的事,件件桩桩联系在一起,禁不住冷笑:“未必和他没有关系,他说不定早就插手阮阮的事了。”
王氏不知孟轶辰心中所想,在她看来,孟轶辰这样子实在是疯魔了一样,心里担心不已,忙道:“首辅来只是顺路和你父亲说些朝中的事,你父亲已经同我讲了,只字未提阮阮,你莫要再乱想了。至于你说的接阮阮来商量宁家的事……”轻声一叹,“我也不瞒你了,我和你父亲早就商量好了,接阮阮来一次,是想着从前两家走的近,如今宁家出事,怎么也得做做样子,莫要让别人觉得咱们太凉薄。”
孟轶辰万万想不到下午时还对着宁亦姝嘘寒问暖的母亲心里竟早做出了这样的打算,望向王氏的目光渐渐变得陌生而茫然。
王氏一手捂住胸口,拿丝帕拭了拭眼角,哽着声音道:“辰儿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也是没办法啊,你知道,我向来喜欢阮阮,我和你一样盼着她能嫁给你,可谁能想到…能想到宁家出了这样的事?”
“宁家出了这样的事又如何?阮阮还是阮阮啊!”孟轶辰看着王氏在他面前流泪,却丝毫不为所动。
王氏见儿子语气依然冷漠,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外流:“阮阮是还是阮阮,但她不是右相的女儿了啊!你身为侯府的长子,若是娶永乐坊的一个优伶为妻,且不说会不会被人嗤笑,盛安侯府是必然要彻底衰败了啊!”
“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你祖父当初得太/祖赏识,娶了太/祖的胞妹明安公主,加封盛安侯,可谓风光一时。只可惜好景不长,太/祖驾崩后,先皇登基,先皇和明安公主向来不和,对你祖父更是各种打压排挤,盛安侯府打从那时起就走下坡路了。”
孟轶辰已近弱冠之年,如今在翰林院任侍读已一年有余,家里的事即便母亲不说他心里也清楚。
“儿身为盛安侯府长子,自然会竭尽全力重振侯府,但这与我娶谁又有何干?凭我的能力,即便娶一个永乐坊的优伶,依然能振兴侯府!”孟轶辰自小便在诗书文章上颇有造诣,人又长得俊美,性情难免有些自负。
“我儿有本事,这娘知道。”
知子莫若母,王氏对于孟轶辰的了解比他自己更深刻、更准确,她深知孟轶辰强在舞文弄墨上,但其他的方面事,却并无特别过人之处。
“可是辰儿,你有没有想过,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朝廷里书读的好的,文章写的好的,不计其数啊。你只专长于读书这件事,朝堂上的事你不精,军事策略就更不提了,你这样子若没有人扶你一把,想真的出人头地,并不容易啊!我和你父亲想替你寻一桩门第好些的亲事也是为了你好啊!”
孟轶辰书读的好,身上多少也有文人特有的孤高自傲,听母亲如此评论他,愠怒:“原来我在母亲眼里竟是个要靠妻子丈人才能成事的人?”
王氏也有些生气,气儿子看不清现实,不听她劝,反还误解她,情急之下,出口的话不免重了些:“你是我生的,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多大本事我比谁都清楚。若你能像首辅那样,十几岁带兵擒贼,弱冠之年便手握大权,你爱娶谁娶谁,我才不管,你就是现在把阮阮抬进门,我也开开心心的认她这儿媳妇!”
王氏不知孟轶辰心里正因为怀疑赫之瀛插手宁亦姝的事而心神不宁,听自己母亲这般抬高赫之瀛贬低自己,怒不可遏,一摔衣袖,转身便走。
孟轶辰自小便谦和有礼,待王氏更是一向孝顺恭敬,别说这样拂袖离去,便是顶嘴的事今个也是头一次。
王氏见孟轶辰这样走了,气得一时心慌气短,眼前叠影憧憧,身子不受控制的左摇右晃。
“母亲。”孟令雯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扶住了王氏。
王氏转过头,见是自己女儿,长叹了一口气。
孟令雯扶着王氏靠坐到一旁的游廊栏杆上,王氏长出了几口气,渐渐缓过神来。
孟令雯看王氏面色稍缓,一边轻抚着王氏的背,一边愤愤道:“母亲,我不止一次和你说过,那个宁亦姝就是个祸害,不该让哥哥和她接触,你看现在,不知她给哥哥吃了什么迷魂药,竟然为了她连母亲也顶撞……”
“哎…”王氏哀声长叹,“造孽啊,真真是造孽啊!”
“母亲,你也不用太担心,宁亦姝如今是永乐坊的优伶,要整治她还不容易!”孟令雯一提起宁亦姝,面上便不自觉的流露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王氏看着孟令雯目露狠光,心下不安,忙道:“你想干什么?”
“母亲到现在还要护着她吗?”孟令雯睨了王氏一眼,语气很是不满。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你。”王氏道。
孟令雯笑了:“母亲大可放心,我早有一个好计划,保管让哥哥对她死了心,你且等我的好消息吧!”
王氏没再说什么,默许了孟令雯。
毕竟,她虽真的喜欢宁亦姝,也在意女儿的安危,但这一切相比于孟轶辰在她心里的分量,都是微不足道的,为了她的儿子,她什么都做的出来。
*
是夜,约莫亥时时分。
宁安街一片寂静,如水的月光铺了一地,整条街空空荡荡不见一人。
不时,街上突然出现一个行色匆匆的身影,这身影沿着街道一侧疾行数十步,突然向右一拐,窜进了盛安侯府旁边的一条小巷。
小巷深处立着一人,那人转过头来,一撩头上带的帽兜,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庞,正是孟令雯。
“你可真墨迹!我当你不来了呢!”孟令雯似嗔似怒,抬手捶了来人一拳。
来的那人顺势握着了孟令雯的手,放在嘴鼻之间又是闻又是亲:“你约我来,我就是死也得来。”
孟令雯抽回自己的手,笑骂道:“少跟我油嘴滑舌的!”,一顿,声音轻柔许多,“孙旭,我问你,为了我你可是什么都愿意做?”
孙旭出身不高,如今在五城兵马司当个副指挥使,从七品的小官,在孟令雯眼里,这样的人原本给她提鞋都不配,但孙旭长得还算过得去,嘴巴又甜,在孟令雯跟前极尽讨好谦卑,孟令雯很享受被他捧着的感觉,一直不远不近的和他来往着。
“那是自然,为了你上刀山下油锅,我眼睛也不眨一下。”孙旭道。
“好,”孟令雯笑了,又道,“宁亦姝你听说过吧?”
孙旭点头:“听过,大美人,不是她爹才犯了事嘛?”
孟令雯往孙旭身边靠了靠,声音压的很低:“那你想不想去见见这美人?让美人陪陪你?”
孙旭眼睛微微一眯,色气尽露。
孟令雯有些生气,抬手拍了孙旭一巴掌:“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孙旭回过神来,喏喏道:“雯雯你误会了,我不是在想她,我是在想你。”
“少废话,”孟令雯凑近孙旭,一阵耳语,“听清楚了嘛,照我说的去做。”
说罢,将帽兜再次带好,帽檐遮住了她半边脸颊,只见她薄薄的嘴唇微微一抿,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