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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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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亦姝到赫府时,因赫之瀛没在家,迟阳便把宁亦姝直接带到了方婆婆住的院子。
小九正陪着方婆婆在院子里晒太阳,见宁亦姝进来,弯腰凑近方婆婆耳边,笑着道:“阿婆,你快看,你念叨了好几日的孙媳妇儿来了!”
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的方婆婆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看着宁亦姝跟着迟阳一步步向她走来,高兴的一扯盖在身上的毯子,站了起来:“囡囡啊,你去哪里了?这几日都不来,婆婆可想你了。”
宁亦姝扶方婆婆坐回摇椅上,小九搬了个小杌子来,放到摇椅边,请宁亦姝坐。
宁亦姝挨着方婆婆坐下,看见丢在一边的毯子,随手拿过来替方婆婆盖上。
方婆婆慈爱的瞧着宁亦姝:“还是囡囡对婆婆好,”一顿,“囡囡这些日子怎么没来看婆婆?可是我那大孙子又惹你生气了?”
每次听到方婆婆叫赫之瀛大孙子,宁亦姝都有些想笑,她实在是有些没法把“大孙子”这样亲昵的称呼和赫之瀛那张冷鸷脸放在一起。
宁亦姝摇摇头:“不是,是我近来有些事。”
方婆婆端详宁亦姝的脸:“囡囡越看越俊,真是跟朵花一样。”
宁亦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拉过方婆婆的手:“婆婆以后还是唤我的小字吧,我叫阮阮啊,婆婆不记得了?”
“软软?”方婆婆揉了揉宁亦姝的小手,“生的身上没骨头一样,是挺软的。”
小九在旁边捂嘴笑了。
宁亦姝想告诉方婆婆她是阮咸的阮,不是柔软的软,可想想方婆婆年纪那么大了,身子又不好,她又何必计较这种事,反正阮阮和软软念起来也没什么区别。
说话间,府里的管事钟嵘进了院子,走到迟阳身边,问道:“首辅何时回来,你可知道?”
迟阳摇摇头:“怎么了?”
“户部徐侍郎家的二姑娘,说首辅让她来送四季酥,我让她把东西放下,她不肯,非要见首辅。”
迟阳听不明白:“什么四季酥?首辅怎么会要她的东西?更不会见她,哄她走就是了。”
“你不知道四季酥?京城新开一间糕点铺子,只做一样糕点,就叫四季酥,每日只做二十盒,有钱也未必能买到,前日首辅还吩咐我让人去买,可惜要提前预定,买不到,”钟嵘一拍手,叹了一声,“今个一早起来,首辅问过这事,听说买不到,就说他自己想办法,依着我看,这徐姑娘十有八九说的是真话。”
迟阳听钟嵘这么说,瞥了一眼宁亦姝,一盒糕点倒劳烦首辅这样费心,他大约猜到这是要买给谁的了。
钟嵘和迟阳说话并没有避嫌,宁亦姝坐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听到是徐侍郎的二姑娘来送东西,又赖着不肯走,宁亦姝想到沈思怡昨个说的话,缓缓站起了身。
“敢问钟管事,你说的户部徐侍郎家的二姑娘可是徐若曼?”
钟嵘点头:“正是。”
宁亦姝微微一笑,心想给沈思怡出气的机会来了。
“我之前跟徐二姑娘便相识,你们如果为难,我有法子让她走。”
迟阳既不想拒绝宁亦姝的要求,又怕他擅自让宁亦姝替他们处理这种事赫之瀛会怪罪,一时犹豫。
宁亦姝又道:“我和徐二姑娘原本也有些话要说。”
话说道这份上了,迟阳不好拂了宁亦姝的面子,忙答应了。
方婆婆靠在摇椅上,见宁亦姝要走,忙问道:“软软你要去哪啊?”
宁亦姝回头一笑:“我去见个人,一会便回来,婆婆放心。”说罢,随钟嵘一道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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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若曼抱着一个大红描金食盒站在赫府门口,自顾自的傻笑。
这盒四季酥是她前些日子托人定下来的,原本准备拿进宫孝敬她做太妃的表姐,没想到今个去四和楼取点心时碰到了首辅。徐若曼得知赫之瀛想买四季酥后,想也没想便主动把自己的那盒让了出来,因糕点都是现做的,赫之瀛有事要办,没空在四和楼等,她这才得了这个来送点心的机会。
徐若曼抬头望了一眼面前巍峨的朱红大门,欣喜不已,别说京中的贵女没人来过赫之瀛的府邸,就是朝中的官员,也甚少有人有机会进赫府喝杯茶。徐若曼这人,浑身上下没什么优点,好在她还有点自知之明,倒没想打赫之瀛的主意,她要的不多,今个能进赫府坐上一坐,够她回去跟人吹嘘便就满足了。
徐若曼望着赫府大门,心里正得意,忽见一抹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赫府门前。
宁亦姝垂眸俯视站在阶下的徐若曼,开口,声音婉转清甜:“徐二姑娘,好久不见啊!”
徐若曼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当她确定站在她面前的这人确实是宁亦姝时,禁不住惊讶的张了张嘴。
从前的宁亦姝爱穿色彩鲜艳的衣饰,带奢华贵重的朱钗,画精致醉人妆容,亭亭站在人群中,像是娇艳的牡丹,天姿国色,也似高傲的孔雀,清贵优雅。而此时站在眼前的这个人,一袭淡雅的浅鹅黄碎花襦裙,长发挽成简单的发髻,虽素面朝天,未施任何脂粉,但眉眼仍精致如画。和煦的微风从她脚下拂过,吹动裙摆,她站在那里,宛如一朵开在高处的傲霜花,清丽脱俗,似仙似幻。
徐若曼原以为沦落成优伶的宁亦姝必然自暴自弃、颓废不堪,哪想到今日见到了她,虽是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但仍美得不可一世。
宁亦姝莲步袅袅的下了台阶走到徐若曼面前,唇边噙着一丝淡雅的笑,开口,却声音冷厉:“怎么?看到我很惊讶?话都说不出来了?”
徐若曼长相不如宁亦姝,出身不如宁亦姝,从前在宁亦姝面前总是自惭形秽,得知宁亦姝家里出事后,她不止一次的幻想过,再见宁亦姝时,要如何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可是此时,当宁亦姝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时,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徐若曼不懂,为何她明知宁亦姝如今不过是个落了乐籍的优伶,她在宁亦姝面前为何仍心虚自卑的抬不起头来?
人啊,越是没有底气,越是容易狗急跳墙,越是没有什么,越是喜欢强调炫耀什么。
徐若曼长吐了口气,暗自给自己鼓了鼓劲,终于抬头迎上宁亦姝的目光,但因试图掩盖心中胆怯,一开口,便暴跳如雷:“你如今不过一个教坊的优伶,凭什么管我?”
宁亦姝睥睨了徐若曼一眼:“你嗥什么?谁管你了?我不过有句话要警告你,以后再敢说我的坏话,再找沈思怡的不痛快,仔细我对你不客气!”
宁亦姝虽有心要替沈思怡出气,但以她如今的身份,此时又是在赫之瀛府门前,除了警告徐若曼两句,眼下也不好把她怎么样。
宁亦姝说了该说的话,不愿和徐若曼这样的人多打交道,瞧了一眼她怀里抱的食盒:“四季酥拿来给我,你可以走了!”
“凭什么?”徐若曼抱紧怀里的食盒,后知后觉的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宁亦姝瞧着徐若曼一脸的疑惑不解,微微一笑,她知道赫之瀛在这些世家贵女心里是怎样的地位,忽然生了点儿坏心,她就要戳她们心底最痛的地方。
“我来赫府做客啊!是首辅请我来的!”这本也是事实,宁亦姝自然说的从容不迫。
“怎么可能?”徐若曼起初不信,可稍稍一想,又觉得若不是首辅允许的,她宁亦姝又有什么本事进到赫府?
一想到此,徐若曼便狠的牙痒痒,从前的宁亦姝在贵女圈里便处处压大家一头,如见宁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她都沦落成教坊的优伶了,这样卑贱的身份,为什么还可以得她们得不到的东西?
徐若曼瞪着宁亦姝,眼眶微微泛起淡淡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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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扶着方婆婆出现在府门口,指了指不远处的宁亦姝:“阿婆,你看,她不是在那儿嘛,没走!”
方婆婆见了宁亦姝,高兴的笑了,扶着小九的手下了石阶,口里唤道:“软软……”
宁亦姝回过头,见方婆婆来了,忙快步迎上前。
方婆婆见了徐若曼,花白的眉毛一拧:“你是谁?跑到我家来干嘛?你敢欺负我孙媳妇我这老太婆可不饶你!”说着往宁亦姝身边靠了靠,“是不是我大孙子在外头惹了什么风流债了?软软别怕,婆婆给你做主!”
宁亦姝看了看一本正经的方婆婆,又看了看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的小九,再瞧一眼不远处一脸呆傻的徐若曼,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她该说什么?她能说什么?
宁亦姝越想头越疼,唯一庆幸的是方婆婆的“大孙子”此时不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