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记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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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盛冠无奈地从地上站起来，无言地看了一眼父亲。父亲像是懒得跟自己在解释，坐在书案前继续看着先前的文件，一副心平气静不受打扰的样子。
秦盛冠叹息，力争无效，倒不仅是鞭子上身的责罚，只怕在这件事情上自己再也没有立场和父亲还价了——但是或许，自己从来都没有过立场。
再怎么样，皇命一旦下了，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秦盛冠走到院子里，黑色官靴一步步在地上敲出沉闷的声音。
解下外袍扔在一边，伏在冰冷坚硬的地上，一股凉意顺着胸腹蔓延到全身。
边上家丁挥挥手上鞭子，道：“大公子，得罪了。”
秦盛冠苦笑着摇摇头，早就习惯了，自己一年到头不知道要被府上下人“得罪”多少次。这么想着，秦盛冠不由往父亲书斋的窗户那里瞟了一眼。
“咻”的一声，长鞭一下子甩上脊背，抽开背上白绸的内衬，秦盛冠还在走神，没有防备之间被打得“啊——”地出声。
又几鞭子甩下来，秦盛冠觉得身后像燃起火蛇那样锐痛，却是不敢再叫了。
书房里，秦震铎突然从面前的文书中抬起头，望向窗外，想——刚才是不是有乌鸦在叫？恩，府里真是要让秦英好好打点打点了。
秦盛冠俯卧在地上，手握成拳用力抵在石板地上。身后的鞭子挥出“咻”“咻”的响声，“啪”地抽在背上、腰际、臀上、腿上，一道下去就像是燃起一条火焰一般地痛。应该是背上臀上有些地方已经被鞭子抽破了皮肤，再一鞭子下去抽在毫无保护的血肉上，痛达骨髓。
父亲工具倒是选对了，鞭子这种玩意儿，倒真是让人长记性的。
秦盛冠把头埋进手臂里，眼前一片空白。
耳边还是回荡着父亲的话：
——暴戾就是暴戾，这名声必须得由当今圣上来抗。挖个运河少则五年多则十年，这个时候我秦家正好安安静静地在中原做太守••••••
——心软不足成事，缺少智谋••••••
——你不仅当众违抗政令，还说出这种话••••••
皮鞭在身后肆虐呼啸，耳膜被那种挥鞭的声音刺得生疼。
脑海里出现上午在民居里出现的画面，那样幼小的孩子，哭泣的女人，放声大哭的中年男子••••••他绝对相信，父亲自此不会让自己再去干涉征收民夫这件事情。今天这件事情，又让父亲低看自己一眼，以后，这种事情父亲必会直接交给下属去做的吧••••••
那些无辜黎民，自己也没有能力再去保护了••••••
或者说，从来都不应该他去保护，从来都轮不到他去保护••••••
秦盛辰觉得心里骤然开始疼痛，和脊背上火烧火燎占居意识地疼痛混在一起分不清楚。
“大哥••••••”
秦盛冠于疼痛交织的网中听到这么一声细弱的声音，抬头，竟然是二弟盛辰和四弟盛黎。
于是苦笑。肯定被吓坏了吧，这么小的孩子，好久不见自己的父亲，就看到刚刚还站在那里迎接自己的大哥被扒了衣服按在地上鞭打的血腥场面。
“大哥••••••”盛辰看到大哥背后早就渗出点点刺目的猩红色血迹，不由有些害怕，“爹爹呢，我们去找爹爹••••••”
盛黎看着大哥，也怔怔地点点头，虽然平时没有如盛辰一般是个纯善可爱的孩子，但那么小的孩子看到这样的场面，都忍不住想找父亲求情。
“爹••••••”
秦震铎抬头，看见两个幼小的孩子站在一起，怯怯地看着自己。
秦震铎不由地自然地微笑：“怎么了？”
“爹，为什么要打大哥呀••••••”秦盛辰道。
“大哥不听话了，辰儿和黎儿以后不听话也要挨打的，听见没有？”秦震铎道。
“爹，不要再打大哥了••••••”盛黎听到窗外传来一声声的鞭子声，不由道。
秦震铎无奈地笑笑。又怎么跟这两个幼小的儿子讲清楚呢？说大哥是长子你们是次子幺子承担不同责任不同，不要去管？说你们的爹其实早就被朝廷猜忌，此次将计就计，可惜你们温和老实善良蠢笨的大哥根本不懂你爹的计策？说秦家的孩子犯了错挨鞭子是正常的你们长大一样如此？
习惯了在官场上周旋勾心斗角，习惯了沙场的血雨腥风你死我活，习惯几代皇朝的风云突变沧海桑田，但是面对几个年幼的不谙世事的孩子，却哑口无言。更何况，他们身为秦家子弟，本来就没有几年单纯的日子可以过，自己这个做爹的，又怎么不愿意也珍惜一下孩童的天真呢。
“老爷，还有三天就要过年，你不会真的想把冠儿打得起不了床吧。”窦氏也进了书房道。刚才进门前见到长子后背血迹斑斑的样子还是心疼得紧。
秦震铎刚想说什么，又听见窗外传来一声痛呼声。
秦盛冠觉得自己已经根本控制不住压抑了许久的叫声了。
挨打到最后剩下的不是痛，是累——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身子也只是在每一记鞭打下震一下，手无法控制地抖一下，叫声急不可耐地想要冲破喉咙，喉咙深处传来刺痛感。
“还有多少鞭？”
突然，秦盛冠听到父亲的声音。微微抬头，就看见父亲脚上穿的黑色方靴和紫色蟒纹金线袍的下摆。
“回老爷，还有九鞭了。”边上的家丁道。
“恩。”秦震铎应了一声，对伏在自己脚下的长子道：“跪起来。”
秦盛冠吸了一口气，尽量快地从地上支起身子，这么一动，背上的伤连成一片疼痛起来。
“你娘说马上过年了，不要罚你太重，这九鞭子暂且记下。城里协助各级官府征用徭役的事情么——还是你负责，”秦盛冠听到这句话，心里一凉，看来父亲还是想再折磨折磨自己，“我倒要看看你记不记打。要是那天心又软了，又不长脑子了，这儿还有几下鞭子寄着呢。”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记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