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之夜》千阿

4、洛神（一）

　　姬兮月和温夫人以及侍女，一行三人坐在去往清风台的马车内。温夫人紧握着她的手，眼见着要和女儿分离，不知年月，又垂了几行泪下来。
　　“小宛，要是上不了清风台，可别勉强，回广陵，爹娘再给你想想办法。”
　　“娘，我知道了，您别哭了。”姬兮月看着温夫人哭红的眼，一时有些迷茫。她与温夫人的母女缘分浅地可怜。十一年前，温夫人为了生她，耗了大半气血，加上本就体弱，险些天人永隔。后温夫人就一直在后府的舜思园内将养，姬兮月自三岁起就每日由奶妈领着去舜思园请安，因每次温夫人见她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想来自己在温夫人眼中也只是个余食赘行般的存在，她并不想讨人嫌，所以时常请完安就离开了。有时温夫人会多问几句话，但她至多也只停留一盏茶的时间。
　　两年前，温老爷从岱舆山求了副草药，温夫人喝了几月，身子竟好了，半点病根都没留下。不久后便怀孕了，足月生了个健壮的小公子。姬兮月见她那从未对她展露笑颜的母亲日日抱着那孩子玩笑，心又冷了大半截。
　　现温夫人对着她，又是哭又是叮嘱，满脸不舍，姬兮月叹了口气，想伸手替她擦擦眼泪，却在马车停下的同时，收回了手。
　　“娘，你带青桐一起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姬兮月跳下车，对着车内的温夫人说道。
　　“这怎么行！青桐，快下去跟着小姐。”
　　“来这清风台的都是些有品格的修士，况我做这少年郎的打扮，没有大碍的，若是上不了清风台，我自己也认得回家的路。母亲且放心，快些回去吧。”姬兮月将青桐拦回车里，朝她们笑了笑，转身往山上走去。
　　别了温夫人，那一瞬间的伤情便烟消云散了，沿着石阶走了没多久，就见到好些个白衣散修，上前行了个礼，打听了一番。
　　原来这三百年来未曾有动静的清风台，在近日出了一把仙器，藏于山脚的林子里，若能得到此仙器，就能上这清风台，做正式弟子习法修真。他们中有人已经在这林子里寻觅半月有余，还是不得其踪迹。
　　天色将晚，这几位修士见她只一人，便邀其同行，姬兮月一听，正中下怀。随他们走了不下几步，又碰到几名白衣散修，心想这清风台近日确实热闹非常。
　　“好好一姑娘家学什么不好学人来修仙，不就是一只鵸鵌嘛，竟吓成这样，早些回家去吧。”其中一人对一白衣女子说道。
　　“它有......三......三个脑袋，还......还会发出人的笑声，实在吓人。”那名姑娘哽咽着说道，泪眼汪汪的，看来被吓的不轻。姬兮月转了转手中的扇子，凑到姑娘跟前，“在下姓姬，名茅，广陵人氏，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鸡......鸡毛？“寒霜雪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位面如冠玉的公子，没想到这样一位翩翩公子竟叫这样的名字，先前满脑子三头怪鸟，现在满脑子飞鸡毛。瞬间转悲为喜，略带羞怯地回道：“我叫寒霜雪。”
　　几人互作了介绍，果真都是为寻仙器而来的，大家自知仙器就只有一把，没必要为了争这个伤了各自体面，只要有仙缘，万般皆可。几人交流下来发现志同道合，便相邀结伴同行。
　　他们找了一处空地生起火来，几人围坐在一起讨论起这件仙器来。
　　“这仙器是把剑，闻奚名洛神，听名字像是飘逸流派的仙器，实则是忠贞流派的。”
　　“哦？有何差异？”姬兮月饶有兴趣问道。
　　“飘逸流派的剑，剑身有韧性，所以使起来似游龙一般，结合剑法，贯融相成，显得特别潇洒超逸。忠贞流派的剑嘛，剑如其名，刚正不屈，不管施多少力都折不断，除非......”
　　“除非什么？前辈你别买关子。”
　　“一口气讲了这么多还不让人歇歇啊，除非剑主人身死，该剑直接折身自毁。”诸葛瑾撩了撩额前的碎发，笑道。
　　“果然剑如其名！“姬兮月惊叹，不禁鼓起掌来。
　　“你这小兄弟，什么都不懂还敢来清风台。”
　　“俗话说，运气好不用起得早，万一呢？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说说笑笑，姬兮月估摸着已经过了子时，她隐隐有些犯困，虽周围有人在，但她向来警惕，起身环顾四周，寻了一处矮树枝，轻巧地翻了上去，枕着手臂准备睡觉。
　　柴火堆不时发出轻微的霹雳声，火光明晃晃地映在她的脸上，似梦非梦间，那个人穿着黑色的袍子，侧立于她的身前，气质冷清，拒人千里，却问了她一句“可还疼。”那是她从未感受过的温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细响，姬兮月微微睁开眼，见他们都起来了，一旁还站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婆，背着个破篓子，头发花白，身型瘦弱伛偻。她轻轻一跃，从树上跳下，向他们走去。
　　“婆婆，怎么又是你，我在这林子里呆了半月，每天都能在这个时辰碰到你来采草药，现才寅时三刻，天都还没亮，这山路偏僻难行，为何不等白天？”
　　“采玄芝......采玄芝，找不到。“老婆婆指着北面，嘴里反反复复只念叨这几个字。
　　寒霜雪怯怯地问道：“婆婆，你要采的玄芝长什么样？我帮你一起找找。”
　　“我们早帮她找过了，往北面是条溪涧，溪边除了一些杂草，什么也没有，神神叨叨的，我劝你也别浪费时间。”
　　寒霜雪听了也不再多言，跟着诸葛瑾他们准备离开，还回头喊了喊姬兮月。
　　姬兮月靠在树旁听着，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玄芝，就是想不起来，但内心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个忙得帮。她没跟着诸葛瑾他们，只是走到老婆婆身前，顺手接过老婆婆的竹篓，来回间闻到一股淡淡的兰草香。两人不发一言走到溪边，正如刚刚那人说的，溪边除了些杂草什么都没有。老婆婆还是没说话，慢慢蹲下，拨着溪边的卵石。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一起拨呗。有好好的觉不睡，到溪边拨石头。姬兮月无奈地笑了笑，既来之，则安之吧。
　　拨了半天也没拨出个所以然来，腿倒是拨麻了，她朝前跪了过去，从溪涧里掬水洗了把脸，溪水澄清，倒映出她的脸，还有一名绝色女子。倒影里那名绝色女子唇红齿白，情态柔美，正在她旁边拨着石头，姬兮月看看倒影，又看看身边那位婆婆。洛神剑，采玄芝，幽兰香，绝色女子，她恍然大悟，这就说的通了。她嘴角扯出一抹坏笑，眼波流转，双手向后撑着身子，看向那位婆婆。
　　感受到视线，老婆婆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