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小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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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语静静听他讲，手握着楚仕不肯放：“那后来呢，你大学？”
“大学啊，大学就认识了蓝柯和白均言啊，我大学很高冷的，而且一心挂着找你，好多人跟我表白我都没答应。我印象中大学都没有什么深刻的事，同学也不记得几个了。”
“后来毕业了，就跟他们开了color，我只是投资，主要都是他们在弄，我闲的没事干，就去做编辑了。”
“也得亏是我运气好，刚做编辑就碰到了你。”
“那你那几年就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唐天语抱着膝盖看他。
“特别的，找你吧？给你写信，找你也找不到，最后就快放弃了。哦对了，我还资助了一个白血病人，她叫小衣。”
“小衣？”唐天语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他曾经以为这是楚仕的女朋友，还吃了好大的醋。“怎么回事？”
“我刚出来工作的时候，还在color帮忙。有一次来了一个未成年。你知道color只有我们几个人，门口也没有保安，她是自己进来的，在酒吧里看来看去，就被我发现了。我过去跟她说未成年人不能进酒吧，让她出去，她就一脸害怕的样子。”
“然后白均言就过来了，他说我不懂安慰小孩子，就自己去把她抱到吧台那里，好像给她倒了瓶牛奶还是可乐，然后问她父母在哪。”
“我记得她那个时候身上穿着还是病房的衣服，一脸怯生生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白均言也不知道从哪摸出来棒棒糖，多半是蓝柯的，给她，又哄了好一会，她才开口。”
“她是附近人民医院的白血病患儿，”说到这里，楚仕用手撑住头去看唐天语，“趁医院监护的人不在偷跑出来的。她说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但是却连酒吧就没有进过，所以误打误撞，就进了color。”
“再然后我陪她回医院，那晚上color有活动——孩子大概也是被我们活动的宣传吸引进来的，白均言走不开，就我陪着回去了。”
“回医院的时候，她妈妈已经找了她好久了，看到她回来差点要流眼泪，我就跟他们聊了一会，才知道小衣已经白血病晚期，而他们也将近没有钱医治了。”
“我那时手上还有点余钱，就资助过去了，后来就每月固定打点钱给他们，间中也过去看一眼，陪孩子聊聊天，给她说说她还没看到的世界。”
“那她现在怎么样？”唐天语也是一副难过的表情，他不常接触公益慈善，但并不代表他没有同情心。
“还好，我上个月去看了一下，她在睡，小衣妈妈跟我说，她还挺想念我的，我就多待了会，等她醒了之后给她讲故事，她很开心。”
“那你以后去的时候，带上我好不好，我可以给她讲很多故事的。”
唐天语睁大眼睛看楚仕，语气带着点请求，楚仕笑了：“当然好啊，大作家，她很喜欢看书的，你可以跟她聊很多。”
“她应该很难受吧？”唐天语眼神游离起来，“应该比我那个时候难受多了。”
楚仕沉默了，好半天才回了一句：“他很坚强，你也很坚强。”
“我坚强吗？”
“当然，不然你怎么会碰到我。”
“那我的生活真幸福。”
“人各有命，别太担心了，睡吧，改天带你去看她。”
“好。”
第二天，禁不住唐天语请求的楚仕回出版社打了个卡，又溜了回家，陪手上拿了好几本教科书的唐天语去人民医院。
本来唐天语是想带几本童话故事去的，可是楚仕说小衣已经十四岁了，不再看童话，建议他带几本高中教科书，唐天语于是去书店买了几本语文、历史这种可以当小说看的教科书，又怕小衣不喜欢加买了几本销量前列的言情小说，一块带着了。
这天早上小衣妈妈不在。陪护的阿姨说小衣妈妈昨晚陪了小衣一晚上，现在去上班了，楚仕偷偷给阿姨塞了个红包，拜托她多多照看一点，阿姨推不过，就收下了。
小衣正在床上看书，唐天语进去的时候，她有些拘谨。
楚仕跟在唐天语身后进来，她看到楚仕，眼睛一下子发亮了。但是碍于唐天语的缘故，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楚仕知道小衣是有点怕生的，他坐到小衣旁边，开始跟她介绍唐天语。
“小衣，好久不见哦，这位是哥哥的好朋友，你可以叫他致仕哥哥，这是他的笔名。你不是喜欢看书吗，致仕哥哥是一位作家哦。”
听到唐天语是一名作家，小女孩迅速抬起头瞟了他一眼，小声说：“致仕哥哥好。”
唐天语闻言绽开了笑容，他把自己买的书放到病床旁的桌子，说：“小衣你好呀。我第一次过来，还不知道要买什么呢，就给你带了几本书，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他把袋子里的书拿出来给小衣看，小衣伸手接过去了。
她手里捧着书，抬起头看唐天语，她的头发因为化疗被剃掉了，眼睛却是亮的：“这都是给我的吗？”
“是呀。”唐天语对她温柔的笑，像一个阳光的高中大男孩。
“哇。”小衣口中发出感叹词，终于露出了笑容。
唐天语看着小衣，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病床上的女孩已经接受白血病治疗快两年了。那么美好的年纪，却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东西。
幸好，病魔并没有把她打倒，她的天真和童真，她的不谙世事，她的无忧无虑，并没有因为病魔而消失。
莫名的，唐天语问出来那个他已经想了很久的问题：“小衣，你幸福吗？”
“我？”此前唐天语和小衣聊了几句，彼此已经没有那么生疏了，她把书放到腿上，输液的针管随着她的手晃动着，“我幸福呀。”
“你生了那么严重的病，还幸福吗？”
“幸福啊。只是，我的妈妈和爸爸可能不是很幸福，来看我的你们，好像也不是很高兴。”
“为什么？”这个回答在唐天语的预料之外了。
“好像你们都觉得我很可怜，没有多少人在我面前笑的，只有妈妈，楚仕哥哥，白哥哥和蓝哥哥对我笑过，对了，现在还有致仕哥哥。”
唐天语又笑了，或许很多人觉得在一个病重的女孩面前笑，是一件很不尊重生命的事情吧？
“那你觉得自己不可怜吗？”
“不可怜啊。我都十四岁了。我以前觉得自己好惨的，那么小就有绝症，别人可以活七八十岁，我可能就十七八岁。但是后来长大之后，我发现我已经很幸福了，”或许是唐天语的笑容好看，又或许是很久没有人和她聊过这个话题，小衣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你看，我家还可以医治我，有的小朋友没有钱去医院都是在家里熬死的，多可怜啊。而且我爸爸妈妈都很爱我，老是来看我，还有你们也经常来陪我，我一点都不孤单。”
“别想那么多，”楚仕用一种上扬的语气说道，“或许你再等多一会，就能有骨髓移植了呢！”
“不会的，楚仕哥哥，”小衣笑了，她露出整齐的牙齿，仿佛撒娇保证自己以后不再犯错的小女孩，“我之前都偷听到了，前面还有三四个人等着呢，哪来那么多骨髓啊。”
楚仕和唐天语咬了咬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小衣抓着他们的手晃了晃：“别这样啊，别露出这种表情，我其实一点都不害怕的。小说里面都说像我这种孩子死了之后可以上天堂的。那时候我就在天堂里面看着我的爸爸妈妈，自己悄悄在天上长大，说不定等到几十年之后我会在天上碰到他们，那个时候他们就会发现——哇，我们的小衣怎么长得那么高了呀？”
唐天语的楚仕被这样的想法逗笑了——怎么反而被一个小女孩安慰了呢？
“那个时候你的爸爸妈妈会很开心的。”唐天语说。
“我也觉得。”小衣甜甜地笑了。
楚仕给小衣剥甜柑橘，唐天语陪着小衣聊天，小衣说想知道小说的作者都是怎么写小说的，唐天语就跟她讲写小说就是把在脑子里发生的故事写下来，或者把在生活里发生的故事记下来，再用想象去修整。小衣恍若大悟，说：“那是不是我把你们每天过来陪我玩，或者我上天堂的事记下来，就是小说了呀？”
“是呀，小衣可以试试创作哦。悄悄跟你讲，有很多厉害的作家都是在病房里写下惊世之作的，”唐天语比了一个爆炸的手势，“像，嗯，你看过《钢铁是怎么样炼成的》吗？”
小衣点头，唐天语继续说：“这本书的作者叫奥斯特洛夫斯基，他就是在病床上把这本书写完的。”
“那我也可以写书吗？”
“可以啊，你写了之后可以让妈妈帮你保管呀，如果你想发表出来的话，就可以让楚仕哥哥帮你发布。”
“为什么楚仕哥哥可以帮忙发布呀？”
“因为楚仕哥哥在出版社工作呀，我的书就是他帮忙发表的哦。”
“喂喂喂，我可听到了啊，你们在说我什么坏话呢！”
这个时候楚仕拿着橘子过来，佯装发现了小秘密的生气，小衣低头吐舌头，手指悄悄扯了扯唐天语。唐天语拿起橘子放到小衣手上，转头跟楚仕说：“没事，夸你帅呢。”
小衣拿着橘子偷偷的笑了。
两个人又陪了小衣好一会，直到中午才走，小衣笑眯眯跟他们道别，临了突然间问一句：“虽然这么问很不礼貌哦，可是，两位哥哥是什么关系呀？”
唐天语眨眨眼：“你觉得是什么关系？”
小衣摇摇头：“我不知道，可是致仕哥哥来了之后，楚仕哥哥好像很轻松很高兴的样子，之前楚仕哥哥过来虽然也对我笑，但是感觉很，很，很压抑……”小衣不确定地说。
“是吗？”楚仕自己都不知道。
“哎呀不知道啦，”小衣挥挥手，“但是你们两位给我的感觉跟白哥哥和蓝哥哥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
“小衣要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吗？”唐天语想了想，还是决定不隐瞒。
小衣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点了点头。
“你知道……同性恋吗？”对着小孩讲这个话题，唐天语觉得有点难以启齿，但是面对着小衣闪着好奇的眼睛，他又不忍心撒谎。
如果说是什么好朋友之类的话，小衣不会相信的吧？
“我知道！”小衣咧开了笑容，“我就说嘛，你们就像是情侣一样。”
“这么明显吗？”楚仕悄悄靠近唐天语耳语。唐天语没理他：“你是怎么知道同性恋的？”
“看新闻啊，有一天我看报纸说，什么，同性恋合法化被提上议程，我就问妈妈什么是同性恋，妈妈告诉我说同性恋就是男孩喜欢上了男孩，女孩喜欢上了女孩，他们很不容易的。”
“是吗？嗯，那你妈妈说的很对。”
“没关系，那个什么提上日程的，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你们应该很快就不会那么不容易啦。好的这个疑问解决掉了，你们走吧，路上小心哦。”小衣朝他们开心的挥手。
唐天语心一暖，给小衣比了个小心心，小衣开心的也比了回来，两人就给她轻轻关上门，离开了。
“我还真没想到我们这么明显，而且被小女孩灌了一口鸡汤。”走在楼道里，唐天语感慨万千，小衣的这种性格，实在是太讨喜了。怎么这么乖的一个孩子，老天怎么就是不让她长命呢？
楚仕显然也是同样想法，他叹了口气，牵住唐天语的手：“有她的祝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唐天语把楚仕的手又握紧了一些。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小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