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简单》紫玉白银

4、善意谎言

　　大学时光里，混混各种机构社团，找喜欢的人谈谈恋爱，缺钱了跟同学去做做兼职，宽松的时候跟兄弟喝喝小酒、一醉方休……因为不再懵懂无知，也没有成年人的各种烦恼，对生活有自己的主导权，所以成了最美好的人生阶段。什么前途、未来，经历过高考重压后又从中获胜的学子，能在及时行乐的强大诱惑下而继续发愤图强的，该是有极强的自制力才行。
　　可是，说毕业就毕业，时间从不给人留恋的机会。
　　这天正是搬离宿舍的最后期限，宿友早就搬走了，独留金宇源清理完最后一点东西。他把钥匙插回锁孔挂在门上，最后回望一眼宿舍，这个足足待了四年的空间，突然变得空荡荡，没了人言和欢笑，没了书本和电脑，只剩下整齐摆放的铁架床和桌椅，地板也是有史以来最干净的一次……天气太热，他用手背抹一把额头的汗，楼道被烈日暴晒，那曾经熟悉的空间里却无比阴凉。
　　没用的清除，只留了必需品和贵重物品，金宇源把它们搬到了阿正宿舍。或许是对学校依依不舍，也没提前找好租房，所以借阿正回家过暑假的两个月，决定在这里将就一阵子。宿舍还有两个师弟因为实习没回家，不得不说，做师兄的混成这样子有点尴尬，免不了被他们暗自嘲笑，但不管那么多了，金宇源想，落魄的时候哪还顾得了脸面。
　　坐在阿正的书桌上，看着桌上的小风扇转啊转，金宇源回味着大学校园里的最后时光……突然电话响起，是华远打来的：“阿源，去李总那边怎么样？还行吧？”
　　如果不是被问起，金宇源都没想起来跟华远反馈情况，这才觉得有点愧疚，赶紧说：“挺好的华总，真的，很感谢您啊，前几天刚去还在学习，所以没有跟您回复一声。”
　　“没事没事，这个不重要”，电话那头华远停顿了片刻，像是在吃什么东西，随之传出吞咽的声音，然后接着说：“这次我主要想找你帮个忙，不知道方不方便？”
　　“您说您说，能做到的肯定没问题。”
　　“我准备在你们学校开一下培训班，关于什么呢，一方面对纵横新一届管培生的预选和培训，一方面对其他师弟师妹培训系统的营销知识，但现在不知道怎么开展，你看有什么方法可以尽快切入？”
　　“这样啊，”由于没有接触过类似的事情，金宇源觉得有些压力，思考了片刻才说：“需不需要跟老师沟通，就像校企合作那样，可以的话，我跟学校老师了解清楚，看怎么开展，反正您也是为学生好，能增强他们的营销知识架构，还能提供在纵横地产实习的机会……”
　　“不不，你知道我，不太喜欢跟这些官方政府、学校老师打交道，其实很简单，利用晚上自修的时间，看能不能借用一间教室，你在你们师弟师妹群里宣传宣传，我就可以简单开课了，一开始听的人不多没关系，我会用各种方式吸引他们过来……”
　　“大概明白您的意思，教室空闲的时候都可以用，我再了解一下，确认了再跟您说吧！”
　　“好，那就拜托你，我希望下周三就能开班，怎么样？”
　　“应该没问题！”虽然有些压力，但金宇源毕竟在学生会待过两年，占个科室不是什么大问题，然后帮忙宣传宣传也很简单。
　　“好的，那暂定这样”
　　“好！”挂完电话金宇源常舒一口气，回头看看两个师弟，一个还在认真玩着《三国志》的游戏，一个在看什么日本动漫，似乎一点都没有听到他打电话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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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前往高铁站的地铁内，弈棋依偎在男友身边，一只手把着扶手，另一只手臂环在他腰间，脑袋靠着他肩膀，清淡的香水味和烟草味混杂在鼻间，都是熟悉的味道，但因为要别离，使呼吸变得沉闷。
　　“听过《下一站吻别》吗？”他突然问。
　　“我听过《下一站》，听过《吻别》，就是没听过《下一站吻别》”弈棋说。
　　“啊哈，没事，有空听一下，还可以……”
　　“哦哦，你在鹏城要注意安全啊，记得想我，晚上有空就视频，别乱聊其他女生，不然分分钟过去打死你。”弈棋说话时嘟着嘴，声音还是那么清脆动人。
　　“知道，不会的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能再瘦了，都皮包骨了，多吃点”。
　　“知道了，天天说我瘦，哼，别人都是喜欢瘦的，就你天天嫌我瘦。”弈棋赌气地说。
　　“没有嫌你瘦，这不是关心你嘛，真是的——”
　　“关心我？那你不要去鹏城了，一起在这边不好嘛”
　　“哎，这不是没办法嘛，这么好的工作好不容易找到，别人都抢着去，我白白浪费了多可惜啊”
　　“哦，就工作重要，我这么好的女生，白白抛弃了不可惜啊，别人也是抢着要呢。”
　　“啊哈，又来了不是”，他温柔地捏了捏弈棋气鼓鼓的小脸，“没有抛弃你，我们不离不弃，只是暂时分开一下，我在那边稳定了就接你过去”
　　“我才不要去，你去吧，别回来最好。”本来昨晚一夜无眠，想好了要对他说很多鼓励的话，比如“好好工作”、“努力赚钱”什么的，但到这时还是忍不住在埋怨，弈棋也是对自己的表现很无奈，明明很多同学都羡慕自己有这么好的男朋友，长得帅，而且一毕业就能去到国企，薪资待遇各方面没的说，但自己只是表面上开心，内心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好吧，不说这些丧气的了，你去了好好工作，多赚点钱，但也不要太累，我会等你的，你也要等我”，说着说着，眼角有些痒痒的，弈棋赶紧停了下来。
　　“嗯嗯，等我！乖。”他将弈棋抱得更紧。
　　到了高铁站，弈棋一直拉着他手，跟着排队、取票，然后看时间还早又一起吃了麦当劳的双人套餐，到进站的闸机前，弈棋又抱了他很久才放开，露出笑脸，轻松地说：“走吧，注意安全，希望再见你时更厉害了，哈哈”
　　“好，走了啊，你回去路上小心”
　　弈棋挥了挥手，见他通过闸机后越走越远，背影消失在人群里。之前在一起的两年时间，感觉爱情已经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两个人一起学习、玩乐，一起在操场奔跑，一起熬夜聊天，一起做着各种梦……很难想象，现在既是毕业离开学校，又是与另一半分开，一个人的生活该怎么继续，虽然知道总会好的，最后都会习惯，但心里空落落，一时无法接受。都说毕业季就是分手季，有些道理，因为稍不努力，现实就会打败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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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了好几天晚上，金宇源才摸透情况，了解到北院的一个教室晚自习时间使用率很低，适合给华远开培训课；又费了一些功夫在各种群里宣传，才召集了10来个表示愿意参加周三课程的师弟师妹，本来还想找明诚凑数，但他要跟合租的舍友打机，被果断拒绝了。最后，给管培生群里发召集的信息，都回复“要加班”、“离得远”、“有事情”等各种理由不能参加，唯一是弈棋，在群里自嘲式地回复说：“男朋友去鹏城不要我了，成了孤家寡人一个，我陪表哥去听华总的课吧，给他捧场！！！”
　　周三这天，金宇源刚下班就往地铁站跑，急匆匆地下了地铁又赶公交，果然比平时早到学校半个小时，刚好够吃个饭，还是在商业街随便解决，出来便碰到了弈棋，见她一身职业装扮，V领白衬衫、黑色短裙、肉色丝袜，5公分的高跟鞋，修身的套装显得更加高瘦，像个没吃饱饭被饿扁扁的孩子，应该也是刚从项目赶过来，看到金宇源后马上面露微笑，眼睛眯起来，很亲切地叫了声“表哥——”，“哥”字声音拖了很长。
　　“表妹，你又瘦了吗？还是说穿工服显瘦。”金宇源露出关切的表情。
　　“表哥，一看你就不会说话，不会哄女孩子”，弈棋转成教导的口吻，“你对我这么瘦的人就不要再说瘦了，听了不那么好，对于其他女孩子你说她瘦了她们肯定开心死，但一定不要带着疑问的语句，你应该说‘哇！你又瘦了，不得了’，表情夸张点，带点惊讶，后半句说衣服的问题不要，这样保证对方听了爽死，明白了嘛表哥，哈哈哈”
　　“是是是，你帮我泡妞得了，要不你跟华总一样开个课，讲讲男生应该怎么泡妞、泡你！？”
　　“你看你多不耐烦，女孩子很讨厌这点，要不是因为你是我表哥，我才不理你——”
　　“开玩笑的咯，反正你都有男朋友了，还指望你喜欢我啊”，说着走到一家奶茶店旁，示意弈棋点杯喝的，金宇源要了最喜欢的柠檬红茶。
　　“你看你，一说正经的，你就说‘开玩笑的咯’，也是与女生沟通大忌知道嘛，开玩笑是不用直接说出来的，那是抵赖或者耍流氓……”弈棋要了烧仙草。
　　“行了行了哈，没完没了的说教起你表哥来了，男朋友跑了都不管，还管我”
　　“去死”，弈棋听到这话是故意刺激自己，伸手去捏金宇源的胳膊，直到听到对方惨叫才松开，边捏还边说：“看你是单身宅男才关心一下，要不是我表哥懒得教你”
　　“哇，你下手可真狠”，金宇源揉着自己胳膊，心想：终于理解她男朋友为什么要离开了，哈哈，还准备把想法说出来再逗一下她，但看她笑容有些僵了，也不敢再戳痛处，转而道：“谁跟你说我是单身宅男了，我谈过多少次你又知道？”
　　“就你这老实巴交的样子，你跟我说三次以上我都不信，要不是因为你长得还算可以，估计连初恋都没，哈哈哈”，弈棋每次挑逗起表哥来都觉得很有意思。
　　“过分了啊，不跟你瞎扯了，赶紧去看看华总来了没。”
　　“遵命，表哥！”弈棋嬉笑着，加快步伐跟着金宇源向北院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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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远开车进来学校大门，在宽阔安静的校道上缓缓行进，没有其他车辆，马路也成了独自享有，把车窗摇下来便有夏天独有的风，扑面而来的轻柔、温和，还带着暖暖的湿气，配上车内抒情的音乐，感觉棒极了，比在家、在公司等任何场合都好，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舒服得不想停下来。
　　华远顺着路牌指示开到北院门口，看到阿源和弈棋站在路边聊天，说笑逗趣的样子像极了情侣，不禁觉得年轻真好。华远把车停到他们身边，他们才注意过来，听到弈棋开玩笑地说了句：“华总好，车不错哦。”
　　“少废话，上车吧，一起进去里面”华远面带微笑、干脆地说。
　　“华总，就您一个人吗？我以为会有纵横其他人跟您一起。”金宇源上车问道。
　　华远知道他的意思，是想说毕竟是招下一届管培生，又是第一天开课，应该有纵横的人力或行政过来帮忙才对，但实情并非如此，这次仅仅是个人的想法。于是解释道：“就我一个，本来想找你们小洲师姐过来，但她又去哪约会了。可能你没理解我意思，这次是以我个人名义开课，说白了，跟纵横没有直接关系，主要是希望你们有所收获，强化个人的营销知识，另外有一些私心就是，这是我创业计划的一部分，算是一个试验的过程，当然，如果其中有表现优秀的学生，我会推荐到纵横成为管培。”
　　“哦，这样子”，金宇源才明白过来，记得有次跟华远说起“创业”的话题，认为每个大学生都有一颗创业的心，很想找机会体验一把。但华远却说，刚毕业就创业是很难成功的，要“知胜而后站”，反而是他这个时候合适，有一定资源和人脉，有耐心和一定物资基础。
　　“华总创业啊，创什么业？带我们玩儿呗，哈哈！”弈棋打趣地说。
　　“职业生涯培训或者企业培训相关的，现在不就在带你们玩嘛。”华远回应道，对比起其它关于创业、事业的表达方式，他确实更喜欢“玩”这次词。
　　北院门口到科室楼下就几百米，说话间就到了，三人下了车，来到金宇源之前占好的科室，发现已有五六个学生在百无聊赖地等。华远觉得挺好，毕竟第一次，人数超出了自己的预期。他让金宇源和弈棋也坐回了学生之间，也没有让谁先作个开场司仪，便直接走上讲台开讲。
　　“感谢各位同学过来听课，我们马上开始，”华远用非常铿锵洪亮的声音开场，看到下面的同学突然为之一振，目光瞬间集中过来，“我要讲的课程主题是：《如何营销更好的自己》，注意，不是更好地营销自己，而是营销更好的自己！课间大家不用做任何笔记，只需要认真听。今天第一课，我想先讲三个点作为开场，第一：我是谁，第二：为什么给你们免费讲课，第三：听完你会有哪些收获，……”
　　这课程结合了华远的营销经验和对大学生的职规建议，看得出是精心准备过的，虽然是第一节就已经放出了很多干货，金宇源和弈棋也在下面听得津津有味，后面还陆陆续续进来四五个同学。
　　华远看效果不错，便越讲越起劲。当提到如何优化自己的简历时，突然有个同学举手提问，华远停了下来，让那位同学发言，正好喝口水，休息一下喉咙。
　　“华总，虽然你讲的都好，但像你这样做根本就是骗人的，要我们把简历改得那么漂亮，天花乱坠，哪怕一点点经验都夸张放大，这样做根本就不讲诚信，就是骗那些公司，对他们没有好处。就算我们用简历骗了面试官被招聘进去，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马上就会被发现货不对板，还会影响我们信誉……”
　　华远正想用什么样的话更好地解答，只见金宇源愤愤然站了起来，对着那个同学义正言辞地说：“师弟，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跟你说，首先你也清楚，简历是面试里最重要的一环，没有好简历就没有机会、没有资格；换句话说，你连自己简历都写不好，都写不到吸引人的程度，凭什么面试官会觉得你是个诚信的人、实在的人，会做事的人？这里没有让你欺骗谁，没有让你无中生有编造事实，只是让你合理优化、适度夸张。我再请问，虽然你的大学生涯就是这个样子，难道你要实打实地这样写嘛：‘哦，我在学校经历普通，学习成绩中等，也没有参加什么机构社团，随便报了个学生会混混日子，经常在学校打机，偶尔逃课，有时候去运动一会儿，也没什么兴趣爱好，拍拖过两次都分了，对爱情没什么感觉等等’，你就这样实打实跟面试官说吗？没错，这样就是真实的你、诚信的你，但如果你是老板，看到这样的简历你会要吗？把实际的情况一五一十写上去，你觉得这就是诚信？拜托，不要把诚信当成你懒散的借口，当作是随便对待简历的理由好吗？你还想不想找工作，想不想得到实习的机会，那请问：你的优势在哪里？亮点是什么？是不是应该突出，发大？再退一万步讲，企业用我们刚毕业的学生，最主要还是看态度，你简历再漂亮能有什么经验阅历，但你连自己的简历都随意对待，凭什么给你机会！”
　　精彩，不亏是做过学院辩论队队长，华远看到一开始还趾高气昂的师弟被金宇源说得慢慢低下了头，他带头鼓起了掌，下面也是激动得掌声响起。
　　掌声之后，华远接着金宇源的话，语气转为温和地说：“很好，我希望这个课程保持这种效果，有争议、有讨论，有任何问题都随时提出来，两位同学请坐，感谢你们，鉴于你们刚才的表现，我之前也是有所准备，之后的课程我们的形式会非常丰富，不单是我一个人在上面讲，可能请大家每个人上来分享，或者辩论，或者游戏互动等，希望大家积极参与。”
　　华远看金宇源坐下后，脸腮还是红红的，越来越觉得，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后面的课程开展的更为顺利，在坐的师弟听了这个师兄现身说法，变得更加相信华远所讲的内容。
　　没错，这个社会是要讲诚信，也不能少了善意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