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交心 ...
-
醒过来看到身边那张滑稽的脸，左眼肿得像馒头，我扑哧一声笑出来。“一点都不符合对称美，要不我再给你右眼一拳？”我作势打他，他伸手抵抗，我的笑容突然僵住，只见他掌心胸口多处被荆棘刺得鲜血淋漓，昨晚我竟然疏忽了。我起身从洞外采来满把铁线草，嚼碎连唾液一起抹在他伤处。“这东西对外伤十分有效，愈后也不留疤痕。”他一把抱住我，呵呵笑着，全不理青翠的草汁蹭了我满身：“凤，睡得可好？”
“还行。你呢？”他脸慢慢红了：“第一次与人过夜，不曾入眠。”装纯情呢，我们那十岁毛孩也懂生理卫生，我拆穿他：“那你的儿女是从石缝里蹦出来的？” 原来我还是介意的，他的过去，他的妻妾，他的儿女，都是我心上的一根刺。他脸更红了：“为防遇刺，我，我自幼不曾与人同睡，就算有人侍寝，事毕也会离开，更加不会跟女子同床，同床却守之以礼。”当嫖妓啊，我鄙视的看他一眼：“侍寝？做你的清秋大梦，你侍我还未必乐意呢。”
“凤儿生气了？”他小心翼翼地解释，“我不是要凤儿侍寝。我只是觉得就算什么也不做，抱着凤儿睡觉也觉得喜欢。整晚都睡不着，心里满满的，好似再不是孤身一人。凤儿睡得好香，还会说梦话。”我涨红脸：“说梦话很奇怪吗？”他笑：“我从不说梦话，生怕祸从口出。”看着他两个深深的酒窝，满足的笑颜，我一阵莫名的酸楚。
一根狗尾巴草编成指环套在我左手无名指上，另一根则套在他的无名指上，小白的眼睛明亮得如同闪耀的晨星：“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原来聒噪的我说过的话他都记得，可一根狗尾巴花就把我买了，我不亏得慌？我故意刁难：“我们那可是一夫一妻制。” “我以后也只有凤儿一个。”他清晰地说。“你的老婆小孩怎么办？”我恼了，这人天性凉薄竟至于此，今日这样对他们，难保日后不会这么对我。“你听我说。”小白慌忙解释。
皇室子弟的婚姻多为权力制衡政治结盟，莫说不能先谈恋爱，就连屏风后偷窥都不合礼制，所以小白跟他的妻妾初次见面就是洞房花烛。也不是没有先性后爱的可能，但八年边关生涯显然起到反作用。交通不便，一来一去月余时光耗在路上，鱼雁传书和有数的几次休假回京甚至不足以收买他的一双儿女叫爹。我奇怪既然现代军官家属可以探亲可以随军，为什么他的妻妾不能到边关侍奉他。“你们那是和平年代。这里边关战事吃紧，女人留在军营十分危险，一旦被掳更是皇室之耻。再者为保全军上下一心，除了每年生日前后，我都是与其他将士同吃同寝，整个军营便连只母猫都没有，有个女人怎生方便？何况她们出身世家小姐，如何能经风餐露宿之苦？最要紧的是，我若无妻儿在京中为质，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父皇怎会放心将帅印交我执掌？”
回京之后他与他的妻妾才由熟悉的陌生人转化成亲人。我注意到他用的是亲人这个词。“凤，我从不知道自己也有这么多话说，也能这般开怀大笑，即使连被人暗杀搜捕，也并非不可忍受之事。你问我为什么要骗你，这个问题的答案跟我为什么想娶你的答案一样。我，我害怕失去你，我想要留住你。”“那你还赶我走？”“我以为你迟早都会离开，不如眼不见为净。可你一走我就后悔，没人在耳边唠叨我竟不习惯。如此思念一个人我未尝试过，我怕我一离开就再也见不到你。还好你以为我腿上有伤，我有七成把握你会回来。”他狡黠的一笑。我怒：“活该你断腿，居然利用我的同情心。”“那就再同情我一次吧。同情我一辈子。”他耍赖地抱住我，美丽的眸中盛满喜悦和祈求之色。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赶紧岔开话题：“你让你的师兄在太子枕边放了什么？怎么他这么快放弃搜山？”
“我的辞呈、印信、兵符、田土地契，还有，还有休书。”我大吃一惊。“相信我，这是最好的办法。我的妻妾娘家个个是朝中重臣，现下大局未稳，太子不便赶尽杀绝，风声过了，只怕会以他们为质要挟于我。唯有壮士断腕，才可护他们周全。”我担心地问：“你把兵符印信都交了出去，太子不就可以为所欲为？”他傲然一笑：“我若想争，何须兵符在手。父皇还异想天开我们能君臣相亲相辅相成，我一早料到今日。每年生日毒发我都需独自潜修，军中一日不可无帅，所以我专门找来一个替身。那时就想真有这么一天，大不了让我的替身一死，我就可以放马江南，卧看闲山。不过我终是低估了太子的狼子野心，连病重的父皇都不肯放过。我若死了，他又岂肯放过我的妻儿？只要我一日未死，敌明我暗，太子有所顾虑，必定不敢妄动。”不知该赞他情深意重思虑周全还是够狠够绝工于心计，想到那个险些殒命的替身，想到他抛下的妻儿，我一时无言。我确定自己愿意随之天涯海角天荒地老的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他逗我：“后悔了？我可是净身出户，一无所有。” 我瞪他一眼：“当然后悔，后悔有用吗？唉，被你骗上贼船，一失足成千古恨。”不禁苦笑：“不知将来我算不算得上壮士的一根手指头呢？” “凤，若有来世，我一定会等到你出现才。。。”
我毫不客气的打断他：“千万别。这辈子遇到你已经够倒霉了，还要预约来生！”他红肿的眼缝中发射出哀伤的目光。“好了，少来这套，早知道你演技一流，堪比周星星。我得看你这辈子的表现决定是否接受你的预约服务。” “我会爱你一生一世，还有来生来世，三生三世。”为什么明知是虚无飘渺的假话，我还是有心神俱醉的感觉。也许真的是在恋爱？用七天的相识一瞬的感觉去赌三生三世的幸福，值得吗？
“那你会后悔吗？抛下娇妻美妾钟鸣鼎食鲜衣怒马庙堂宗室，甚至是面南朝北天下尽入囊中的机会？”忍不住问他。
“不会。”他肯定地说。“你若以为当了皇帝富有四海，就能说一不二恣意妄为，那可错了。位置越高，顾忌的东西越多。很多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到遴选出战的将帅，小到临幸侍寝的妃嫔，都是无数次妥协与平衡的产物。幼时印象中，父皇少有开心的时刻，总是有读不完的奏章，办不完的要务。即便夙兴夜寐如履薄冰，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依然坐大。看够了那等口蜜腹剑心怀不轨的臣子，回到后宫也没个安生处，连发妻殒命都不能彻查，还要防刺客，惊变乱，心系边关，担忧天灾人祸。父皇一度纵情酒色不理朝政，却终究做不成彻底的昏君，又寄希望于我们这代能一振朝纲。他累我们也累。”我撇嘴：“既然当皇帝这么累，为什么你的那些兄弟还要争得头破血流？”
“甲之熊掌，乙之砒霜。更何况就算你无心争夺，别人未必肯放过你。也不是他们心狠，大家都不想错失先机罢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不想被踩在脚下，只有努力往上爬。除非像我做得这么彻底。。。”我忽然觉得心疼，这么多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即便他想退一步海阔天空也未必会有人给他机会。机会要靠自己努力去争取，我伸手拥住他，坚定地说：“小白，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交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