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谋略》风小雅

32、灵韵拜师（三）

　　郁菁阁中，月光透过窗棂，照着二楼的地板，如一层白霜，倾在衣上，似一层水雾。
　　子衿双手支在脑后，仰躺着，偶尔瞥一眼门外。
　　打从回府，她就没见上凌越。
　　凌越……长久以来的习惯，她迅速地整理着凌越的资料。
　　凌越，女，二十七岁，忠义王王妃，江湖儿女，活泼洒脱，擅琴乐。年少游历江湖，结识王劲，两人一见倾心，私定终生。
　　之所以说是私定终生，是因为这桩亲事遭到了凌父的反对。凌父凌秦是江湖上响当当的第一大门派——秋水山庄庄主。
　　一入侯门深似海，凌秦不愿女儿离开自己，更不愿她嫁入皇家，因而硬将女儿带回了秋水山庄。回府的凌越以绝食抗议，一番冷战之下，终是抵不过女儿哀戚的神色，凌庄主同意了这门亲事，却让她脱离庄主。因而，大魏王朝的人们自然也不知他们的忠义王妃真实的身份，知道是个寻常百姓的女儿，有幸飞上枝头变凤凰。
　　夏风吹散闷热，带着几许凉意，子衿睁着眼，发现一点睡意也没有，翻了个身子，外室守床的女婢呼吸绵长均匀，显然已经睡熟了。
　　反正睡不着，索性爬起来，轻轻步下层楼，坐在白水环绕的庭院中。
　　一轮白月，柔和澄澈，倾在荷叶田田的藕湖之上，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湖水朦朦胧胧的，似浮了一层轻纱。晚风携着荷花的清香和阁角风铃的清越习习而来，湖边是细叶飘荡的杨柳，稀疏的倩影映在荷叶上，如一幅典雅的泼墨画。
　　嫩白的脚丫伸进白水中，轻轻一划，微凉的湖水便漾开一圈圈涟漪。她置身其中，突然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梦境。
　　一个月之前，她还是一抹游魂，不识饥寒，不知困顿。
　　若不是看见“子衿”一天一个变化，她都忘了，年华其实一直在往前走。
　　只是，七年的时光于她，不过每日斜倚朝阳初升，霜夜细数天边星辰。日复一日，直到麻木。其实，那样简单的生活，如果她可以称之为生的话，她并不觉得乏味，春夏秋冬，风花雪月，有太多是她前世不曾注意的。
　　正失神间，院中蓊郁的树木中突然出现一抹亮白的身影，她不动声色地隐进屋檐的暗影中。只见那人在斑驳树荫的掩护下，越行越近，倏地停在折廊前，不再靠近了。
　　子衿遥遥望去，只见那人：一袭白衣，华贵清俊；举手投足，尽显优雅，而那面容，分明是秦子都。
　　他出现在这里，她并不奇怪，慢慢走出暗影，坐在刚才的位置上。
　　子都踏着月色而来，自然看见了那半明半暗的光影中，湖畔只着单衣的少女。孤寂单薄如雨雾中的一棵翠竹，美的动人，却也，凉的惊心。拐了个弯，向她走去。
　　耳边响起冯栋低沉的答复：回禀公子，此次的火灾是汀兰苑婢女花枝在值班时犯困，打翻了烛台所致。这花枝被浓烟呛醒之时，见火势已大，怕受到惩罚，便匆匆逃离了王府。如今已被侍卫监押在思过院中。
　　他听后，眉未动，身未转，只淡淡一句，留不得了。心中却仍是有几分疑惑的，能被婶婶派去照顾衿儿的人，自然都是些可靠之人，为何会犯如此差池？只是后果已经造成，衿儿差点丧命，这样的人，就该——死。
　　那般轻飘飘的语气，冯栋听了，心中一颤。不是惋惜花枝的性命，她背主离去，本就该死。只是那般果决冷酷的态度，睥睨天下的姿态，在一个孩子身上体现出来，实在令人——害怕。
　　渐行渐近，无边无际的月色中，静坐的少女微仰着头，葱白的双手撑在身后，清亮的眸子看向私语荷花，嘴角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显得很惬意。子都在原地怔忪了一会，挨着子衿坐下。
　　肩头蓦然一重，他转过头来，身旁的女孩竟睡着了，沉稳而安静。长而卷的睫毛，粉嫩的脸蛋，微翕的红唇，心头莫名一动，将她轻轻搂在怀中，少女特有的浅香便萦绕鼻尖。
　　那一夜，景色空濛，不时有晚风拂来，带着菡萏的清香，携着铃铛的轻灵，和着少女清浅的鼻息，一阵，一阵，一颗心，仿佛化成了一滩春水，沉溺在无边的柔情中，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