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谋略》风小雅

28、魂穿异世（五）

　　黑暗，永无止境的黑暗，混着鲜红的罪孽，激烈的碰撞，熊熊的毁灭，这，便是，千羽前世的生活。
　　只能用暗无天日来形容。
　　多希望来一束光，即使是飞蛾扑火，她也毅然决然。只是，从来没有，没有那些男孩教会她爱，也没有那些女孩教会她成长。
　　无眠的夜里，她蜷着身子，离右手不到一指的距离，是她的手枪。也只有枪，才会带给她安全感。
　　那天，潜入罗网祭祀红莲的暗室中，得知将要刺杀的乔云笙夫妇是自己的亲身父母时，她不是不吃惊的，更多的却是愤怒，原来自己的一生，除了是个执行任务的机器人之外，还是一个被人操纵的木偶！
　　纵使八岁之前的记忆没有了，可她怎么能对自己的生身父母下手？
　　于是，那一晚，在乔家举行慈善拍卖的游艇上，她一生紫色镶钻礼服优雅，水晶高跟迷人，可薄薄锦绣之下，却是全副武装。
　　她没想到在组织中与她没什么交情的要黎会帮她。一向如冰山一般冷漠的要黎，悄悄地告诉她，自己的潜入已被识破，罗网另外出动了二十名杀手，如此大规模的手笔，除了刺杀乔云笙之外，最要紧的是把她这个棘手解决掉。
　　两人并肩作战，一番激烈的枪战，肉搏，她和要黎受的伤不少不轻，可比起其余杀手的无一生还，却是好的多。
　　可变故又在此时发生，一向与她作对的桂子挟持了她的哥哥——乔谦。
　　又是一番激烈的互搏，她救了乔谦，可自己却因为桂子临死前拼尽全力的冲撞，掉入大海。
　　临死前，她看见要黎冷漠倔强的面庞浮现紧张的神色，船上的枪战还在继续，而所有组织中躲在暗处的成员枪口都对准了要黎。
　　……
　　血脉喷张，呼吸急促，大片大片的湖水混着泥藻的味道从四处涌来，毫无阻挡地进入她的鼻腔，口腔，耳朵，千羽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死前的场景。
　　她在水中挣扎着，可胸腔里没有一丝氧气。
　　窒息。
　　死亡，一步之遥。
　　不期然的，唇瓣处温柔的触碰，一股气流传进胸腔中，千羽虚弱地张开眼睛。
　　今夜月色很亮，纵使是在湖水中，她也看清了子都关忧的神色，勉强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如此惨淡，不过微微浮起了唇线，因而子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他拉住她的手，带着她往上游去，可她浑身酸疼酸疼的，如被车碾过一般，使不上一丝气力，眼皮越来越重。
　　子都回过头，发现她又有昏迷的趋势，一只手环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快速地游动。
　　衿儿，你一定不能有事啊……
　　幸好微波湖与府中的溪流是一体的，沿着溪流，在离汀兰苑一里多远的地方，子都带她上了岸。
　　岸边，晚风习习，风荷夜舞，汀兰苑的众人还在救火。子都替千羽做完一系列的心肺复苏后，轻拍她的脸。
　　“衿儿，衿儿……快醒醒……”
　　一阵剧烈的咳嗽，千羽清醒过来，手指最先触碰到青草柔嫩的真实感，接着是晚风吹过湿衣带来的颤抖，嚯地睁开了眼。
　　她轻轻地动了动柔弱的四肢，鼻腔里是荷花清新的香气，胸腔起伏着，有了大笑的冲动。
　　是的，活了，自己真的复活了。活着，真真切切地活着，眼眶，瞬间红了。
　　她的头枕在秦子都的大腿上，因而他没有注意到那空洞的眼睛中，已慢慢有了灵气，正迸发出无限的光彩。
　　对于自己会附身到子衿上，千羽并不觉得诧异，当年玄烨的那一番话，她就已经猜到自己就是子衿缺失的魂魄。只是……今后自己要怎么做呢？
　　死去，玉殇，还魂，这一切就如冥冥中的一个棋局，而她不管愿不愿意，都已成了他人手中的棋子。新的世界，新的身份，新的关系网，千羽愣愣看着正穿过云层的上弦月，思索着将来。
　　子都只当平常，搂住千羽，让她面对自己，歉然开口，“衿儿，一定吓坏了吧。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那么晚回来的。不然，你也不会出事了。”
　　千羽回过神来，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闪过，又迅速消失在他关切的眼神中。
　　夜色微凉，浑身又是湿透的，子都不禁打了个寒颤，转头，不远处就是自己的院落。
　　“衿儿，你也一定冷了吧，我带你去换件衣服。”说着，轻柔地抱起千羽。
　　千羽乖巧地倒在养眼的小正太怀中，颇有种老牛吃嫩草的喜感。
　　汀兰苑中的火已扑灭了，沿途不少搜寻他们的侍卫，子都向他们一示意，众人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去了。
　　子都居住的文清院中，几个丫鬟在一旁立着，千羽沐浴完，换好衣服坐在床边，呆呆望着窗外的星空。
　　冯栋甫一回府，就被小厮说的汀兰苑走水的消息惊的冷汗淋漓，询问着郡主的情况，急匆匆地朝汀兰苑奔去，沿途又得知公子为了郡主差点被烧死，一颗心悬在体外，脚步立刻虚浮了。随后，又听到太医诊治，两人皆已无碍，一颗心才稍稍放下心来。
　　转头拧了拧气喘吁吁的小厮的耳朵，吹胡子瞪眼：“你小子就不会一口气说完吗？”
　　“总管，是你跑的太快，小的赶都赶不上。小的，怎么说清原委啊？”小厮苦着脸赔笑。
　　冯栋哼了声，远远望着汀兰苑中翻滚着的漫天浓烟，间或还有迸溅的火星浮起，可见刚才的火势多么的猛烈。他面色凝重地默立一会，随即转身，边吩咐小厮让膳房熬煮姜茶，边向文清院奔去。
　　文清院中，灯火通明。冯栋眼见小郡主没有事，虽然仍是呆呆地，却总算完好无损，抹了把脸上的汗，长舒一气，退了出去。
　　一墙之隔，即是子都的寝室，冯栋应声之后，推门的手顿了顿，进门之后，见公子也无大碍，一颗心终于回到肚子里。
　　良久无语，空气中流动着紧张的因子，冯栋局促了。
　　少年的身形分明是稚嫩的，面容分明是清俊淡雅的，站在床畔，优雅而迷人地慢整衣带，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逸的满室荣华。可他却觉得一种寒气由公子体内散发出来，迫得他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冯叔，这件事，我要一个交代。”子都小小的年纪，可说话时自有一番威严，让人不敢置喙。
　　“是。小人已命府中侍卫去查了，不日会有回复。”
　　“最好是。”子都面色冷然，朝隔壁走去。
　　挥去公子刚才阴寒的眼神，冯栋长叹一声，出得门，安排王府事务去了。
　　子都推开门，吩咐丫鬟们退下，端着刚到的姜茶走到床边。
　　他挨着千羽坐下，低头，舀了一勺姜茶放到她嘴边，心中生出几许希冀来。
　　千羽静坐着，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回应。
　　子都苦笑一声，放下汤匙，走到窗前，背着手，怅然看外面的夜色。
　　晚风吹起他未干的发丝，越发显得面容清俊雅致，袖口衣袍飞扬，整个人仿佛就要乘风而去，可他的眼神却是落寞的，漫天的星辰竟没有一丝光亮能照进他的眼中。
　　小小的人儿，脊梁却立的笔直，仿佛千斤重担压着，却只能担着，浓烈的伤感弥漫。
　　“阿嚏……”
　　子都猛然回头，惊讶地看着声音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