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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总一章 ...

  •   风华殿里挂满了华彩锦帛,红蜡也纷纷被点燃,秦沐坐在软榻上,却只有他一人。他掰了掰手指,又痴痴地看向天空上清澈明亮的银河。
      两年了,那个人一次也没来过,他自己却还在期待……
      他痴痴地笑了,眼眸装不住的泪一并滑落,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可笑,他竟信了那个人的甜言蜜语,误把桎梏枷锁当做自由,却只换得久困樊笼。

      “阿沐,你跟我走吧,我会好好待你的,待我君临天下,你是我唯一的正妻。”
      “阿沐,你就委屈一下,我娶那些女人不过是为了巩固王位罢了。”
      “阿沐,她们怀孕是母后的意思,朕需要有人传宗接代。”
      “阿沐……”
      ……【作者jun:写这段的时候听着河兔兔的《倾尽天下》和《如花》,悲伤逆流成河……这里自称的变化是故意设定的,王位对小攻的影响,权力熏陶的结果】
      这样想着,他的头又隐隐痛起来。当年救那个人留下的隐疾,那个人一直都不知道,一直不知道啊……想到此,他又笑了,多了几分苦涩。
      “阿沐,牵牛星和织女星相遇时,朕就来找你。”眼前是那人信誓旦旦的眉眼。
      是骗人吧,牵牛星和织女星从来就没相遇过。

      被火光吞噬的时候,秦沐还没有反应过来,脖颈一痛,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白千铭赶到风华殿的时候,一块带火的横梁从房顶掉落,刹那间,整座大殿俱是倾塌。
      “阿沐……”白千铭想要冲进去,却被人拽住。
      “陛下,危险啊。”是刚怀孕的皇后楚筱姮,她流转情波的美目中盛满了担忧,掩住了眸底的一丝得意。她故意挺了挺肚子:“陛下,想想你的孩子啊。”楚筱姮敛了敛眸。白千铭愣了愣,便就派人前去救火。
      火势在众人的扑救下渐渐归于平静。
      白千铭看着眼前放着的烧焦的尸体,眼前一阵发黑,身体竟晃了晃。他蹲下去,握着尸体的手,轻轻开口,声音竟是未料想的沙哑:
      “阿沐……”
      “陛下,风华殿起火的原因好像是秦少爷点的火烛烧着了挂着的布帛。”仵作检查了一下现场,前来向白千铭禀告。
      “他是……在等朕啊……”白千铭嘴角扬起苦涩的弧度。
      “铭,我会点着红烛等你回来,你可别走丢了……”
      白千铭没有走丢,他的小笨蛋却先走丢了,找不回来了。

      汐月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一个穿着白衣的……嗯,我们姑且将他称为少年吧,那个少年坐在茶楼,一副银色的面具覆在他的脸上,只露出他光洁又有些偏尖的下巴,凭那下巴可以断定这是个极为清秀的少年。
      但是少年露出的双眸中却不曾窥见一丝符合少年的生机与狡黠,仿若一潭死水,不起一丝波澜,眼瞳黑的空洞,没有一毫亮光。
      “先生。”少年突然开了口,令人难以想象一个少年怎会有如此粗哑的声音,如同生了锈的齿轮相互摩擦一般喑哑。即便不是清灵的少年音,也不该是这般沙哑。
      “阿沐,你想回去吗?”身着宝石蓝袍的男人开口问道,双眸却是看向窗外。
      少年愣了愣,眼中掠过一抹痛苦,他抿了抿唇:“回得去吗先生?我不是原来的我了,不是那个秦沐,我回不去的。”
      “唉。”男人轻叹,“若是不想,便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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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皇宫里,有一处奢华的大殿。听宫里的老人说,那里曾经住着圣人最爱的妃子,但是那个妃子死在了三年前的一场大火中。后来陛下重修了那座宫邸,却不让人住进去。
      小福子不知是真是假,他是近两年才跟在皇上身边。他只知道陛下每月初七都回去那座宫殿,不许任何人跟着,再出来,已是裹着满身的颓然与孤寂,尤其是七月初七那天,陛下会在里面待上整整一天。
      今日已是七月初五了,再过两日,便又是七月初七。
      白千铭有些心不在焉,皇后说了什么他也没听进去,他只是在想,那个少年。

      “铭,我不想等你了。”少年低头踹开脚边的石子,长而微翘的睫毛轻颤着,阳光从上面筛过,打上了金灿灿的一片。
      “不可能!”白千铭有些慌恐,转而又化为恼羞成怒的低吼。
      “可是,我不喜欢这里。”少年看向一旁的宫墙喃喃着,“让我走好不好……”
      ……

      “陛下,马上就是三年一次的大选了……”皇后刚开了口。
      “朕不准!”白千铭低斥出声,又突然想起这里没有少年,他的少年早就走了。念及此,却是烦躁,随即挥袖而去。
      皇后嘴角扬起一抹笑,转瞬又化为苦涩的弧度。她仍是比不过一个死人呐,多可笑。
      白千铭对她昔日的情分早已消失殆尽,或者说,从不曾有过,但她仍不受控制地爱上了他,飞蛾扑火,甘之如饴。
      他怎么就看不见呢?

      两日,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却也仍从指缝间流走,化成一片看不见的阴影。
      七月初七,乞巧节。
      白千铭坐在风华殿的软榻上,四周没有点灯,透过镂花木窗可以清楚地看见银河和分居两旁的牵牛织女星。他想,少年是不是一直这样望着苍穹,等着他的到来。
      “阿沐,你不是说要点着红烛等朕回来吗?你不是说,你怕朕走丢了吗?你怎么先不见了……”白千铭喃喃着。
      宫殿是重新修葺的,没有留下一点少年的气息。少年的东西,就在那场火里烧了个干净,只留下一小节布帛,上面用银线绣着一个字——“铭”。
      白千铭只有抱着回忆度过这样孤寂的夜晚,也只能这样。
      如今,连夜色也余了几分支离破碎的凄冷。

      秦沐站在客店房间的木窗旁望向夜空,牵牛星与织女星一如多年前一般待在原地,似从未挪动过一般。
      果然是在骗人吧,牵牛和织女最后也没在一起。
      秦沐自嘲地笑笑。
      “你又在想他?”身旁传来清冷的声音,身着蓝袍的男人站在秦沐身后。
      秦沐摸了摸鼻尖:“被先生看出来了。”
      男人笑了笑,倒有几分像是孤高清傲的文人。
      “跟了先生这么多年,也不知先生在寻些什么?”几年来,秦沐一直跟着男人,却不见时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男人愣了愣,旋即苦笑一声:“我能找些什么,不过是寻一方坟冢,待百年后与他同葬安息罢了。”语气是说不出的苦涩。
      秦沐知道所谓的“他”是谁,但他仍开口问了一句:“什么坟冢?”
      “鸳鸯冢。”

      皇宫多了一位妃子,说是陛下从外面捡回来的。令人震惊的是,那是一个少年。虽然王朝历规中没有规定不能纳男妃,但他的地位,却实在尴尬。
      刚捡回来的少年浑身都脏兮兮的,像个小乞丐,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可怕。
      陛下直接给封了皇贵妃,位列四妃之首。虽有朝臣谏官劝讽,但天子之命又岂是那么容易更改的,更何况,他只是个皇贵妃,又不是皇后。
      白千铭最近如同着了魔一般,竟让那位少年住进了风华殿。虽然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该这样做,那座大殿该属于秦沐,但看到那双像极了秦沐的双眸,他的情感击败了他的理智。
      少年名叫公孙虔,尽管他跳脱的性子与秦沐的性子完全不同,但白千铭仍旧控制不住地把他当作秦沐。
      哪怕只是欺骗也是好的。

      秦沐难以想象男人的地位有多高,连国宴也要请他前去做客,连带着他也跟着受邀。但他不想回去,甚至连皇城都不愿踏足。伤口太多太重,即便过了这些年,轻轻触碰也依然痛得钻心刺骨。
      可男人却必须得去,皇城中出现了鸳鸯冢的消息,就算不为赴国宴,去寻寻消息也是好的。

      宫城紫禁依然华丽得如同当年那般,高耸宫城的每一砖每一瓦都镌着过往烙入秦沐的血骨,每一次触碰都伴随着灼烫与疼痛,让秦沐忍不住想要逃离。
      秦沐敛了敛心神,前方是外宫大门,除了皇帝、皇后和太后,其余人皆须下马下车步行。
      宴会设在外殿龙仪宫,为的是庆祝太后四十五岁寿辰。
      秦沐和男人在小太监的领导下落了座,距离上座不远也不近的地方,却也给足了秦沐和男人这样无官无爵一身白衣的人的面子。
      待宾客们皆已到,皇帝、皇后、太后才姗姗来迟。行礼时秦沐微微抬眸,却瞧见皇帝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少年,能带到这种级别的宴会,那么皇帝有多爱他便可见一斑。
      秦沐敛眸,不再去看。
      白千铭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待他欲探究时,那道目光已然消失。白千铭蹙了蹙眉。
      宴会歌舞升平时,众人纷纷上前敬酒。秦沐也不好与众人不同,只好跟着男人一起上前。
      “陛下万安。”男人拱手行礼,秦沐也跟着他拱手行礼。
      “先生多礼了。”白千铭抬了抬手,示意男人免礼。“这位是?为何参加国宴却仍不摘掉面具?”白千铭话一说完,秦沐呼吸一窒。
      “这是在下的弟子,因为毁了脸,怕污了陛下的眼,故不摘下面具。”男人毕恭毕敬地回答,脊背却仍是挺直如松。
      “原是如此。”白千铭若有所思,那个少年的下巴和秦沐太像了。
      敬了酒,秦沐向男人示意自己出去逛逛。
      月色清冷,夜风温柔,吹散了秦沐身上的酒意。
      不知不觉中,秦沐走到了风华殿。
      大殿不止重新修葺过,还扩建了几进院子。
      秦沐站在院内,竟生出了一种恍若隔世之感,已经过去三年了,他在不是当年那个会傻里傻气相信所谓海誓山盟的少年了。秦沐轻叹了口气,又离开了风华殿,从房内出来的小福子复杂地咬了咬下唇。
      若他没有看错,那个少年古井无波的眼瞳里掠过了一丝怀念和悔悟。他到底是谁?

      国宴很晚才结束,皇亲国戚们在皇帝等人走后也纷纷退场,只剩下大小官员互相攀着关系,指望日后仕途顺利些。
      秦沐和男人也很早就离开了宴会,前一个是不想呆在这里,后一个,则是打听到了鸳鸯冢的消息。

      从北国匆匆赶到江南,温软的秋雨扑面而来。
      但这不是他们旅程的终点,他们还得一路向南,前往南凉。
      彼时京城传来消息,皇帝中了相思隐。
      相思隐,名字听起来缠缠绵绵,却是一味至毒,中毒者会陷入昏迷,在梦中经历挚爱之人的背叛或离去,若不解毒,月余而死。此毒产于南凉西南地,当地之人将之称为相思成疾,药石无医。惟挚爱之人的血方可救之。
      这是秦沐打听来的消息。他想,大概白千铭的挚爱,至少现在,是那个带到国宴上的少年。心中却漫着微微的酸涩。
      但他仍觉得心神不定,向男人讨了些安神茶吃,在男人眼中促狭的笑意中,才恍然想起,自己不是说好斩断过去吗。随即,又是自嘲,这样算什么呢?太阳穴又突突地疼痛着。
      这几年头疼的毛病虽有好转,但偶尔也会痛得厉害。

      但是皇帝病重的消息却在几天后蔓延开。
      秦沐有些恍然。
      “先生。”
      “嗯?”
      “我该回去救他吗?”他私心里觉得白千铭对他是挚爱。这大概也只是幻想,不,是妄想。但,只要有一点可能,他就不会放弃。
      “你若想,便去吧。”不要像我一样,给自己留下悔恨一生的遗憾。
      “好。”

      北国的风已是汹涌而刺骨了。秦沐拢了拢狐裘,向宫墙行进。
      用男人的名号,很快就进去了。当他坐在白千铭身旁时,神色竟是几分恍惚。
      “铭,我来救你了。”

      白千铭睁开眼睛,喉头还泛着一丝腥甜的气息。
      大殿很安静。
      “咳咳。”他低咳一声。外面打帘进来了一个少年,是公孙虔。
      “陛下,您醒了。”公孙虔眉眼弯弯,似是欢悦,但脸色却是苍白。
      “阿虔,是你救了朕?”白千铭有些疑惑地问。
      “嗯,咳咳。”公孙虔点点头,又抑制不住的咳嗽,脸色便又白了几分,“只要陛下好了就行。”
      白千铭心疼地将公孙虔揽入怀中,却没发现公孙虔嘴角诡异的微笑。
      公孙虔手指死死地拽住白千铭的中衣。
      你只会是我一个人的,永远都是。

      男人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秦沐,他的眉死死蹙着。
      “方寸,他怎么样?”男人看向一旁身着南凉服饰的方寸。
      方寸抿了抿唇道:“子陌,他这是做了相思意的解药。相思意与相思引只一字之差,效果却相差许多。相思意,要一命抵一命啊。”
      “你有办法吗?”
      “有。但是,他的神智会衰退,记忆也会一天天被抹去。”
      “无妨,救他。”
      “好。”

      公孙虔的身体是日渐衰弱,他放血给白千铭,也损耗了他的寿命,也帮秦沐拖到了解药制出。
      白千铭发现了公孙虔的身体愈来不好,太医院的人来看过,说是回天乏术。但他又听闻男人制出了解药,于是他便去寻男人。
      “陛下前来为何?”男人抿了口茶。
      “朕知先生制出了解药,朕想把它买下来救一个人。”
      “公孙虔?那解药是用来救在下的弟子的。”
      “先生的弟子?”
      “嗯,他被人陷害。”
      “朕知先生可以再配,先生也不忍见死不救吧。”
      “陛下为何要救他?”
      “朕欠了他一条命。”
      “可在下的弟子等不了了。”你欠秦沐的何止一条命,还有他一辈子啊……
      “朕……可以答应你们一个要求。”
      “唉,陛下拿去吧,只是,别再来寻在下和在下的弟子了。在下要去云游四方了。”
      “可以。”

      公孙虔还是死了。他没有中相思意,只是被反咒了,他不是白千铭的挚爱。
      白千铭信守承诺,没有去找男人,但男人自己回来了。
      “先生。”白千铭坐在上座,却已是颓然。他失去了阿沐,又失去了阿虔。
      “在下来是把他托付给陛下的,在下要去一趟北海。”男人将秦沐推到白千铭面前。
      “先生,朕……”白千铭捏了捏眉心,想拒绝,却被男人打断。
      “他是秦沐。”
      白千铭眉心一跳:“您是说,他是阿沐!”
      “是。”

      男人先去了北海找回两副骸骨,再去了鸳鸯冢,自此之后,无人知晓他的行踪。
      秦沐住进了风华殿,大殿终于找回了他真正的主人。
      白千铭第一次揭开秦沐的面具,丑陋的伤疤横亘在他的脸上。
      是当年那场火留下的伤口。白千铭轻抚着,指尖却轻颤着。他那是有多痛呢,白千铭不知道。
      白千铭依稀记得,少年的嗓子也被烧哑了。
      秦沐不记得白千铭是谁,偶尔他连自己是谁都会忘掉。
      但他依然记得自己的承诺,也深深记得白千铭的誓言。
      “我想要一些红烛。”他缓缓地开口,“他说了牵牛星遇到织女星的时候,就来找我了,我要给他照亮他来时的路。”
      “可是牵牛星和织女星怎么还不相遇啊。”他趴在窗台向天上看去,星河是一片流淌的河流。
      “他们已经相遇了。”
      “可是他没来。”秦沐向门口看去,门口空无一人。
      “我一直都在。”白千铭将秦沐揽入怀中。
      他的小笨蛋,他的珍宝,终于被他找回来了,他要看好了,不能再丢了。

      白千铭遣散了后宫,且以已有皇嫡长子堵住了悠悠众口。
      秦沐的记忆也终归化为一片空白。
      不过没关系,就当我们初次相遇。

      【鸳鸯冢】
      男人雕好了两个石碑,将它们插在土里。
      一个用鎏金镌了两个名字——陆漠裳,上官鸿。是他的父亲们的碑。另外一个,也镌着两个名字——陆子陌,洛玖霄。是他自己的碑。
      他吻了吻刻着“陆子陌”“洛玖霄”的石碑,喃喃道:“玖霄,等着我,我就来陪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总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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