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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怜香伴 ...

  •   “赵先生,这边请。”身穿青灰色仆人服饰的下人弯腰低头,将一身贵气的男人引出四姨太的卧房。

      徐落青站在墙根下的桂花树旁,偷偷打量了赵先生一眼,心里微微有些讶异。

      原来这就是名满天京的赵清平,总督赵德胜的女儿!

      娇纵跋扈,仗势欺人,视人命如草芥的人竟是她!

      徐落青偷偷的端详起赵清平的面容和衣着打扮,赵清平的母亲是葡国有名的美人,她的长相自不会差,朗眉邃目,高鼻薄唇,肌肤如暖玉生光,行动若游鱼摇曳,举止之间端的是矜贵优雅。

      赵清平身穿一身白色西装,头带白色绅士帽,绅士帽上别着一颗红宝石别针,插着一根白色的鹅毛。

      她一身男子打扮,左手插兜,右手捻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步步生风,经过徐落青身边。

      下人跟在赵清平身后,弯腰低头,不敢看她一眼。

      赵清平行至后门,停下步子,将右手拇指上的扳指取下来,交给下人。

      “你对四太太说,赶明儿有时间,我还来瞧她。”

      她的声音如珠玉相撞,清脆动听,仿佛要将人的魂魄整个儿勾去。

      徐落青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些。

      下人双手捧着扳指,诚惶诚恐的将扳指收好,然后为赵清平打开前…院的门,对赵清平说道:“先生请放心,我一定将您的话带给四太太。”

      赵清平挑了挑眉,突然转身看向徐落青,她伸手指向徐落青,嗓音慵懒,不可一世的说道:“让她引我出府就成。”

      下人扭过头,朝徐落青使了个眼色,示意徐落青赶紧过来,徐落青也不扭捏,大步走了上来,对赵清平行了个礼,大大方方的喊了她一声:“赵姑娘。”

      赵姑娘三字一出,下人就抬起了脚准备狠狠的踹徐落青一脚,徐落青反应快,往门外一跨,直接站在了院门外。

      徐落青冲下人呲着牙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刘妈妈,您这副老身子骨就甭想踹我了,我怕您折了自己的腰。”

      说罢,她将右手往前一展,屈了屈膝,冲赵清平说道:“赵姑娘,请吧。”

      赵清平收起阴沉的脸色,轻哼一声,对刘妈妈摆了摆手,然后跨出了步伐。

      此处是总督副官的府邸,亭台曲廊多,花园幽径也多,徐落青带着赵清平走了最偏僻的一条道。

      初始,赵清平不疑有他,跟着徐落青的步伐行走。

      “你方才喊我赵姑娘?”赵清平的眼神落在徐落青的头顶,眼底一片阴郁。

      徐落青的右手按了按心脏处的位置,扭过头来,冲赵清平咧嘴一笑,露出整洁的牙齿,“是啊,赵姑娘。”

      她的神情自然,举止落落大方,浑身洋溢着奔放、热情、不羁,像极了接受过西方教育的贵族小姐。

      赵清平上下打量了徐落青一眼。

      一身青灰色的仆人服饰;一条黝黑的大麻花辫上系着红绳,放在胸前;眉毛浓密利落,眼眸漆黑;红唇厚度适中,鼻梁高挺。

      端的是一张英气逼人的脸。

      这样的人,生来便不是做下人的。

      赵清平停下脚步,审视着徐落青。

      她下意识的去转右手拇指的扳指,右手的拇指却空落落的,赵清平猛然想起,方才她将扳指送给了婉华。

      探了探西装裤的兜,赵清平取出一块漆黑透亮的扳指重新戴上,衬着月亮的余光,漆黑的扳指表面泛着浓郁的翠绿色。

      徐落青认出,那块扳指是墨玉制成,比她送给四太太的要好太多,心里不禁发笑。

      原来风流天下闻的赵清平就是这样取悦女子的。

      戴上扳指后,赵清平才觉得堵在胸口的气消散了些,她吐了一口浊气,从袋中掏出一盒金属盒子,取出里面的一根雪茄,叼在嘴里,点燃。

      赵清平猛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一口烟雾,语气冷淡而又带着杀气,“叫我赵姑娘的人都死了,你竟敢如此称呼我……”说到这,她冷冷的笑了笑,“你当真令我刮目相看。”

      徐落青直直的看着赵清平,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执勤的警卫员赵姑娘说杀就杀,我对赵姑娘也是刮目相看呢。”

      徐落青说完话,右手已经探到了领口的位置。

      赵清平没说话,目光阴沉,定定的看着徐落青。

      只要她愿意,掏出腰间的手/枪,立刻就可以杀了眼前这个挑战她威严的人。

      “赵姑娘可曾听过一句话?”徐落青突然出声问道。

      这声“赵姑娘”一出,赵清平已经打定了主意,她像看着一个将死之人一样看着徐落青,将手放至腰间,“什么话?”

      “对视超过三秒钟,说明两人彼此情趣暗生。”徐落青突然走到赵清平面前,看着赵清平的眼睛,目光灼灼,“方才我们对视已经超过了三秒钟。”说话间,徐落青的手已经握住了赵清平的手腕。

      赵清平的那只手正好握住了冰冷的手/枪。

      原来是一个想爬她床的女人。

      赵清平的嘴角压了压,露出一丝厌恶,她嗤笑一声,毫不客气的讽刺道:“自作多情。”

      “我是不是自作多情,只有赵姑娘你知道了。”徐落青冲赵清平调皮的眨了眨眼,“我保证,今日一别,赵姑娘一定忘不了我,你日思夜想的一定都会是我,日日梦到的也会是我。”说罢,她舔了舔嫩红的嘴唇,又对赵清平眨了眨眼,然后松开赵清平的手腕,转身接着引路。

      随着徐落青转身的一刹那,她脸上的笑容即刻消失,浑身绷得紧紧的,只等着赵清平的子弹射进她的脑袋里。

      赵清平看着徐落青的背影,缓缓松开了握着手/枪的手,“呵。”她冷冷的笑了一声,并没将徐落青的话放在心上,一同被忽视的,还有徐落青一句句的“赵姑娘”。

      等了许久,脑袋都没开花,徐落青稍稍放心,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悄悄舒了一口气。

      ——

      这几日,赵先生来副官府邸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坊间传言副官的四太太已然成为了赵先生的新宠,不日就要将四太太带回赵公馆。

      四太太婉华也在等着赵先生带她回赵公馆,可是每每提起,赵先生只宽慰她说,再等等。

      婉华想,再等等,等到什么时候呢?

      赵先生总说爱她如斯,可她却一推再推,始终不愿将她带回赵公馆。

      所有人都知道,赵先生将平生最爱妻妾都安置在赵公馆里,只有赵公馆里的女人,才能被别人称为赵太太,若她有幸进入赵公馆,应当是赵七太太。

      赵清平一连十日,日日流连副官府邸,日日不见徐落青。

      她的心,就像是被人用鹅毛挠着,痒不可耐。

      赵清平这几日虽然日日留宿于婉华闺榻,但只要一闭眼,满脑子都是那个下人的脸。

      也不知道她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姑娘,家里尚有几口人在。

      从来没有人敢那样对她,也没有人敢对她说那些话,她是独一个。

      赵清平太喜欢她身上那股子不顾一切的劲了,太喜欢她梗着脖子和她说那些话的模样了。

      她身上的自信,阳光,让赵清平深深为之着迷。

      就像吸食鸦片一般着迷。

      达官贵人,军阀家族,吸食鸦片的人数不胜数,赵清平却从不吸鸦片,让区区一块□□驾驭自己,真是太愚蠢了。

      “婉华,你这院中的下人是不是换了一批?”赵清平躺在婉华怀里,手不断抚摸着婉华洁白如玉脂的手臂,她的手指滑过婉华的手臂,婉华的身体随之轻轻颤抖。

      婉华的手臂轻轻圈住赵清平的脖子,将额头贴在赵清平脸上蹭着,柔情蜜意的说道:“先生,您知道的,我从来不管这些事。”

      赵清平忽然对这些养尊处优的姨太太有些厌恶。

      她推开婉华环着她的手臂,坐了起来,婉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忙追问赵清平,“先生,您怎么了?”

      赵清平皱着眉头,不耐烦的问道:“你院里有没有一个扎着麻花辫,辫尾系着红绳的下人?”

      婉华看见赵清平神情不好,赶紧唤门外的下人,“来人啊。”

      此时徐落青正好在外面待命,听见婉华略带惊慌的声音,她不紧不慢,推开门,走进去。

      赵清平和婉华两人正坐在床上,婉华身穿绣着凤凰的红肚兜,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令人生羡。而赵清平却穿着马甲,靠在墙上,双眉之间尽是戾气。

      婉华慢慢拿起床头的衣裳穿了起来,她一边系扣一边问徐落青,“你可知道我们院中有没有一个扎着麻花辫,辫尾系一条红绳的下人?”

      说罢,婉华看向徐落青,那一刻,婉华整个人都僵硬了,扎着麻花辫,辫尾系着一条红绳的下人此刻不正站在她面前呢吗?

      赵清平从徐落青刚进来的那一刻就看见了她,从徐落青一进门,到此刻,赵清平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徐落青身上,不曾离开一刻。

      她依旧笑着,一笑起来,嘴角的梨窝就显现出来,十分好看。

      没错,赵清平总算看见了她,她还是像十天前一样,自信,大方,阳光,活泼,灿烂。

      徐落青没有回答婉华的话,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赵清平,嘴角勾起自信而又不羁的笑,“赵姑娘,你是在找我吗?”

      婉华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

      副官的四太太终究没等到赵清平带她回赵公馆。

      自从上次赵清平将徐落青带走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来过副官的府邸。

      赵清平把徐落青带出副官的府邸,本想将她带回赵公馆,可一想起她的家世还不清楚,便暂时将徐落青安置在华荣酒店。

      华荣酒店是赵清平的家业,由她打理,将徐落青安置在华荣酒店再好不过。

      带徐落青出府的时候,赵清平问过她,“你是哪里人氏?家中还有甚人?”

      徐落青对赵清平露出一个更为灿烂的笑容,摇了摇头,“我家只有我一人。”

      赵清平想,若如此,下聘也简单多了。

      即使如此,她也仍不放心,私下仍然派了人去调查徐落青的家世。

      在此期间,徐落青一直住在华荣酒店。

      赵清平将徐落青安排在流雪居套间,流雪居就在雅山居隔壁,而雅山居是专门给高官住的房间,流雪居借着雅山居绝佳的地理位置,也占得一处好景观。

      站在流雪居的阳台可以眺望天京最繁华的地带,华灯初上,整座城市都璀璨生辉,而在这光辉灿烂之中,流雪居则是最高的存在,站在阳台上,俯瞰这座城市,仿佛是这座城市的主宰。

      徐落青一个人住在流雪居,赵清平每日都来看她,却从不留宿。

      外人都道赵先生有了新宠徐落青,可是赵清平却连徐落青的手都没有碰过,徐落青待赵清平也没有半点柔情惬意,两人像是陌路人,又像是朋友,却半点都不像情人。

      赵清平在等徐落青主动投入她的怀抱,而徐落青眼里却并无她半点位置,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时间久了,两人逐渐习惯,竟也达到了一种平衡。

      这种平衡一直保持到赵清平去梨园听戏的前一刻。

      赵清平将徐落青安置在流雪居,好吃好喝好玩的供着,徐落青懂事独立,从不向赵清平要求什么,赵清平因此更加费尽心思想要取悦徐落青。

      梨园新出了一台戏,是专为赵清平排的,叫《怜香伴》,梨园班主排这台戏为的就是取悦赵清平,所以戏一排好,他就请来了赵清平最近的新宠徐落青前去指点。

      谁知道,徐落青听了那句“宵同梦,晓同妆,镜里花容并蒂芳,深闺步步相随唱”以后便欲罢不能,日日都来梨园听戏。

      听多了,徐落青也能跟着哼唱几句。有些时候,角儿谢幕了以后,徐落青还会特意到后台向各位角儿学一两嗓子。

      班主见徐落青如此痴迷于戏,便将《怜香伴》中曹语花的角色给了徐落青,想着等这出戏排好以后,便请赵清平来梨园看戏,借此机会哄赵清平开心。

      戏一成,当天晚上梨园坐满了军阀的人,赵清平被人群簇拥着,坐在正中。

      徐落青涂脂抹粉,穿红戴翠,迈着小碎步上了台。

      赵清平一眼就认出了她。

      徐落青起韵刚唱了一段,人群就爆发了热烈的掌声,赵清平痴痴的望着徐落青,满眼惊艳、怜爱、感动,她痴痴的望着徐落青的一举一动,任由身旁的班主和她说什么都置若罔闻。

      她看不见台上的其他人,也听不见周围嘈杂喧闹的人声,只能看见台上的徐落青。

      徐落青耍水袖,徐落青扮羞状,徐落青凤冠霞帔。

      她的眼里,心里,都是徐落青。

      可是台上的徐落青没有看她一眼,她与另一位旦角亲亲密密的唱完了整出戏,直到谢幕。

      后台早就堆满了赵清平为博美人一笑送的各种花篮,徐落青挤开人群,看见自己的梳妆台上正摆着一箱闪亮的妆奁,这是真真切切由各种宝石打造成的耳铛、项链、戒指、金钗、凤冠,看得人眼花缭乱。

      徐落青看着桌上的妆奁,既没有很开心,也没有生气,她面无表情的盖上了箱子,将沉重的箱子推到了一边,周围的人都不解,欲开口问她,身后忽然响起了清脆的掌声。

      听见掌声,徐落青的脸上很快浮现了一丝笑意,她转过头,果然看见了赵清平。

      赵清平为她鼓着掌,她身边的士兵将众人遣散,只余下她们二人。

      赵清平朝徐落青走去,脚踩在倒落的花簇上,一步一步,稳健的朝徐落青走去,徐落青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只笑着。

      赵清平一把将徐落青揽入怀中,双手圈着徐落青,紧紧的禁锢着她,眼睛看着徐落青血红的嘴唇,眼神炽热无比。

      徐落青的唇就像是一块甜得发腻的血红水晶糕,她有种狠狠咬一口的冲动。

      赵清平松了一只手,用拇指往徐落青唇上一抹,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淡淡道:“你这口脂是什么做的,甜不甜?”

      徐落青一把握住她的手,让她的手捧着自己的脸,故意说道:“赵姑娘尝尝不就知道了。”

      说罢,她眼眸流转,眼角牵出风情万种的韵味。

      赵清平毫不犹疑的单手捧起她的脸,咬在了她嘴唇上。

      她欲伸手去解徐落青的盘扣,腹中却突然绞痛难忍,额头上很快就渗出大颗的汗珠,她疼痛难忍,跌坐在地上。

      “落青,快,叫人进来。”赵清平捂着小腹,嘴角流出一道血痕。

      徐落青冷笑一声,为自己系上被赵清平解开的衣扣,舔了舔嘴唇,“不必了,我这口脂里有毒,无药可解。”

      徐落青一屁股坐在了赵清平对面,嘲讽的看着赵清平。

      “赵清平,你杀我父亲,这仇,我总算报了。”

      赵清平原本听完徐落青的话十分难以置信,她不明白,她待徐落青这般好,徐落青为什么要给她下毒,等她说完第二句话,赵清平微微一滞。

      “哦,是了,有人同我说过,我忘了……”

      徐落青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既然知道我父亲就是被你杀了的徐昌华,你怎么还敢留我在身边?”

      赵清平渐渐释怀,叹了一口气,语气微弱,“舍不得你。”

      说罢,她吐出一口鲜血,浑身抽搐起来,眼睛逐渐翻白,趁着还剩最后一口气,她咬牙爬到徐落青身边,一把抓住徐落青的手腕,她明明已经快要死了,手指却像铁爪一样,紧紧的抓着徐落青的手腕。

      “就算死,我也要和你死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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