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若向晚》一叶荷风

71、第七十一章

　　罗衣衣满身疲惫，高仕兰倒是挺高兴的。几年前和罗父离婚时签订的协议，罗父必须一次性付给高仕兰五十万元，用作罗衣衣的抚养费，刚离婚那会儿，罗父生意破产，一贫如洗，只给了高仕兰三万块钱，没成想，除夕当日，罗父居然将余下的四十七万打到了高仕兰账上，原本她还在为罗衣衣的大学学费发愁，现在有了这笔费用，一切和钱有关的难题都能迎刃而解了。趁着这股高兴劲，高仕兰特地多弄了几个菜，边弄还边哼上了小曲。想起去年的遭遇，罗衣衣出门前高仕兰还特地强调了，中午前必须赶回来。没想到才十点多罗衣衣便已到家，只是，脸上的表情稍显木讷。
　　高仕兰心想肯定出了什么事，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迎上前来，帮罗衣衣整理好有些凌乱的头发，道：“怎么啦？谁欺负我女儿了？”别看她平时把罗衣衣管得死死的，那都是恨铁不成钢，真要遇上事了，母亲永远是最坚固的避风港。
　　罗衣衣走到饭桌前，展露出笑颜，道：“我饿了，还要多久吃饭？”
　　“饿了？出门的时候不是交代你到楼下吃点东西吧，肯定又是急急忙忙没顾得上吧！”高仕兰打开冰箱，拿出一袋糕点，这还是昨天罗衣衣特地买来给她吃的。高仕兰胃不好，吃不得太硬的事物，这份南瓜做的糕点是罗衣衣特地为她挑选的，可她没舍得吃，放进了冰箱里，现在凉下来了，就更不能再吃了。“先吃点垫吧垫吧，我马上给你做饭！”高仕兰转身朝着厨房走去，看着她的背影，罗衣衣微微叹息着，总算还有个温暖的地方让她倚靠。
　　付俊是在罗衣衣领取成绩单的时候，在校园里同她相遇的。
　　此时已是年后的第八天，也就是初八的早晨。以往的成绩单领取时间都在春节前，今年却因为学校组织老师们到外地参加培训，不得已推迟到了春节后。
　　这已经是领取成绩单的最后时限，自从知道了向秋出国留学的计划后，罗衣衣便再没去过向立阳工作室，选择这一天来领取成绩单也是她的刻意安排，以目前向秋对成绩的重视来看，他的成绩单只怕是早就领走了，如此安排，便是刻意回避。
　　就算不回避又能如何，自上次送她回家之后，向秋便再没主动联系过她。还不知道他计划出国留学之前，她会在某个午后给他发个问候的短信，可一直要等到晚上才会收到回复，内容也只是寥寥几个字，不咸不谈。
　　罗衣衣有些憔悴，付俊看出来了。
　　自上次一拳砸在向秋脑门上之后，付俊同向秋之间便成了陌生人，罗衣衣自然也将他当成了陌生人。付俊是想改变的，人嘛，谁想一辈子浪到底，可付俊终究还是没有了信心，连同罗衣衣解释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此次遇见也是如此，两人远远对视一眼，迅速将视线移开，倒真像陌生人一般。
　　对付俊而言，更多的是愧疚和不舍，当然还有一些无奈。上次没忍住打了向秋之后，向秋他倒是再没理会，却向罗衣衣道了几次歉，罗衣衣不接受，也觉得莫名其妙，不去找向秋道歉，找她有什么用。
　　此次相遇，虽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付俊还是感受到了罗衣衣一身的疲惫，眼看着罗衣衣就要走出学校，他赶快追了上去，询问着她的近况，罗衣衣却是低头不语。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罗衣衣依然无动于衷，付俊猜想，罗衣衣的不悦一定同向秋有关，虽然这样的场合他很不愿意提起向秋，可还是问道：“是不是向秋惹你生气了？”
　　说起向秋的时候，罗衣衣无神的双眼终于有了些光芒，她停下步伐，略微思考了一瞬，继续往前走，没有搭理付俊。
　　“你说他都要去留学了，怎么还老惹你生气，他到底想干嘛……”
　　“你等等！”付俊同向秋的冲突，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在此期间，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付俊是如何知道向秋出国留学计划的，一连串问号出现在罗衣衣脑海中，“你怎么知道向秋留学的事？”
　　“他告诉我的！”罗衣衣正疑惑地看着他，他赶快接着解释道：“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们还是同桌呢，他告诉我说他想去留学，怎么，这么大的事情他没告诉你？”
　　还没等付俊反应过来，罗衣衣已经冲到街对面，打了辆出租，疾驰而去，去向何方，付俊也不清楚。
　　在出租车上，罗衣衣满脸是掩饰不住的兴奋的气息，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此时，窗外飘起了雪花，是十多年来，江城第一次下雪。远方阴郁的天空，预示着一场暴雪即将来临，罗衣衣等不及了，她把车窗降了下来，任由寒风袭面，雪花飞舞，如此畅快淋漓。
　　这时候罗衣衣才搞明白，向秋的出国计划同叶青宁没有任何关系，误会了他这么久，真是该死，必须马上解释清楚！
　　可是，下了车，站在向立阳工作室对面的马路边，罗衣衣却愣愣地站在雪地里，任由雪花落满街头。“我来干什么？我干嘛这么兴奋？”罗衣衣在心底一遍遍扣问自己。是啊，她跑过来的意义是什么呢，就算向秋出国留学的想法和叶青宁没有半毛关系，可他要出国留学却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是谁也阻挡不了的。
　　罗衣衣终究没有敲响向秋家的院门，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在漫天的雪花里，那个院子，有炊烟飘起的痕迹，至于院子里发生着什么，罗衣衣再不会知道。她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又把高仕兰吓了一跳，曾经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儿是彻底消失不见了，十七岁的罗衣衣，已经开始长大了。高仕兰以为她这一脸的倦容是因为试没考好故意装出来的，可那时不时发出的叹息声，却不像是装的。
　　瑞雪兆丰年，来年的庄稼长势一定不错。
　　高仕兰给罗衣衣泡了杯姜茶，让她喝下去暖暖身子，罗衣衣把杯子捧在手心里，仍是愣愣地发着呆，令人担忧。
　　屋子里有些昏暗，高仕兰拉开窗帘，外面的雪花飘得正盛，是江城人从未见过的大雪。罗衣衣抬起头看着窗外，终于开了口，道：“留学到底有什么好的？”似是自言自语。
　　站在窗台旁的高仕兰一愣，“留学？”她走到罗衣衣身旁，俯下身子半蹲在罗衣衣膝前，果真是长大了，不仅心思复杂了，就连个子也长高了，以前都是罗衣衣半蹲着伏在她的膝盖上，现在她半蹲下去，都快能靠着罗衣衣膝盖了，高仕兰会心一笑，道：“你想出国留学？”
　　罗衣衣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差点把杯中的姜茶弄洒，“没……没有！我是听说我们班上好几个同学要出国留学，有点好奇！”罗衣衣喝了一口姜茶，有些微凉，便站起身走到窗台旁，拿起开水壶，准备加些开水，可眼睛却始终看着窗外的雪花，神不守舍，以至于把开水倒得满桌子都是，好在杯子是放在桌子上的，才没有烫伤手。
　　高仕兰拿起抹布，箭一般飞了过来，不停给罗衣衣擦拭双手，边擦边问有没有烫到，罗衣衣神志终于恢复过来，母女二人到沙发处坐定，这是一套褐色的略显陈旧的单体沙发，高仕兰还想着，马上换个新的，这个家里，也确实该添些新物件了，可这样的想法却在这一刻止住了，她拉住罗衣衣双手，语重心长地问道：“你是不是也想出国留学？”
　　“妈你想什么呢？出国留学不仅要很多钱，我这成绩，在国内也就考个二本的学校，出国哪有那么容易？”
　　“傻了吧，就是因为学习不好才要出国啊！”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过分，高仕兰赶快解释道：“国外的教育和咱们的教育又不一样，就算高考考了满分，国外大学不承认也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