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若向晚》一叶荷风

61、第六十一章

　　令向秋感到失落的是，一整个晚上都没有见到罗衣衣身影，甚至连电话也未曾打来，坐在医院走廊上休息的时候，他便反反复复翻看着电话簿，想拨出去，又不敢拨出去。一旁的叶青宁倒是看出了端倪，得意地笑着说道：“想打就打呗，男子汉怎么还畏畏缩缩的！”
　　“我……这不叫畏畏缩缩，这叫瞻前顾后，把控大局！”
　　叶青宁早听惯了这一套说辞，她虽没谈过情说过爱，可情窦初开的年纪，这群男生女生之间的事情她可清楚着呢。叶青宁抢过向秋手机，没等向秋反应过来，便拨出了罗衣衣电话。向秋又忐忑又期待，静静等待着，可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手机已经关机的消息。向秋当即紧张起来，又拨打了几遍，还是处于关机状态。
　　同罗衣衣分开前往医院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只有付俊一人，可向秋没有付俊号码，他合上手机，愣愣地看着前方空洞的夜色，都怪他平时做事太轴，买了手机后，经常往来的几人竟也没留个号码，通话薄里，仅存有向立阳和罗衣衣两人号码。向秋回过头瞟了叶青宁一眼，想说她或许会存有付俊号码，可终究还是没有开口，他虽不了解叶青宁为人，平日里同班上同学也没过多交流，想来也不会留下付俊的电话号码。
　　站在一旁的叶青宁却以上帝的视角看穿了一切，除了罗衣衣，班上同学的号码她确实谁的都没有留，不过那是在今天之前，自今天之后，付俊的号码也留在了她的电话薄里。
　　这事还得从白天摘桃子时说起。
　　相较于罗衣衣的活泼，叶青宁的沉闷，向秋的木讷，说付俊放得开一点都不为过。虽然对叶青宁没什么想法，一心一意全用在讨好罗衣衣上，可既然相约出来玩，相互留个联系方式还是很有必要的。付俊便是趁大家摘桃摘累了，坐在树下歇息的时候要去了叶青宁的号码，并顺手给叶青宁拨了一个，他的号码便留在了叶青宁通话薄里，只是一直没有被备注。
　　“你要不打这个过去问一问？”叶青宁翻开手机递到向秋面前，是一个135开头的手机号，没有备注，通话薄里显示未接听。
　　“这是……”
　　“今天我没有接的电话就一个，是付俊打来的，你打过去应该没错！”
　　向秋麻利地记下手机号后，叶青宁的手机没电关机了，向秋拨出号码，依然显示关机，他内心的慌乱全写在了脸上，就差跳起来了，这可不是向秋一贯的表现，以往的他就算遇到再急的事，脸上也能表现得风轻云淡。待冷静了一些，他撇过脸看了叶青宁一眼，她正斜着眼看着走廊另一头，两人一起陷入沉思，半晌，叶青宁才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太晚了！”
　　“什么？”向秋一愣，倒不是因为叶青宁说要送他回去，而是失联的罗衣衣至今依然联系不上，“你闺蜜都联系不上了，你怎么这么淡定？”向秋的语态里满是责备。
　　叶青宁却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这状态像极了以往的向秋，“拜托你，刚才不也看到我手机没电关机了，他们的手机肯定也没电了！”叶青宁站起身，双手插在裤兜里，立在向秋一侧，等着他起身。
　　向秋完全被这霸道的气势所碾压，愤愤地站了起来，转身向前走去，没走出几步却又转过身子对着叶青宁说道：“可她明明说好了半个小时就过来找我，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向秋说着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了。
　　叶青宁摇了摇头，一脸无奈，“那你说怎么办，打个车跑过去找他们？”
　　向秋脸上露出喜色，还没开口，叶青宁接着说道：“要去你自己去好啦！”而后径直走出了医院楼道。
　　本以为叶青宁会就此离开，没想到等向秋走出医院大门时，她还坐在一旁的石阶上独自等待。向秋怯怯地走到她身旁，两人又聊了一阵。
　　叶青宁同罗衣衣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是塑料姐妹花，虽然她们的家庭背景差距很大，相识也都是阴差阳错，可相知却是心神交汇的，是用心用情的。记得有一次，叶青宁父母都出差了，她又不喜欢保姆做的饭，便临时决定到罗衣衣家蹭饭，平时高仕兰也不舍得罗衣衣吃剩菜剩饭，总是要想着法子给她捣鼓出几个好菜，天知道罗衣衣有多挑食。
　　可那天却着实太忙了，忙得没时间给罗衣衣做午饭，只得把昨夜冰箱里的剩菜剩饭热了一下端上桌，临时对付一下。可等罗衣衣回了家才知道，她身后还跟着个叶青宁，这也是叶青宁第一次到罗衣衣家里来。高仕兰也觉得尴尬，可临时做饭已经来不及了，毕竟两个孩子下午还得上课，当即决定带着他们到外面去吃，可叶青宁拒绝了，她就要吃已经摆在桌上的剩饭剩菜，罗衣衣母女拗不过她，只好陪着她一起。
　　还别说，叶青宁吃得确实开心，将所有剩饭剩菜一扫而空，后来有几次还特意跟着罗衣衣跑回家，去吃高仕兰做的饭。叶青宁也曾邀请过罗衣衣到家里玩，每次去的时候，叶青宁家都只有保姆在，宽敞的客厅里摆放着各类古董瓷器，罗衣衣是调皮，却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每次去到叶青宁家，只能束手束脚地坐在客厅里，日子久了，她便不想去了。倒是叶青宁经常来找她，哪怕是玩个泥巴，也乐趣无穷。
　　所以，罗衣衣和叶青宁之间是百分百信任的，起码对向秋安全这件事，罗衣衣是完全放心的，胆大心细的叶青宁定会料理好一切，而事实上，从挂号、就诊到打点滴，都是她引导着向秋一一完成。罗衣衣对她的信任是正确的。
　　听完叶青宁的分析，向秋终于释怀了一些。但很显然，他不懂罗衣衣和叶青宁之间的感情。向秋是没有朋友的，若要牵强地扯一个进来，罗衣衣算是其一，可他对罗衣衣的信任，却也不是百分百的，也难怪，有时候，向秋连自己都不信任，更遑论别人。
　　为了完成罗衣衣交代的任务，叶青宁说什么也得把向秋送回家才肯离开，反正手机没电关机了，家里人也找不到，多晚回去都没关系，无非就是一顿责备。可向秋怎么会同意，再柔软也得发扬一下绅士风格，他不但拒绝了叶青宁的决定，还准备将叶青宁送回家自己再返回去，毕竟已经十点半了，江城的秋夜，灯火稀疏，人影寥落，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子独自打车什么的，总叫人放心不下。
　　两人这时候才开始客套起来，相互拒绝，可向秋决定了的事，是没办法拒绝的，他陪着叶青宁坐上出租，来到了叶青宁家所住的小区，这是一片高档小区，规划得井井有条，安保也做得很到位。进入小区前，叶青宁还回过头很八卦地问了向秋一句，“你和衣衣到底是什么关系？”向秋一晚上的躁动不安，绝对不会是因为脱臼的手臂，怎么着也和罗衣衣有点关系，关于这一点，叶青宁很笃定。
　　向秋耷拉着眼皮沉默了一会儿，回道：“很好的朋友！”
　　这个回答叶青宁不满意，却也不会深究，一脸嫌弃转身离去。
　　向秋也不满意自己刚才的回答，都不是三岁小孩了，内心都有自个儿的想法，罗衣衣怎么想的向秋不清楚，这很正常，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坦诚地坐到一起，面对面交流过。可问题的症结在于，向秋连自己内心是怎么想的都不知道。由于成长路上的磕磕绊绊，他在岁月的洗礼中，在心灵上套上了一层无形的茧，别人进不去，他自己也出不来。
　　可就当下而言，向秋内心无比担心罗衣衣的安危，显然，叶青宁的话并未起到太大作用。虽然夜也深，秋露渐白，向秋露在外面的皮肤长起了鸡皮疙瘩，可他还是决定返回去看一看。又是一路奔波，待到达先前集中的公交站台时，早已人去楼空，连公交都没了踪影，还好向秋不糊涂，只是看了一眼，便又搭乘着出租离开，若是下车去查看一番，他搭乘着过去的出租离开了，在这人影寥落、鲜有车辆经过的地方，他恐怕是得走回去了。
　　往家走的路上，罗衣衣打来了电话，如叶青宁所料，果真是手机没电了，可还没说上两句，向秋自己的手机却没电关机了。
　　窗外光影飞逝，霓虹闪烁，向秋原本沉重的眼皮此刻睡意全无，他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电台里放着的，是邓丽君的《甜蜜蜜》，歌声甜美，曲调悠扬，向秋不由得跟着打起了拍子，这一夜的心绪，如同夜空里的繁星，多得数不清，却又都捉摸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