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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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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上凝着水汽,林臻越没想动手擦,只是看着车前窗外的景象,望着周围的景物一点点变得熟悉起来,他突然觉得有点说不上来难过,不太好的精神状态让他堵得慌,他吐出几口气,争取让自己心平气和一点,毕竟现在自己正坐在别人家车上,而且是第一次的见面的人家。
“臻越啊,是叫林臻越吧?”那位开车的阿姨是老爸的同事,因为正好要带着女儿去市区参加不知道是什么的考试,老爸就拜托她顺便捎上在市区上学的他,“我记得你爸好像说过你是在一中上学的?”
林臻越没什么心情搭理她,碍于礼貌嗯了一声,然后改变视线,出神地望着水雾蒙蒙的车窗。
“成绩挺好的吧?很早以前听我家先生说过你小学时候一直是县城里最好的学生呀。”她又问了一句。
“妈,小学好有什么用......”她的女儿有些不服气地说着,还扭头看了看林臻越。
这些话对林臻越来说,真的十分熟悉。记得小学的时候,虽然没学习,但是学校第一却是保持得住的。后来有一次考试没动脑子,将位置拱手让人了,说郁闷也的确有点郁闷吧。
当时老爸接他回家的路上就说:“你心情不好给谁看啊?我他妈和你说过多少次,小学好你初中就能好吗?这还没到初中,你就已经降下来了。在一个县城里你都不能是第一,你到市区里去上初中不就是给我丢脸吗,我看你还是尽早收拾收拾别念了吧.....做人做不好,学习学不好,你有什么用?”
林臻越从前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为什么他爸年轻的时候不努力,反而老了之后把后悔、不满的情绪全都赋加在儿子身上?自己不优秀,强迫儿女成为自己最理想的样子。
这种事以怎样的立场呢?望子成龙的父亲?他们凭什么觉得并不优秀的自己会有优秀于常人的孩子?
后来怎么不再去思考这些问题是因为他对老爸的态度无所谓了,他发现自己厌恶的只是一句话“推上高峰,坠落低谷”.......这辈子他都不会让自己这个样子。他真不是不服输的性格,也不是受不了那种落差,只是他很讨厌被人指指点点。
因为害怕这种情绪会殃及无辜人群,林臻越提前请那位阿姨停下了车。他想一个人待着,平复一下心情。
路上没什么人,因为冬天天黑得早,五点多的时候已经不是很亮的天了,他把口罩戴上,慢慢地在街道上走着,他一步一步地数着自己的步数,从来没觉得从这里走到家需要这么多步。冷风夹杂着刺骨的寒意掠在他脸上,林臻越有点哆嗦,突然发现今天挺冷的,他尽量把头埋到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不知道数到多少步,林臻越就忘记了数的数字,他叹了口气,没多久就走到了小区大门口,突然一辆电动车嗖地从小区里开了出来,他没太想礼让,径直地面对着这辆电动车,这辆车车速依然没有减弱,从这种程度上来看,有点摩擦差不多,如果不去刻意地做,那就不会撞起来。他面无表情地与这辆电动车擦肩,目不斜视。
电动车向右边避了避。
这货莫不是个傻子吧。林臻越心想,这避的,有擦伤就是自己活该了,不关他事。
他挺直腰板向前走,脚步声也很轻微,老爸从小经常要他注意仪态什么的,他又不是个闺女,从小反抗到现在……仪态倒是被培养得真不错,实话说,有时真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从用餐到行走,无不注重。
外面天已经黑了,当他打开家门的时候,觉得四周都是那种可以让他一下子坠落进去的黑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个寒假都没有住的关系,他觉得本来就冷清的家里现在一点人味都没有了,阴森森的,再给它加个特效,配个恐怖的音乐,估计还能拍部鬼片。
林臻越打开卧室里的空调,脱下羽绒服,打算先打扫干净再说。
顾昶把电动车暂时放在小区前面门市中的一家小卖铺里,摆脱老板暂时给他看一下,他走到马路对面拿手机想打个电话。停下来的时候,他隐约觉得肘关节有点疼,于是他把外套和卫衣袖子捋上去看了看。
只青了一小片,稍微有点紫黑色。
顾昶盯着擦伤的胳膊肘冷笑一声,他当时不知道怎么脑子一抽就下意识给避开了,按照自己以前的风格,都是直接给撞过去的......如果下次让他碰到这种走路不长眼的傻逼,见一个撞一个。想着他扯好袖子,正要去摸手机的时候,手机突然就响了,他见是一个陌生号码,本来想要挂断,却鬼使神差地按了接通。
“谁?”顾昶平静地问。
“你好,我叫孟萱,你未来的同学。我就是想请问一下,那个,你下周有空吗?”
没听过的女的的声音,但是孟萱这个名字让他很熟悉啊,孟萱活跃于学校的每个角落,想不认识都很困难。不过,什么时候成了他未来的同学?现在套近乎流行加个“未来的”的什么什么什么吗?顾昶有些难以置信,他思索三秒后,徐徐说,“是这样同学,五秒,让秦泽那孙子过来接我电话。”
孟萱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丝毫不见慌乱,依旧装傻充愣道:“啊?秦泽?他不在啊。”
顾昶的表情没有波动,只是轻声说:“你告诉他,老子下次见面抽死他。”说完,顾昶就要按下挂断键。
手机那头突然想起来呜呜哇哇的叫嚷声,北风继续在那里吹着,几乎可以吹散人们嘈杂的喧闹声,顾昶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突地跳得厉害,过了一会儿后,才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秦泽在那头开始悲不可遏地哀嚎道:“喂喂喂!顾哥!我错了!我错了!真的就是游戏下,真心话大冒险。”瞬间,顾昶听到那头有成片成片,此起彼伏的哄笑声,他不自觉皱起眉头。
顾昶想说去你三姑爷的真心话,六大姑的大冒险的,都关我什么事了。他深吸一口气,按捺着性子说:“我不管你现在搁哪浪着呢,五分钟,到我这儿来,有急事。”说完不等秦泽询问他到底去哪儿找他的时候,他就把电话挂断了。
风儿有点喧嚣。顾昶敛好了外套,有点后悔自己没有穿羽绒服出门。老穿那么少干嘛呢,他也不知道,可能多冻儿能清醒点吧。
好吧,一点都不清醒,还被冻得有点断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要出门的了。至于说有急事,他是觉得要是直说自己无聊要找个人打一架,或者骂骂也行的话,秦泽肯能会觉得他老毛病又开始犯了,然后开始鸡婆地进行思想教育,最后得出顾昶是个傻子的结论。挺没劲儿的。
秦泽每次都能让他生气到发火不过脑子,但其实对秦泽,他根本生不起来气,他是害怕。他的生活里,秦泽占据了很大的比例,特很难想象,没有秦泽,自己该是什么样的生活,空荡得想张什么都没有的白纸吗?他没有什么朋友,可是秦泽不一样,这家伙的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人。每到这个时候,顾昶都觉得秦泽离自己很远,他们被无限的山海阻隔着,想着他又觉得有点好笑,便打算回那家开门的小卖铺里避避寒。
屋子里全都收拾完了之后,林臻越盯着客厅的石英钟看了一眼,六点半,差不多可以吃个晚饭啥的了。正琢磨着自己做还是叫外卖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哥哥!”林泱有些兴奋地叫道。
林臻越听到林泱的声音,不自觉地笑了笑,轻声说:“我在。你和爸爸吃饭了没有?”
林泱听起来心情不错,美滋滋地说个不停:“爸爸今天有饭局呀,他同意带我一起去了,我就趁机会把家里不用的那个手机拿过来了……对了哥哥,你今天打算吃什么?自己做吗还是怎么办?”
果然是亲弟弟。自己正想着吃,弟弟也这么想。林臻越觉得林泱要就在他身边,他肯定拉过来揉揉头发。
听着邵林泱一个劲儿的吧啦吧啦,林臻越一边听着免提一边去倒了杯开水。既然林泱问起来了,那他倒可以询问一下林泱的意见。
“方便面?”林泱兴冲冲地说。
“就知道你会说这个,但我不想吃。”林臻越笑着说。
“那就蛋炒饭吧。”
“没有饭呀宝贝。”
“哥哥你自己想吧,我真的不知道了,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你小鬼现在胆子很大啊,”林臻越有些发笑,他几乎可以想象出来林泱说这句话时的样子,他认真思考了会儿,“那我去沙县吃个馄饨,你多吃点,让爸爸少喝酒,他不开车吧?”
“不开,他今天是和朋友还有那一群同学吃的,”林泱说到一半就听到了林爸叫他的声音,“哥哥,我溜啦!爸爸叫我呢!”
林臻越和他说了声再见便挂断了电话,他心里突然有点慌,因为他知道他爸那些朋友的尿性,吃饭喝酒k歌喝酒打牌喝酒一条龙……一直嗨到大天亮,那林泱一个小孩子怎么办好呢?
他越想越慌,索性不想了,拽下钥匙出门吃晚饭。
顾昶终于在西北风里等来了秦泽。
秦泽看顾昶就穿个黑色卫衣,套个秋天的长裤穿个靴子坐在电动车上玩手机,一张脸懂得发红,冷风似乎给他英气逼人的脸颊又添了几分凛冽。他整个人像冬风里不知寒冷为何物的冰雕,不可撼动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就好像这个人,拒绝一切温暖似的。秦泽有点于心不忍,他朝顾昶吹了声口哨,拉紧油门到了他身边。
顾昶抬头看着他,笑了笑:“来了?”
秦泽把脖子上的围巾摘给他:“来了……这么冷的天,你不进哪个店等我吗。”
顾昶把围巾围好,轻轻地哈了一口气,说:“我怕我我进哪个店里你找不到我,那怎么办?”
正当秦泽在心里骂自己是个不义气的时候,就听秦泽又道:“再说,像你这种傻逼,我没说的事情况下你不可能知道我在哪的,等你?我得先饿死。”
去你妈的不讲义气。老子就不该心疼他。秦泽心想。这话他肯定不能说出来,心里想过瘾了才说:“我请你吃晚饭吧。”
顾昶笑了:“识相。吃什么?”
秦泽想了想道:“沙县吧,你前阵子不说想去沙县吃小馄饨吗,现在去吧。”
顾昶下了车,把车挪到那家小卖部的门前,并和小卖部的老板娘说了几句话继而又走出来对着看他完成一系列令人匪夷所思的行为的说:“你带我,我车没电了。”然后默不吭声地跨上秦泽的车,又默默地与他对视。
“顾哥……”
“嗯?”
“你下次有事就好好说行吗……你这样我总觉得你想揍我。”
顾昶故作讶异道:“怎么你以为我以前说的想揍你都是假的吗?”
秦泽一愣,觉得顾昶一脸“我的天呐”“难以置信”的表情,迟疑道:“……不,不是吗?”
顾昶突然笑起来,笑得非常地放肆,然后拍了拍秦泽的头,异常温柔地说:“诶哟傻孩子,来,顾哥摸摸头。”秦泽的头被他摸着,迫于淫威,只能愤然拧油门飞驰而去。
到了沙县小吃以后,秦泽飞快下车,迅速说了一句:“顾昶你活该单身。”后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冲进店里点了一份馄饨和一份馄饨面。
等到顾昶反应过来走进店里的时候,秦泽已经坐好了等他了。他没有看秦泽,而是注意到了正在点餐的一个男生。少年穿着短款的深蓝色羽绒服,一双腿非常地笔直修长,他的大半张脸都埋在那条灰白条格的围巾里,不矮,但很瘦,大冬天地穿成这样不但不显臃肿还很单薄。
背影有点眼熟。顾昶眯着眼睛,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光看背影他还是不太辨别得出来,他尽量让自己不刻意地走到那个男孩子身边,问起店里的人说:“请问这个香干和鸡腿多少钱啊?”
老板娘是福建人,有不同于他们说话的语调:“鸡腿五元,香干两元。”
顾昶自己端起身边的一个小碟子,用夹子夹了一个鸡腿,并说:“阿姨,我拿两个鸡腿,就刚刚点了馄饨和馄饨面的一起的。”
老板娘还在忙着做馄饨,只说:“好的。”
顾昶端走鸡腿时,趁机瞥了那个男孩一眼,男孩的睫毛很长,扫下一点点淡淡的影子,眸子清亮,眉眼间很柔和,有一种独特的江南韵味,甚至透出那种令人惊艳却充满出身书香世家的文气。惊心动魄的美感完美地融在这样清雅的气质里。
“阿姨,鸡腿有不辣的吗?”少年轻轻地问,像雨后微风轻轻抚摸着娇嫩的花瓣。
“有的呀!你拿右边那个里面的哦!”老板娘高声说。
“谢谢阿姨。”少年的眉眼弯了弯,更加动人。
回头偷看的顾昶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半拍,他有一瞬间觉得这个男生要是和他说一句话,他就此生无憾了。这是一个颜狗最深的尊严,不分男女,好看就跪。
“顾,付斌今天和我说了件事儿。”秦泽吃着顾昶端来的鸡腿,开始叽里咕噜地说话。
“什么事?”顾昶听到付斌的名字就心里窝火,语气颇不耐烦。
“他想请我们帮忙堵个人。”
“谁?”
“就咱们学校年级第一的那个林臻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