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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四章 ...

  •   关于宿朝鸣一直不允宿饮月退婚之事,又是四州大陆上不大不小的谈资。
      其实并不奇怪,修为越高,身份越重,越好颜面,加上宿朝鸣与顾盏父亲的故友情分,不退婚是情理之中。
      问题在于宿饮月是宿朝鸣的掌上明珠,凡她所言,无一不应,宿大小姐在这件事情上出了名的歇斯底里,于是又变得奇怪起来。

      大家讨论来讨论去始终不得头绪,最后只能感叹宿家家主高风亮节,没有将宿饮月这一大祸害放出来祸祸他人。

      显然谢积光也是不得头绪的众生之一,或者他知道点什么但懒得和宿饮月说,总之表示很认同:“宿大小姐和宿家主真是…父女连心。”

      然后这地方经过几番来来去去,只剩下宿饮月和顾盏两人。

      宿饮月困意上来,好在外表看不大出来,思路也仍清晰:“顾公子?顾郎君?顾道友?怎么叫,是不是有点冒犯该叫顾前辈?你跟我回宿家吗?”

      顾盏:“……”
      他本想说怎么叫都可以,这乱叫一气也没见得不冒犯到哪里去,听得下半句话,不禁顿上一顿,反问道:“回宿家?”
      “对。”宿饮月理所当然道,“听谢积光的意思,你像是初来乍到南洲,嗯,以我的性子,也定然是刚听闻你的消息就迫不及待出手,所以你必定是初来乍到,自然需要一个落脚之地。我说过的,我的保证对谁都有效。”

      “虽然没说时间,总不能只在对谢积光撂话的那一小段时间里管用。”
      说完宿饮月便笑。

      他似乎真是觉得这一个玩弄言语的陷阱很好笑,笑也真心实意,月光下流水般盈盈而出,眉眼生动,不再像幅玉白冷清的美人画像。

      “宿大小姐。”顾盏缓缓念出这个称呼,“你若掺合进来,你死的可能性比我高很多,谁也救不了你。”
      话很不中听。
      但对顾盏而言,是句难得的劝诫。

      宿饮月:“我不掺合进来,我便能高枕无忧,快活一辈子无忧无虑吗?”

      顾盏望着他,没有言语。
      这样的保证,只怕宿家家主也不敢下。
      修仙界不缺变数,不缺风云诡谲。

      “那么顾盏,在你尚且是顾家少主的年岁,你有想过顾家满门覆灭的时刻吗?”
      宿大小姐果然不讲究名讳,那一串的称呼,像走个形式的过场。

      可她声音如冰如玉,清凌凌的一把在问,没有嘲讽,意不在揭伤疤,顾盏就事论事地回答她:“没有。”

      “是了,今日宿家,和昔日顾家,莫非很不相同吗?”
      宿饮月合掌,“我待在家中不问世事,未必能安稳一世;我事事搅合,也不过多点危险,更容易送死点,一切不全是看那概率,到底会不会落下来么?”

      宿饮月又笑,顾盏依旧不言。
      这一笑打破宿饮月清淡神容,露出一点藏着的,灼灼烧着的野火般的,赌徒般的内里,令顾盏稍稍侧目。
      他们二人,至少在这点上,是相似的。

      宿饮月的确常赌,在竞技场中。
      赌预判、赌爆发、赌会心、赌剑飞够不够快,能不能断。

      “再者——”宿饮月轻轻说,“我得做我自己。”

      天下四洲大陆,他举目无亲友,唯独奶花三言两语勾勒出个大致模糊的轮廓,寥寥名字点缀其中——
      他除了他自己,还有什么呢?

      所以他得做他自己,做他自己想做的。
      做那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剑三宿饮月背后的玩家。
      而非南洲宿家的宿饮月。

      在不伤害到宿家人的前提下。
      不过看宿朝鸣的反应,想来是对这桩包办婚姻很满意的,宿朝鸣既不想退,自己多掺合一点少掺合一点,影响的是自己安危,对宿家来说倒也不太要紧。

      两人回到宿家。
      宿大小姐是这府中最怠慢不得的,厚重雕金的大门为之两侧洞开,门前一双瑞兽嘴里衔着巨大的明珠,照得身后长廊一览无遗,侍女提灯,星星点点,灯火随着轻盈脚步一步一移,渐上楼台。

      此地是宿府本家,南洲三位主人之一的千余年积累,使得这座府邸无比辽阔,山石湖泊、流泉飞瀑、奇花异草间坐落着各处洞府,大小几乎等同于一座城池。
      因而负责拉车的鸾鸟落在宿饮月跟前,羽翼间扇起的风吹动数十侍女衣摆。
      车轮滚滚鎏金,珠帘垂垂如云。

      宿饮月忽然明白那位宿大小姐为何会目中无人,骄纵跋扈。
      因为若是长长久久这样生活着,也很难不觉得自己凌驾众生。

      管事常年负责宿府正门处的迎来送往,对宿饮月带回来的顾盏很不意外,心直口快,笑嘻嘻地问候宿饮月:“大小姐这回又寻了人来气家主预备拿婚约说事?这回的道友倒是好俊好气派!”

      短短一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太过丰富。

      宿饮月:“……”
      他喃喃道:“从前我…寻过很多人来气我爹?”

      管事:“确实数不清了。”

      宿饮月:“…为了退婚之事?”
      管事:“嚯,您除了拿这事一天到晚和家主闹得不可开交,旁的什么家主不依您?”

      宿饮月:“……”
      他真诚地扭头请教顾盏:“我有这心思闹来闹去吵来吵去为什么不直接来找你?或者哪怕我生性要强唯爱打打杀杀,为什么不能潜心修炼潜心剑道然后提剑来找你?”

      顾盏觉得后半句话,方是眼前这位宿大小姐的心声。
      这恰恰也是顾盏想问的。

      不过他一来对婚约一事已经不甚在意,二来也不大关注宿大小姐的心理历程,于是风淡云轻敷衍一句:“为时不晚。”

      宿饮月收拾好心绪,肃容向管事道:“这位是我的未婚夫,以后当待他如待我。”
      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顾盏,正如除却有心人外,其实大多人也不知道顾盏在北域经历如何,修为几何。
      说顾家的少主不合时宜,顾家的遗脉更尴尬。
      顾盏最广为人知的身份,竟是凭与宿饮月的婚约。

      一道晴天霹雳,正正炸在管事心口。
      他茫然地张嘴又合拢,合完又张嘴,重复几回,不知所措。
      管事原来想说,大小姐您的未婚夫,不就是那个顾盏吗?

      愣是忍住没说,怕犯大小姐的忌讳。
      但是转念一想,说待他如待我,那么大小姐这是没有忌讳,终于在和家主的拉拉扯扯,你来我往,你喝我吼认输,接受封建包办婚姻?

      然后想说,家主这也不是没亏待您,您瞧瞧人家,比您以往带过来的歪瓜裂枣强出不知道,如珠玉在侧,自惭形秽。
      又忍住没说,靠一些怕犯大小姐忌讳的肌肉记忆。

      不,不对。
      所以归根结底总而言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管事的心思完整地绕了一个九曲十八弯的同时,侍女们虽然行止有度,敛眉垂目,但是举手投足间不止僵硬了一个度。
      可见并不是一个人的心思在九曲十八弯。

      “阿月!”
      宿府内不许有御剑遁光,来人便坐着鸾车,未带随侍人等,下车后径直奔来,可见焦急挂心。
      她奔得越近,容颜越明朗,是长眉如黛、朱唇凤目也难描述的国色,似渭水牡丹,芳姿倾城。

      “你侍女与我传讯得晚,我晓得你去阴阳两界之事得晚,现下才赶出来,怎么样,有没有事?”
      她过来的时候奔得很急,却不见失态,仿佛有些端华是刻在骨子里的。

      而此刻她缓下气,衣饰华美容色艳丽,却不觉凌人,倒是十分的关切温柔。

      萧凤辞。
      萧家家主之女,与宿大小姐身份相若,恰成对照两端,一边声名狼藉闻者退避,另外一边英才美质玉璧无暇。
      原著女主。

      难得的是两人关系贯来很亲近。
      宿饮月有很多话可以说。
      比如直接把萧凤辞留给顾盏,把顾盏留给萧凤辞,他就万事大吉一切清净,可以放心地闭眼睡觉梦中见凌雪阁。

      宿饮月想了想,直切要点:“她没传讯于你么?”
      是这个修仙世界没有传讯符,还是宿大小姐对身边侍女太过抠抠搜搜?

      萧凤辞闻言蹙眉,带着自责:“事关重大,宿伯父不赞成你退婚,阿月你这回做得决绝,她也犹豫,不敢直接传讯于我,左思右想才过来寻我。实在好险,阴阳两界并非善地,幸好阿月你平安无事,否则我都不知该怎么办,至于后续种种,我们之后再说。”

      侍女犹豫是真,不敢直接传讯是真。
      她刻意拖着时间出门也是真。

      因为宿饮月有事最好,没事她也有说辞应付。

      萧凤辞从来不编拙劣的借口。

      出乎意料的是,宿饮月没有动气,没有怪罪侍女,也没有怪她,很平和地接受萧凤辞的说法:“是我连累她与凤辞阿姐你,实在对不住。”
      他选了原主记忆中常用的称呼,出口便带一些浑然天成的信任与依赖。

      “你们被我劳动过多次,熟知原委,说明我兴师动众过多次,我有这个时间与气力,为什么不——”
      直接找顾盏,然后潜心练剑?

      顾盏觑他一眼,不消宿饮月多说,淡淡道:“为时未晚。”
      这时萧凤辞才像刚发觉顾盏此人似的,向他点头示意:“敢问这位道友是?”
      顾盏是那种绝难被忽略的人。

      宿饮月莫名有种预感。
      顾盏说他是顾盏,萧凤辞也不会惊讶,也不会失态。
      因为她在过来的第一眼,就一定对顾盏的身份来历心中有底。

      顾盏开目,简洁道:“顾盏。”
      没有前缀,没有后续。

      管事哭丧着张脸,为他补上:“萧家少主,我们大小姐亲口说的,待顾郎君如待大小姐。”

      宿饮月想,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不要坏人姻缘。
      哦不对,那是他自己说的。
      那没事了。

      很难说原著中男女主的姻缘,是不是建立在原主受害者身份的同仇敌忾上面的。
      宿饮月非常能理解。
      他又想,要是他不是宿饮月,大约也能凭借这个,和男女主建立一个受害者联盟。
      哦不对,要他不是宿饮月,那他就不是受害者了。

      真是困了,脑子不好。
      宿饮月决定等睡一觉彻底摆脱凌雪阁红红黑黑闪在眼前响在耳边的技能特效,再来考虑如何挽救男女主的姻缘。
      虽然他只会断人姻缘不会救人姻缘。

      顾盏来南洲,是萧凤辞之前就接到的消息,她记得顾盏相貌。
      这和萧凤辞下意识想问你们家大小姐是谁并没有关系。
      接着她反应过来宿饮月安安静静地在旁边,没有发飙,没有否认。

      如同被人随手打乱的一盘棋,全无头绪。
      以萧凤辞的聪明伶俐,这个时候也只够她与宿饮月道别,目送着那鸾鸟腾空而起,鸾车四角珠辉烁烁,叮咚乱撞。

      修仙界的八卦,传得很快。
      快到宿饮月来不及休息,他和顾盏来不及分开,原主的心腹侍女来不及向他告罪,就急急忙忙地跑进来禀告不速之客:“大小姐,何家三郎想要见您!”

      宿饮月并不知道何家是哪家,何家三郎是哪位。
      他挑个最简单朴素地问:“那么晚,他从何家赶过来?”

      侍女:“您忘啦?何家三郎住在咱们府上呢。”
      宿饮月赶到一阵无力。
      不出意外,这位大约是原主拿来和他爹以及他婚约虚空斗气的工具人之一。

      侍女小心翼翼地抬眼,见宿饮月长睫微垂,神态静谧,放宽了心,一股脑地道:“不过何家三郎也真是,在咱们府上还好意思责怪您,抱怨您没把顾郎君解决——”
      她语速很快,约莫是憋了许多话想说,说到一半忽然堵住,安静得像只鹌鹑般,讪讪然低头:“顾郎君莫怪。”

      宿饮月认为顾盏要怪,也不应该怪侍女。
      应该怪他。

      可想而知,如果不是原主在何家三郎面前反反复复抱怨过许多回,以原主的脾气,何家三郎不敢说这种话。
      那么言归正传,有这个时间精力——
      宿饮月木然回头,问顾盏道:“为时未晚?”

      “你算,何家三郎不算。”
      顾盏说。

      他指节敲了敲剑鞘边缘,面上似乎有一丝笑影,月光照在那张面容上分外迫人,连带着笑影也暗藏杀机:“何三说这样的话,说明他是真想我死。”

      当然不是为时未晚。
      “他是在找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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