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新世界[选秀]》娓江

85、再出发的幸存者

　　下午录制结束后，练习生们只来得及做简单的送别，三十个人拖着行李箱浩浩荡荡上了回市区的大巴车。

　　楼又空了一半。

　　节目组没有给“幸存”的练习生们喘息的时间，当天晚上，又开始了新的分组录制。

　　钟子期环顾四周，原本十二个人满满当当的练习室，如今只剩下了五个人。这也意味着过会儿会有其他组的人将会被填补进这个空缺的位置。

　　宫下秀林听到这个规则后眉头紧锁，不安感瞬间袭来。他一直以来都把比赛当成是个人战，所谓的小组合作对他而言形同虚设，不过都是表面和气罢了。他有各自为战的资本，因为无论怎么争怎么抢，宫下秀林都牢牢稳坐第十三名的位置，看起来既没有引发观众反感，也没有吸引更多视线，这让他的野心愈演愈烈，从争夺一句歌词开始，渐渐想要更多的part，想站在更靠近中央的位置，以致于最后觉得自己有能力把钟子期挤下去，坐上C位宝座。

　　可惜出了丑，暴露了野心，还被人从宝座上赶下去了。

　　他在两秒间迅速判断好形势，银河、金乐咏、钟子期、关晗白，他们还是铁打的前十名。他觉得，想要之后的训练不被排挤，至少还需要一个能拉入自己阵营的队友。

　　一个小时后，这个队友出现在了面前。

　　当啷一声，第一个人推门进来的时候，宫下秀林登时挺直了背，望着门口那人笑。那是与他同公司的人，腹前贴着巨大的贴纸，上面写着数字“18”。

　　既对自己造不成威胁，又是同阵营的队友。

　　没过几秒，门再次当啷一声，又进来一人。那人如同电影慢镜头般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还没等见到长相，宫下秀林的视线已经迫不及待地落到那人的胸前。

　　硕大的“24”鲜艳明亮。

　　他心里暗喜，这下肯定稳了。他下意识回头望了钟子期一眼，却见他正和银河头碰头，认真地揪着银河的袖子拔线头。不知为何，他忽然感觉一盆凉水从头泼下，把他那信誓旦旦的热情浇灭了一半。

　　“别拔了别拔了，你手都勒红了。”银河小声在钟子期耳边制止他，“强迫症吗？这是你今天给我拔的第几根线头了……”

　　钟子期看不惯银河衣服上有线头，显得毛躁，不符合他的气质，但他确实扯累了，干脆低头把银河袖口处那根顽固的白线咬断，不满道：“你这衣服怎么这么多线头？”

　　借着钟子期俯身的瞬间，银河弯起手腕，用手背蹭蹭他的脸颊：“新衣服不都这样么。别啃了，脏。”

　　钟子期一顿，抬眼瞪他：“我都没嫌弃你。”

　　“我也不嫌弃你，我是说衣服脏。”

　　钟子期低头啃断第二根，含糊道：“没事，你的我都不嫌弃。”

　　这时，门口当啷两声，进来两个人。钟子期闻声抬头，一个面生，一个面熟。右边站着那人，钟子期得看一眼铭牌上的名字才知道他是谁，左边刚进来的那位，竟然是陆小辰。

　　银河听见钟子期好像哪里不得劲似的“嘶”了一声，他以为是钟子期啃多了线头牙疼，还没等凑过去嘘寒问暖，不远处宫下秀林的声音忽然传来。

　　“就两位吗？现在可以选了吗？”

　　也不知道在对谁说，也听不见有谁回应他，只见宫下秀林等了三秒，又兀自点点头，说：“好吧，那就从这两位中选一位吧，投票吧，少数服从多数，我选黄彬。”

　　按作为顺序来的话，接下来该轮到关晗白投票，他比较慎重，先问：“以什么标准选？”

　　宫下秀林没想到这点，愣了一下，接着促狭一笑：“什么标准？这不是很明显吗……”

　　钟子期这才注意到陆小辰身前的“24”，陆小辰似乎也察觉到突如其来的视线，下意识用手往胸前一挡。

　　钟子期视线上移，正看到陆小辰略显窘迫的脸。

　　从被投票逐出自己的队伍，到进入每一个房间，因为比不过别人的排名而被婉拒，再孤单走出，他已经被折腾得疲惫不堪，也渐渐从最初的期待变成侥幸再变成麻木，只要有人收留就好，只要能留在这个组，不当最后一个无人愿要的练习生，怎么样都好。

　　“我……我可以替自己争取一下吗？”陆小辰犹豫着举起胳膊，却像是出了故障的机械手臂，在半空中顿了几下，又迅速垂下来，“我记动作和动线都很快，只用看视频就能学会，不需要单独教，不会浪费你们训练的时间，然后我可以唱和声，副主唱和副rap我都可以……”

　　“黄彬呢？”没等其他人反应，宫下秀林打断他的话，抬手一指，“你也说几句。”

　　“我？”那个叫黄彬的人面色轻松，痞痞地笑了下：“我排名比较靠前，算吗？”

　　然而配合他这个玩笑笑起来的，只有宫下秀林。

　　果然，听到这句话，陆小辰迅速低下了头，抿起唇，他不想看自己身上刺眼的“24”，也不想抬头看眼前那四个人。

　　他们曾共处一室，一起偷吃火锅、偷喝啤酒，尽管几乎没有交流，但那场聚餐似乎就是他与这群人距离最近的时刻了，那之前，或者那之后，他能感受到的都只有时起时落却永远徘徊在边缘的排名带来的无助与卑微。

　　他的自尊心曾因背负着公司的未来命运、经纪人的再三叮嘱、比他更无望出道的队友真诚祝福而使他无所不用其极，现在却已经被一场又一场残酷的比赛磨得仅剩下一层皮，摇摇欲坠，堪堪挂在心门上，等待有人冲上前揭掉、撕烂、揉碎，把他的尊严彻底踩成一滩泥。

　　但在那之前，就像之前无数次没脸没皮的倒贴，陆小辰本能地尝试最后的挣扎：“对不起，我还是想再……”

　　“可以投了吧？”宫下秀林再次打断他，扭头问关晗白，“你投谁？快点嘛，选完赶紧训练，我们的新队友还需要磨合的时间。”

　　关晗白没有浪费时间，淡淡瞅他一眼，沉声道：“我选陆小辰，因为能看到他对出道的迫切。”

　　此话既出，后面的人压根就不需要再额外想理由。

　　金乐咏跟票：“这样的话我也选陆小辰。”

　　银河也跟票：“陆小辰。”

　　钟子期跟票的同时，还得作总结陈词：“嗯，作为队长，比起排名，我还是更关心组合的整体画面感，陆小辰确实更适合我们队的风格，轻盈，热情，励志。少数服从多数，小辰你过来吧。对不起了黄彬练习生，我们只有一个名额。”

　　错愕的不止是宫下秀林，还有黄彬，甚至还有陆小辰，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但钟子期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最后还朝自己主动招手，甚至还叫了他的名字。

　　陆小辰脚下一动，又踌躇一下，再动一下，最后试探四五次，确定那只手是在朝自己招，确定那三个字是在叫自己，终于缓缓走过去。钟子期示意他坐在银河和金乐咏之间。

　　他坐在了中央，那四个让他望尘莫及的人的中央。

　　在陆小辰感受到迟来的欣喜若狂的同时，那头，厌恶与屈辱已经让宫下秀林面如土色。

　　*

　　液晶大屏幕的画面帧停留在宫下秀林望向钟子期时揣着阴毒的眼神。

　　剪切，选中，删除。

　　指尖下的删除键被按得啪啪响。

　　“啧，可惜了，多好一条故事线。”男人叹息着，充满了踌躇之志无处安放的遗憾，“稍微发挥一下的话，分分钟能给你整两条热搜出来信不信？”

　　“快点吧。”他旁边坐着一个女人，催促道，“都九点半了，我还想赶最后一班地铁回家。”

　　男人不甘心地嘟哝一声，删除键再次啪啪响起。

　　“为什么要删了这段啊？”男人大概是重复工作觉得无聊了，非得跟女人闲聊，“这组平均排名那么高，有噱头有话题，光前十就有四个，大家看累了比赛，好不容易有个幕后的戏剧冲突，为什么又不让用了啊？”

　　“复盘会上说的，让把钟子期的镜头剪掉。”女人的声音多了不耐烦，“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你以为我愿意啊？老娘从第一期就盯钟子期，前期的故事线全是我挖的！是我，把他塑造成了一个有血有肉有故事的角色，扛着被粉丝骂死的压力辛辛苦苦走到现在，镜头越来越少不说，现在干脆连理由也不告诉就直接剪掉了！我都怀疑自己被针对了好吗，我都怀疑我要失业了好吗……”

　　“嗐，失业不至于，你好歹还是个编制内的跟镜导演，是导演诶……”

　　“看你这么闲，不如来聊聊究竟谁可怜？”女人手指一点屏幕，“你今天不剪完钟子期的镜头，或者手一抖把这条故事线救活了，明天被导演当众处刑五马分尸的就是我。快点干活吧你。”

　　女人抱怨起来最恐怖。男人也不敢多说，缩缩脖子，赶紧敲打键盘，营造出努力工作心无旁骛的假象。

　　《Antigravity》组共三个小时的素材，硬生生被剪成了三分钟。

　　又重新打开硬盘里的素材库。

　　男人揉揉手腕，呼一口气：“来吧，趁着还有手感，把《Laboum》组剪完，顺便看看我家小帅哥，这可是咱电视民工唯一的福利。”

　　女人从手里一堆白纸里抬起头瞟一眼，屏幕上正好是华宝的笑脸：“怎么？喜欢这类型？”

　　“说真的，他比我女朋友长得还好看……”男人左右调帧，喟叹道，“瞧瞧，这可是正儿八经蓝光4K，不加美颜……”

　　“是挺漂亮，”女人也盯着看一会儿，“哎，你觉得……他长得像谁啊？”

　　男人离远屏幕，又靠近，老实回答：“不知道，看不出来，眉毛鼻子像任心苹……”

　　“是吧！！”女人忽然激动，一拍大腿，“我也觉得就是任心苹！唉，那么好的演员，说自杀就自杀了。”一顿，话锋一转，“不过也是，人工受孕疼死了，她还活活受了五次罪，就算没留下心理阴影，身体也肯定遭不住了。”

　　“五次？！”男人惊愕，虽说他早就从女人这里听来了一个惊天八卦，但却没想到会这么夸张，“你到底是听谁说的啊？造谣呢吧？”

　　“哎呀，小道消息小道消息，”女人甩甩手，顿了一下，又道，“但是保真。”

　　“……那他……是其中一次？”

　　“嗯，我听说失败了两次，第三次才有华……他。”女人朝着屏幕扬扬下巴，“后来又成功了一个，现在还在‘培育’阶段，不知道是谁。”

　　男人扭回头盯着屏幕里的小帅哥，他绞尽脑汁，也无法把华宝的脸与娱乐圈里任何一位男明星联系起来，这孩子五官的精致程度就好似经由上帝精心雕琢，绝不是随便复制谁就能得到。

　　只是，经女人这么一说，他倒是想起来那句话：毫无瑕疵的宝石，反而看起来更像是虚假的赝品。

　　男人揉揉酸疼的眼角，说：“嗐，反正能往任老师肚子里灌的东西，肯定是精品中的精品，说真的，既然能搞出来这么反人类的东西，要做就做到极致，不安排个郎子明、罗蓝致那种级别男神的精|子，都不好意思说这是个‘造神’项目。”

　　女人短笑一声，拍拍男人肩膀：“建议你小心说话。”

　　男人明显被这句话所蕴含的深意威胁到了，嘴巴一扁，登时噤声，过了好一会儿，抬头环视一圈剪辑室里的监控摄像头，嘟囔着说：“没有冒犯的意思，就是夸一句长得好看，不愧是拥有国内最完美基因的母胎偶像……”

　　女人一掌加大力度，把他后面的找补话扇回了肚子里。

　　之后，剪辑室只剩下键盘的敲打声，和闷热的空调风缓慢流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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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三章，剩下的我继续慢慢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