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十五）天家别情 ...
-
“竟有人以灵火珠伤你，而那人又知晓你闭关幽泉宫一事……”太微抬眼看向那满面泪痕的儿子。
“此事，咳咳，此事定与玉儿无关，陛下莫要对骨肉生离心！咳咳……”荼姚急于为润玉辩解，一时气逆，竟是咳嗽不止。
“你且看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旁的事，本座自会处置。”太微轻抚她的后背，转头向润玉，“润玉，伤你的人，莫非是那洞庭君？不然……何以会有灵火珠？这谋弑天后之罪，你也敢包庇吗？”
润玉大感踌躇，这，确实不易解释。
天后挣脱了天帝的怀抱，从榻上起身下地，在丈夫的身前，盈盈拜倒。
“天后！你这是做什么！”“母神！”
“陛下，且听荼姚一言。听过后，再做决断不迟。”
“好，有什么话，你讲便是。”
“陛下，今日玉儿也在此，荼姚有些话，索性便摊开了说罢。当日簌离随父上天述职小住，辞行时戴了那灵火珠拜见我，我……我便已心生疑忌，闻听陛下当时有意废后，后又知她竟为陛下生有一子，荼姚确是妒恨，不合带了天兵，前去太湖问罪。与太湖君理论不成，一怒之下灭了龙鱼族，既有伤天和，又让玉儿失了亲眷。后来在岸边，荼姚见到被拔角挖鳞，满身血迹的玉儿时，心中实在不忍，且当时膝下空虚，便自作主张，领了他回到天界，又为抚养方便，喂了玉儿浮梦丹，令他尽忘前尘。”
润玉恍惚记得那夜，他的仙女从天而降，将他从死亡的岸旁解救了出来，想不到，那时的她神态可亲，白衣胜雪，手上却已然沾染了他亲族的血。
荼姚缓缓说道：“太湖君曾言，龙鱼族仅剩一人，也要灭我鸟族。这些年，看着玉儿渐渐长大，想到那个血誓，荼姚确实对玉儿心存芥蒂，不能如疼爱旭儿般疼他，待他多有苛刻之处，玉儿对我有所不满，也是情理之中。但他毕竟是我抚养长大的，我深知他贤良纯善，为人孝友，暗袭之事定非他所为。至于……簌离，她既是玉儿之母，这灵火珠之伤，荼姚愿在此立上神之誓，不再追究。倘若……倘若玉儿始终怨恨于我，那么，我现在这里，你这便为你的母亲与亲族报仇吧。荼姚绝不还手。”
天后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弱，终是泪如雨下。
润玉向前扶住她，欲要搀她起身，却被她推开。润玉哭道：“玉儿绝无谋害母神之心，也绝不会伤害母神。当日若非母神救治玉儿，带玉儿来到天界，玉儿恐怕早已死在太湖岸边，焉有今日？润玉不管亲族血誓，不论生母何人，总不敢忘母神养育深恩！求母神莫要悲伤，损了凤体！”
“够了！”太微挥手止了润玉的哭喊，“一个天后，一个夜神，都这样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陛下……”
“好了，有什么委屈，今日也都诉了，那灵火珠之事，本座答应你，不再追究便是。润玉，还不快扶你母神起来！”
“谢陛下！”“谢父帝！”
荼姚被润玉扶起，重新坐到榻上，太微抚着她的手背，温言道：“当年之事，是本座让你受了委屈，本座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望天后念在数万年夫妻情分，莫再恼了，千错万错，都是为夫的错。”
天帝最后几句的语气竟有一丝轻浮，带了调笑的意味，说得那只凤凰红了脸：“陛下说的哪里话……”
“心里话。”太微笑道，“闹了这一天，天后也该休息了，本座还有些政务要处理，这便先行一步了。”
那温柔的天后送天帝到了紫方云宫外，叮咛周至：“夜深风寒，陛下莫多劳累，早些安寝。”
“润玉恭送父帝！”
太微看了一眼旁边的夜神，笑了笑，忽然在荼姚脸颊上落下一吻：“天后也早些安歇。”
荼姚呆住了。
太微笑得那么爽朗，就好像她初嫁时，那个世间最温存体贴的丈夫又回来了。
“你我夫妻一体，今生今世，太微之妻，唯你荼姚一人而已。”
天帝那深情款款的样子，当真羡煞了一旁的那些小仙侍们。
荼姚在风中看着远去的太微，默然良久。
回过头来，却发现那夜神仍立在廊下。
“润玉？你怎么还在此处？”
“母神，孩儿尚未向您告辞。”
“你也太过礼数周全了。今日多故，本座代你禀明你父帝，你且休沐一天，别去布星了，早些回璇玑宫吧。”
润玉却站着不动，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了？可是有事要对本座讲？”
“孩儿想求母神一事。”润玉嗫嚅道。
“说吧。”
“孩儿……希望母神以后还唤孩儿玉儿，可以吗？”他像是鼓了好大的勇气。
荼姚失笑：“好吧，玉儿快回去睡了。”
下一秒，她被那少年蓦地紧紧拥入怀中。
这一抱是那么突然，那么用力，紧得让这只凤凰喘不过气来。
等到天后反应过来，顿时怒不可遏。
“啪”的一声，夜神白皙的脸上留下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你，你，你放肆！”
“母神好久都没有抱过玉儿了……”那委屈的眼神，让人看了分外可怜。
“唉，你这孩子……”她摇摇头，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罢了。
“只要母神不厌弃玉儿，就是再多几巴掌，玉儿心里都是欢喜的。”他眼里亮亮的。
“……快歇息去吧。我也回去了。”
“是。玉儿恭送母神。”
夜风吹过，天后飘然转身，进了内殿。
润玉依然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衣袂随风扬起，宛若千万年前那道临渊台上的素色身影，清高孤傲，不染纤尘。
神魂俱灭？
夜神轻蔑地一笑。
刚刚那拥抱突如其来，她不及作伪。虽然确有灵力流溢之状，但他觉出那人元神烛照，灵台明澈，哪有半分神魂破散的样子？
说什么神魂离体？不过是她偷偷跑去人间渡劫罢了。既无前因，何来后果？
润玉揉了揉哭红的眼睛，陪着这只凤凰玩，可真有些辛苦呢。
母神，你既爱扮这慈母，玉儿当成全于你，好好演个孝子。
你精心安排的这出好戏，玉儿可不能辜负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