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槲越

4、第四章 星期四

　　顾弥思托着腮，“如果我不好看，那么我还有什么优点。”她看着穆森，眼睛里似乎带了泪，一滴眼泪掉下来，无声无息滴在桌上。

　　顾弥思脸小五官精致，上了妆了之后会格外出色，若要说好看的确是好看的，但是好看从来都是锦上添花，并不做雪中送炭的事情。

　　穆森将抽纸递过去，顾弥思坐直了身体，用纸巾擦了擦眼睛，眼妆就稍微有点残了。

　　穆森从冰箱里拿了几罐啤酒出来，顾弥思吃得少，喝得多，她沉默着一罐接着一罐。穆森吃羊肉的时候她在喝啤酒，吃土豆片的时候她还在喝，吃到宽粉的时候她还在喝。

　　“你是喝酒配菜吗？”穆森用手盖住了顾弥思新开的一罐啤酒，顾弥思视线移到了她的身上。
　　穆森将啤酒放到自己面前，“吃点东西吧。”
　　“如果你问为什么，我会全部说的，但是你好像什么都不想问。”
　　穆森喝了一口啤酒，“因为我讨厌责任，就像是别人跟你倾诉了，你就有了责任。不过你要是说的话，我会听的。”

　　顾弥思沉默下来，她吃了一块土豆片，芝麻酱调成的酱料咸香可口，格外引起人的食欲，顾弥思开口说道：“我的前男友对我做了很糟糕的事情。”
　　穆森用公筷给她夹了点牛肉片和羊肉片，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既没有好奇，也没有同情。

　　“然后，我打算…”顾弥思停顿了一下，“自杀。”这才说出这两个字。

　　穆森抬起头，轻声说道：“会很痛的。”
　　顾弥思摆摆手，笑道：“那个时候我好像什么都不怕。”
　　“但是真的会很痛，手指头破了个小口子都会痛，更何况是摔下楼去。”穆森吃了一片娃娃菜，语气平静，“我的亲生父亲曾经用碗砸我的脸，不过我运气比较好，只在头顶上留了个疤。顾小姐，有些路的确很难走，甚至觉得无法呼吸无路可走，但是这个时候只能极力忍耐，虽然谁也不知道要忍耐到什么时候去。”

　　顾弥思仔细看着她的脸，穆森仍旧淡然地吃着火锅，让人无法想象她曾经也有崩溃的时候。

　　“我好像忍耐不下去了。”

　　穆森问道：“你男朋友是在我们一栋工作对吧？”
　　“什么意思？”
　　穆森放下筷子，“他也是人，也会有崩溃的情绪，既然想去死，倒不如拖着他一起下地狱。”用那么淡然的语气说这么恐怖的话。
　　“我做不到的，我只希望永远不要见他。”顾弥思捂着脸，声音断断续续的。

　　“那你就吃东西，睡觉，工作，去吃喜欢的食物，想要偷懒睡觉就偷懒睡觉，就算痛苦，也忍耐着，实在忍耐不住，就倒地大哭。”穆森用手撑住顾弥思的身体，用纸巾替她擦干眼泪。
　　顾弥思呆呆看着她，穆森虽然言语粗暴，但是动作轻柔。

　　“真是失策，吃了火锅身上都是味道，你刚刚又洗过澡，不介意再洗漱一次吧。”
　　顾弥思摇了摇头。
　　穆森笑起来，“工作的时候可不能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

　　等吃完火锅，顾弥思收拾残局，穆森去清洗碗筷。室内开着窗户透气，夜色中，只能隐约看到别家窗口传来的灯光。

　　穆森回过头，“顾小姐，要不要看电影？”
　　顾弥思穿着白色的长裙，头发洗过是披散下来的，一双眼睛背着光看过来，身量苗条，脸颊干净，她点了点头。

　　挑选电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穆森将窗帘拉上，投影仪布置好都还没有决定好看什么。

　　穆森问道：“你想看什么？”
　　“告白。”

　　穆森愣了一下，“那个日本的？”
　　“嗯，对。”

　　一部拥有小清新名字的复仇电影《告白》，色调阴暗，但是不紧不慢中竟然呈现中一种独特的美丽。

　　“人有时候很恐怖，对不对？”顾弥思中途小声问道。
　　穆森正在剥最后一个橘子，分了一半给顾弥思，“我不知道，不过桥本爱长大了之后没有年轻的时候好看。”
　　“你就看这个？”
　　穆森说道：“大家都是普通人，不过就是关心一日三餐，希望工作之余多一点休息。人的确很恐怖，可大家都是人，有什么好怕的。”

　　两个人都坐在沙发上，顾弥思手上还拿着穆森给她的半边橘子，穆森还是有点感叹，“演员长得不漂亮，不容易出头啊，观众现实得很，只喜欢漂亮姑娘。虽然内在美很重要，但谁不是先看脸。”
　　顾弥思轻轻笑起来，虽然电影不愉快，但是却觉得轻松了一点。

　　看完电影，时间已经不早了，穆森先去洗了澡，出来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正准备说什么，坐在沙发上的顾弥思抬起头，轻声道：“晚安”。
　　穆森回应道：“晚安。”

　　一早穆森就起了床，今天煮的鸡蛋，家里还有一瓶没有过期的鲜牛奶。鸡蛋配牛奶，穆森也替顾弥思准备了一份。
　　顾弥思觉少，她每次出门的时候，顾弥思都醒了。

　　顾弥思洗漱完出来，和穆森一起坐在了餐桌旁。

　　穆森替自己和顾弥思一人倒了一杯牛奶，喝了一口说道：“你今天要不要出门，我请你吃烤肉，一个人吃烤肉不太方便。”
　　顾弥思脱口而出，大概是害怕，声音又尖又利，“我不想见人！”顾弥思说完怕穆森不太开心，想着找什么理由，但是想了半天都没能想出理由。
　　穆森似无所觉，语气仍旧平静，“那就不要吃好了。”

　　吃完早餐收拾好穆森起身去上班。
　　顾弥思叫住了她，“你是不是生气了？”
　　穆森说道：“我没有那么容易生气，不过你还是出去活动一下，这几天天气好，过两天有雨，天气会变差，也会更冷一点。”

　　周四的工作氛围稍微轻松了一点，大概因为明天是周五，周五过去就可以享受愉快的周末了。
　　但这一天穆森的工作格外多，尤其是意料之外的工作来了许多，等忙完才发现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了。
　　桌子上还有晚上吃剩的馒头和一块白糖糕，白糖糕是因为买得多商家余外送的新品。

　　馒头和白糖糕已经冷了，穆森收拾好东西，提起冷掉的食物回了家。

　　穆森打开门，家里并没有开灯，里面像是没有人，穆森反锁了大门之后，这才按开玄关那里的灯。

　　沙发那里坐着一个人，听到动静，穿上拖鞋走了过来。

　　穆森问道：“你有好好吃饭吗？”
　　那人摇了摇头。
　　穆森说道：“顾弥思，这样人真的会死。”
　　顾弥思没有说话。

　　穆森洗了手出来，顾弥思还是站着，穆森将馒头切片，蘸了鸡蛋液之后煎，煎得软软的蓬松起来，然后将两片馒头片中夹了巧克力，巧克力最开始硬的，被煎好的馒头片的热量融化，巧克力化成汁流了下来。
　　“吃吧。”
　　穆森说吃，顾弥思也就过来吃，如果不喊她吃东西，像是不会觉得吃东西是必要的事情。

　　穆森问道：“好吃吗？”
　　顾弥思像是陷入了沉思，半晌才点了点头。
　　穆森说道：“别人问你好吃，一定要义不容辞立刻回答好吃，不然思考半天又这么勉勉强强，就算好吃别人也会觉得你不喜欢。”
　　“但是我不知道好不好吃，我觉得所有的食物都是一个味道。”顾弥思有点为难。
　　“是吗，那就笑着不要回答好了。”
　　顾弥思若有所觉，“你好像都不会觉得为难。”
　　穆森吃完最后一口煎馒头片，“我会觉得为难，时常会，你不要太高看我了。”

　　吃完穆森站起身，低头看着顾弥思，“你最后吃完，所以你收拾碗筷。”
　　顾弥思抬起头，两人目光接触，穆森的眼神坦荡诚恳。
　　顾弥思点点头，“嗯，我收拾。”

　　穆森将剩下的白糖糕放进了冰箱，冰箱里仍旧是空空如也。顾弥思收拾完碗筷出来，穆森问她，“要不要去一趟超市？现在超市人应该挺少的。”
　　顾弥思双手握在了一起，像是失语一样，她没能讲出话来。

　　穆森便说道：“那你在家里休息，我先出门一趟。”她拿好手机和钥匙，换好了鞋刚打开门，身后的顾弥思轻声说道：“我出去。”

　　虽然已经到了晚上八点，但是这个点小区里电梯里人还是很多。
　　顾弥思紧紧跟着穆森，低着头不看人，穆森移了一下，挡住了电梯角落里的顾弥思。
　　电梯直接进了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场，穆森开着车带着顾弥思去了超市。

　　超市人并不多，但还是有人的，顾弥思有点紧张，穆森推着推车的时候她站在她左侧，看到有人过来，她站到了她右侧。
　　既然来采购，穆森决定什么都要买一点。
　　不管是洗发水沐浴露，还是洗洁精消毒液，亦或是纸巾卫生巾，还是抹布一次性塑料袋，等逛完一圈，购物车里面就装满了生活用品。
　　这个超市楼上一层是生活用品，下面一层则是吃喝用的。

　　乘坐扶梯下一楼的时候，有个小朋友被奶奶带着，小朋友爱玩，打闹着往下跑，跑到她们这里，顾弥思下意识抓住了小朋友。
　　穆森说道：“不要乱跑。”

　　她们身后的老奶奶赶过来，牵住了小朋友的手，连忙道谢。

　　顾弥思松开了手，小朋友一脸天真地看着她。

　　“快向阿姨道谢。”
　　小朋友便奶声奶气说道：“谢谢阿姨。”

　　下了楼，穆森买了点酸奶、水果、米面、零食之类的，结完账回去，两个人提着大包小包往停车的地方走。
　　超市门口灯光并不亮，两个人默默走了几分钟，顾弥思忽然说道：“我不是阿姨，我是姐姐。”
　　东西很重，穆森提得很累，勉强说道：“大概叫的是我。”
　　“但是你也很年轻。”
　　穆森催她，“赶快走，只有年轻人才会计较别人是喊她阿姨还是姐姐。”
　　顾弥思还想说什么，一阵夜风迎面吹过来，连风都带着凉意。
　　“天要变冷了。”
　　穆森说道：“等天更冷了，超市门口会有一个老爷爷来卖红薯，红薯烤得非常甜，又软又甜。”
　　“那一定很好吃。”
　　“嗯，的确很好吃。”
　　穆森将手中的塑料袋换了下手，就看到不远处停着的车。

　　从超市回来，穆森从袋子里拿了个牙刷递给顾弥思，“你一次性的牙刷应该用的不舒服吧。”
　　顾弥思接过牙刷，穆森开始收拾买来的东西。

　　顾弥思跟着她，从厨房到浴室。穆森收拾着东西，顾弥思在一旁看着。

　　“如果我是坏人，你会很倒霉的。”顾弥思压低声音说道。
　　闻言穆森看了她一眼，“那你要我怎么倒霉？”
　　顾弥思说道：“反正你就会倒霉。”
　　穆森将手中的东西都排列整齐，放好之后站起来，“坏人才不会提前通知。好了，今天你先洗澡，我还得忙一下。”

　　穆森进了卧室去忙，留下顾弥思一个人。

　　等穆森忙完出来，顾弥思已经洗完澡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不过没有开灯，只有电视机的发出的光亮。
　　穆森也没有去开灯，洗了澡出来，顾弥思仍旧盯着电视。

　　“要不要开灯？”
　　顾弥思侧过头，长发从肩膀上滑落到胸前，“不用了，我想要休息了。”
　　“那晚安。”
　　“晚安。”
　　顾弥思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