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残梦》果子寶寶

10、偶发事件

　　看来，安卡诺医生“医圣”的称号还真不是他自己编的。短短一个多月，我身上面积达70％的烧伤就完全愈合了。除了新长出来的皮肤嫩嫩的，粉粉的，有点新生儿般的脆弱外，几乎没有留下什么伤痕。
　　我成日举着镜子认认真真地看着，生怕这是哪个魔法师施展的法术，只要期限一过，又恢复了浑身焦黑的可怕模样。
　　莰特的伤势自然是比我好得更快，早在我还只能躺在床上学着猪哼哼的时候，他就已经拆掉了所有的纱布，成日忙进忙出地为我做这做那了。
　　作为那场大火的生还者中表现得最勇敢，也是伤势最重的人，我毫无疑问地成为了众人眼中的“女英雄”，大到蓝基国女王雅菲娜，小到蓝基堡的清扫工，有足够的身份来探望我的就直接来，身份过低的也会制造种种机会，比如送茶送水，或者只是站在门口偷瞄一眼，被我救过，我的母亲，还有塔塔尔大人，更是成日有说不完的理由来找我，佛能看到我，是他们所有人的荣幸一般。
　　可是我自知我不但配不起“女英雄”的称号，并且我还是这一件纵火案主谋，因为我的自私，我牺牲了无数人的健康，甚至生命。我后悔了，我当然后悔了，我这么做，与杀害蒙代家族所有族人的布朗，能有什么分别？甚至，我的罪恶要比他深得多，我不但伤害了他们，而且还欺骗了他们，利用了他们。
　　从封灵那儿知道我所在的地方是布朗的格兰布堡之后，我的不安更加剧了，好在布朗一家从未在我清醒的时候来看过我，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
　　根据计划，布桓必须在蓝基堡的一切事务恢复正常后到蓝基堡进行举报，说他的父亲布朗将军是纵火案的主使者。这对布桓来说，确是违背良心，违背孝心，背叛父子之情的罪恶行为。我不是没犹豫过，不是没考虑过他的承受能力，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岂有罢手的道理？蓝基堡的名气，如此之大，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怎能不被全国的人民所关注？如果堂堂蓝基堡连这种大事都没处理好，还凭什么与蓝基国同名？如此说来，不追查到纵火的元凶，这件事是不可能完结的，而无论计划得怎样紧密，总是会多多少少地露出些破绽，待查证了确实是布桓所为，以他可以为爱痴狂的态度，想必不会供出我来，即使他供了，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他所言不假的证人或证物，任凭他再怎样喊冤，也只能激起民众的愤怒，而绝对达不到澄清事实的目的。
　　“我知道，这样做对布桓来说极不公平，可我并没有强迫他，这是他自愿的。”我常常这么对自己说着，希望能减轻一点罪恶感。

　　“昕诺。”布桓的突然出现让我的不安情绪骤然上升。“其实我来看过你很多次了，只是我不敢进来，我怕，连累到你。可是，我真的很想你，我想看到你对我笑，想听你和我说话。对不起，我只是无法控制自己，请你一定要原谅我，我保证，一次就好，只要这么一次就够了。我想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了……”布桓关上门，神情凄然地慢慢走近我。
　　“连累”？他说怕连累我吗？真是个傻瓜，他这么无怨无悔地为我付出，我已是三生三世都还不完对欠下的债。他还对说“对不起”，他还要我“原谅”？天啊，我到底利用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我没说过，不让你来啊……我随时都可以来，我欢迎你……不要说什么‘连累’、‘对不起’、‘请原谅’之类的话，我会悔恨得立即从这里跳下去。如果一切能够重来的话，我决不会这么做，决不会！”我睁大眼睛，忍住不安分的泪。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你没有，真的没有骗我吗？我随时都可以来？可是……算了，思念再苦，我也忍得住，我知道你为被火烧伤后的痛苦，是我无法想象的，我不能因为一念之差，让你的付出成为一种浪费。”布桓的表情从近乎白痴的不敢相信转化为激烈的狂喜，最后又变成略带沮丧的认真。
　　我高高地仰着头，但我的泪，吹不干，打不散，它们固执地逃离它们的家，逃离它们狠心的主人。
　　“我不想再对你说对不起，因为再多的对不起对你而言是一文不值的，它们不能助你成功，保你平安，也不能给你快乐，为你分忧，但是，我向你保证，我会让你活着，一直让你活着，我亏欠你的太多，容我慢慢偿还。我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虽然我明白，要他背叛父亲，背叛所有的亲人，他必须承受的苦楚绝对是比死亡更令人无法忍受的，可是，我依旧自私地希望他活着，希望他的存在能减轻一点点我所犯的罪。
　　“你知道我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可是，如果你只是因为觉得亏欠了我什么而要我活着的话，你大可不必为了我而为难。我要你知道，我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出于我对你的爱，我有能力承受任何后果，我不需要你对我觉得愧疚，你什么都不欠我，能为你分忧，是我最大的荣幸，也许你并不知道，你给予我的，比我为你做的，更多。”布桓面带笑容，说的话字字真诚，或许他对我说这些的目的是想宽慰我，让我心安，可是，他不知道，他越是宽容，越是大方，我就越后悔，越难过。
　　“对不起，我又让你哭了，请你原谅我笨到连难得的一次见面，都说不出让你开心的话来，反而更让你伤心，我想，我该离开了，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亲爱的，昕诺。”
　　“谁让你说‘对不起’，谁让你说‘请原谅’，谁让你又责怪自己，笨蛋，傻瓜，难道你就不能为自己想一想吗？我这么做，到底能得到什么？我在利用你，难道你不知道吗？我根本就不爱你，我根本就不喜欢和你在一起，你看不出来吗？你说实话吧，你就说一切都是我要你干的，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去说啊！”我顺手将枕头向他砸去，却没有将他砸醒。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他的背影只是稍微停了一停。“我不求你爱我，只要你接受我爱你的方式，这就够了。”

　　“伈儿，你知道吗？这是贝希拉国的珍稀品种--亚斯可鲁特犬，这是我进你们蓝基堡不久后，在后面那片枫林里偶然遇到的，你看，它的毛多长，多亮啊，还有它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多神气啊，我以为它已经在那场大火中被烧死了，没想到今天又看见它，它会回来找我，是把我当成它的主人了吧？没想到我有这样好的运气。你怎么不看它，你不喜欢它吗？”莰特一边抚摸着温顺地伏在他身边的黄色长毛大狗，一边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他们的“相遇”。
　　可是，此刻的我，心里只有我和布桓忘怀一切地拥吻之后，那几声响亮的犬吠。我相信这不是巧合，蓝基堡里基本上没有狗的存在，取代它们的是经过长期训练，高大健壮，战斗力强的白狼。
　　“别装了。”我早猜透了莰特的用意，他不过是想让我读他坦白招供罢了。
　　我不喜欢这样子，只要他问，我决不会说谎，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借向我介绍狗来表达他的意思呢。
　　“既然你知道我想干什么，那你为什么不说？如果我永远不告诉你我看到了什么，你就永远不会向我坦白，是吗？”莰特冷下脸来，像在审问一个犯人般质问我。“你准备怎么对你的行为作出解释？”
　　“我想我不需要解释什么，莰特，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并没有对不起你。至少，在思想上我没有，我这么做的动机，你没必要那么快知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为了你。”我知道我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可是我怎么也找不出更好的说法。
　　“你认为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你说这么做是为了我？哦，是这样，你不再爱我了，所以跟别的男人拥抱，甚至亲吻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对吗？你怕我知道会伤心，就隐瞒着我，所以你说这是为了我，是这样吗？”莰特完全误解了我的意思，可是，我该怎么解释，才做得到既能继续隐瞒我的计划，又能让他相信我和布桓只是逢场作戏，而对他才是真心实意的呢？这对我来说，很难。
　　“我承认，我是有过那么一点点对不起你的想法，可是，你要知道，我并没有动摇过爱你的决心，我们发过誓的，你说你永远不离开我，我也一样，难道，这不足以让你相信我的真心吗？”
　　“可是，我看到的，和你说的，不一样！你的眼神，你的动作，骗不过我！你所谓的‘一点点’，恐怕不只是那么多吧？哼，我知道，你现在是蓝基堡的小堡主，将来是蓝基堡的主人，只有布桓，那现在的格兰布堡小堡主，未来的格兰布堡的主人才能和你般配，而像我这样一无所有的粗俗人，只能靠边站！”莰特的嘴里飘来一股酸溜溜的味道。“为了爱你，我抛下一切过去，难道这还不够吗？为什么背叛了我之后还要若无其事地隐瞒着我？你说！你为什么这样对我？”莰特一拳砸在墙上，白皙的皮肤上渗出的鲜血格外刺眼。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如果我向他坦白一切，他会阻止我，责怪我，甚至看不起我吗？不，我不能，我不能现在就放弃！
　　“你还是不肯对我说实话？难道我的感受在你心里就那么不重要吗？你忍心看着我猜疑，看着我痛苦，也不愿，向我解释你这么做的真正原因吗？如果是这样，那么，我知道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你必须马上忘掉，我刚才说的，都不是真心话，你不要在意。”他的声音突然温柔起来。“如果你真的不愿让我知道，那么，就不必告诉我了。但是，伈儿，如果你真的爱我，请你不要再背着我，独自去面对困难。无论你想过什么，做过什么，或者，你将来想什么，做什么，我会始终信任你，支持你。不要忘了，我也是爱你的。”
　　莰特留下一大段让我费解的话，便独自离开。
　　该死！他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