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国镇北王》心楹

22、宸皇新傅

　　渐入宸国，秋枫之美，乍见之欢，全部刻印在昭芸的眼眸中，激动得拉扯宁千易的袖子：“千易，你们宸国的秋原来这般美。”
　　她果然与初来那会截然不同，这秋意从未变过，她的心境确是天翻地覆，宁千易接过她手中的车帘：“我来吧，手可酸？”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昭芸微微低头，揉了下手：“好像是有点。”再抬头时，对上这一往情深的双眸，停滞了时间，却被骑马而来的奕泽重新开启：“当初是谁嫌弃车马是妇孺之物，如今倒是乐在其中。”
　　昭芸偏过头继续假装看风景，任由两人唇枪舌剑，展开昔日难解之论。却异常安静，宁千易一时不想辩驳：“奕大人若是想体验一下，让给你便是，芸儿，想不想细细品味一下郊外风景。”
　　呼吸自由的空气，昭芸向来没有抵抗力，转头便鼓掌：“真得可以吗？”
　　宁千易也不是随口说说，早已站在马车下，得到昭芸认可，牵起昭芸的手，就准备往偏僻小路走。
　　忽而转头叮嘱奕泽：“这王爷王妃回府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早已想到宁千易会半路改道过小日子，只是没想到这个台阶竟然是自己搭建的：“王爷交待之事，自当完成。”
　　宁千易满意的点点头，便和昭芸消失在林深处。
　　走了一段路程，已看到城门，昭芸有种看到家的感觉：“千易，快点。”
　　一溜烟已经跑到前头围成一团的里边，听到有人耳语：“自从严大人走后，这宸皇的师傅之位一直空悬。”
　　旁边一人惊诧：“这待遇不错，为何就没人毛遂自荐？”
　　那人继续回道：“一看你就不知道情况，以往有镇北王管着，指派一个师傅还不容易，只是如今镇北王不管事情了，谁还敢管这小皇帝。”
　　宸皇在民间的风评这么差啊，脑海中回想他闹腾的画面，着实让人不知所措，当今也只有镇北王能管住他了。转念一想，又有点可怜他。
　　这一切被不知何时赶上来的宁千易看破：“他享受了荣华富贵，接收点评也是别无选择，你就别为他担心了，何况他可比你想象的坚强。”
　　看着宁千易一副很懂宸皇的样子，昭芸心生一计：“千易，不如由我来教导宸皇？”
　　回想起宸皇黏昭芸的模样，忍不住就气从中来：“不行，从来没有女师傅。”
　　“宁千易，我要跟你谈谈。”昭芸也是一时没忍住，忘了宁千易在民间的拥护。
　　这一喊，果然所有姑娘的眼睛如万箭齐发，这气壮山河的景象，来不及多看一眼，已被宁千易拉走：“愣着干什么，跑啊。”
　　跑到小弄堂里，昭芸忍不住笑起来，宁千易有些诧异：“你还笑，都怪你。”
　　“你有没有觉得，跟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有点像。”这话一出，昭芸再靠近宁千易一些：“那天你是不是还没说完，刺客就过来了，那下半句话到底是什么？”
　　当日草丛之中的诺言告诉她也无妨，宁千易嘴角含笑：“娶你啊。”
　　“如果能安全出去，我一定娶你为妻”昭芸自动拼凑了这句话，心里相信，嘴上却不讨饶：“我才不相信，你想娶的是容乐姐姐。”说完随手拿了旁边的物件搁在两人中间。
　　宁千易拿下这笸箩，将昭芸的手放在自己的心上：“那你要我如何做才相信。”
　　眼看机会来了，昭芸将借力靠在宁千易的肩膀上：“让我做皇帝师傅，我就相信你。”
　　从来都算无遗策，如今倒是一世英名毁在自家夫人手上，但是，不能沉醉在温柔乡，宁千易这样在心底抗争：“答应你也可以，只是我又没什么好处，名义上是你，其实还得我操心。”
　　当初确实没好好念书，若真要接下这活计，确实要依赖宁千易背后施策，可是也没什么可给他的：“你说你什么没有，还为难我一个小姑娘。”
　　这昭芸拧起来，宁千易只能抚额头□□：“你见过哪家夫人如此气夫君的。”
　　“千易，你什么没见过，这点小风小浪，还不值得你怪罪我口齿不伶俐。”昭芸也不想后退。
　　这话不投机，无法继续下去了，宁千易在昭芸脸颊啄了一口：“学会了吗？口齿不伶俐，可以用行动来证明。”
　　昭芸捂着脸颊，见他心情渐好，就趁机讨要好处：“那我明天是不是就可以上任了”
　　春风满面一下风雪肆虐：“唉，夫人大了，这留不住了。”
　　昭芸推了宁千易一下：“都没人了，还躲。”
　　这浅浅的笑意，惊起了宁千易心中的潋滟，似乎也不计较这些得失，如此这样，吵吵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这就走，我的好夫人。”
　　翌日，昭芸便在宁千易的安排下，来到了宸皇的住所，热切地唤着“小不点。”
　　“王妃姐姐，你怎么来了？”宸皇跑到昭芸面前，身边的太监识趣的退了下去。
　　昭芸牵起他的手：“当你的师傅呀。”
　　昨日便听说镇北王找了一个师傅，还在担心又是什么鼓噪的人，没想到是她，这小心思溢满了出来，昭芸咳咳一下：“我当你师傅，这般开心。”
　　“那当然，你都不知道镇北王是多么小气的人，我现在都好像是在做梦一般，说不定梦醒时，又是哪个花白胡子在我耳边念叨。”宸皇一在昭芸身边，就开始童言无忌起来。
　　昭芸捏了一下宸皇脸颊：“现在真实了吧，怎么许久不见，你又变小了？”
　　宸皇站起来：“不可能，昨儿个，还有人说我长高了，不信你可以看这柱子上的标记。”
　　昭芸起身，看着这些标记，微微一笑：“是啊，又长高了。”这肩上的重任也越来越大，后面这句倒是没有说出来。
　　“那，王妃师傅，今天学什么？”宸皇满心期待。
　　“庄周梦蝶。”昭芸抿了一口茶，志得意满的说道。
　　宸皇立马往书房走去，却被昭芸拉住：“今日不用书，我们去戏台看个究竟。”
　　第一天就卖关子，不愧是我的王妃姐姐，宸皇任由昭芸牵着走去以往最喜欢待的地方。
　　一样的位置，一样的地方，心情却是份外好，却猜到了昭芸的心思：“王妃师傅，您这是要投我所好，潜移默化接受知识。”
　　“你静观其变就知道了。”昭芸一拍手，台上便演起了最经典的庄周梦蝶。
　　这名角演的庄子倒是栩栩如生，也不知宁千易从哪来找到这般可人，特别是那蝴蝶，真有点超然物外，青烟飘渺之际，还真以为要随着蝴蝶而去，逍遥这尘世间。
　　一曲梦蝶毕，宸皇似乎也发现其中蹊跷，果然姐姐背后有真人指导，不过无所谓了，倒想看看接下来是什么门路。
　　戏台空落，昭芸缓缓走到宸皇面前：“世人都说庄子是最聪明的人，聪明到已经无人能懂他，以至于只能通过梦聊以慰藉，那陛下认为，庄子这种虚无缥缈的言论，对于从政有什么指引？”
　　是该如实说，还是，昭芸看出宸皇的犹豫不决：“今日之言论，若是镇北王问起，我自当如实说明。”
　　面对姐姐的坦诚，宸皇也不再畏惧：“自打师傅教庄子时，我就疑惑，庄子一边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转头又是梦为蝴蝶，栩栩而生矣，其实两者并不矛盾，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本就是万物永恒的存在，没有对错之分，只有选择了之后，怎么让他成为正确的选择。”
　　昭芸微微露出崇拜之色，毕竟自己小的时候，并没有这般透彻，习惯钻牛角尖。宸皇享受着这种眼神，继续道：“庄子是个擅长讲故事的人，从幻想中让人放下防备，达到实际的目的，这是虚实结合的最好论证。身为君王，需要庄子这般天马行空却又蕴含缜密的心思，毕竟臣子各有千秋，就好比，强扭的瓜对于镇北王来说，就是甜的，但是对于我来说，要重新掌握政权，就得等到瓜熟蒂落，不然只有苦涩。”
　　听到后边，有些迷茫：“果然，皇帝新傅不是这般好当的，我这摆明是成了你的徒弟。”
　　宸皇捧腹大笑：“王妃姐姐，你被骗了，某人是想你知难而退。”
　　他倒是想我能教个天长地久，便于让宸皇放下心防，好好受教，只怕我正是无能为力了：“不过这一次，他可能真要如愿所偿了。”
　　摆明要放弃，宸皇当然不愿意：“王妃姐姐，你可是我最崇拜的人，不能轻言放弃哦。”
　　昭芸撇了撇嘴，新官上任第一天，再怎么也要烧一烧，不然怎么知道极限到底是什么：“那是，我自己求来的差事，硬着头皮也要做着，嘿嘿，今天就到此为止，陪你玩会吧。”
　　宸皇奔奔跳跳：“下课了，终于可以玩喽。”转身又问昭芸：“王妃姐姐，今天玩什么？”
　　“看花灯。”昭芸小声说道。
　　街上灯火通明，十分热闹，宸皇像个小孩子一样，尝试着街上的小吃：“别动，你看你像个小花猫。”
　　“王妃姐姐，我现在感受到庄子追求的那种洒脱了，完全随心所欲。其实这才是你教我庄周梦蝶的本意吧，这个挺好吃，尝尝。”随手伸出豆腐放在我的嘴边。
　　宸国的豆腐是一绝，外脆里嫩，沾着辣椒，特别入味，昭芸咬了一口：“果然美味，再给我一口。”
　　宸皇像是知道了什么：“原来镇北王也不让你吃这些民间东西呀，我告诉你个小秘密。”凑到昭芸耳边，继续说：“其实是他自己胃不好，吃不了这些。”
　　他倒是瞒了我不少，那上次他依着我吃的那个，难怪好几天都没见我，原来是不舒服，想得着迷，直到旁边的马车快碰到宸皇的时候，昭芸才抱着他滚了出去。
　　“这当街驾马之人，看朕怎么将他碎尸万段。”惹了这朝天椒，不得把整条街的安宁扰了，昭芸一拉宸皇：“兴许是刚才磕着了，你先陪我去医馆，可好。”
　　刚才所有的重力都在王妃姐姐身上，怎么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那朕就饶他一命。”
　　宸皇也是关心则乱之人，吵的太夫将他赶了出去，昭芸忙着道歉：“大夫，我家小弟不懂事，你多担待。”
　　“我看，是你不懂事，有了身孕，还陪着小孩子胡闹。”医者仁心，这位林大夫有点气急。
　　昭芸用颤抖着的手抚摸了一下腹部，突然有些后怕：“林大夫，那他没事吧？”
　　“幸好你用手腕顶了一下，腕部有点脱臼，孩子倒是没事，往后可不能这般没轻没重了。”林大夫还是不改严肃，语气倒是有点放缓。
　　“好的，那我家小弟没事吧？”昭芸想起宸皇。
　　“我是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姑娘，自己都伤成这样，还瞎担心别人，还不让告诉你的夫君。”林大夫不吐不快：“他只是擦破皮，涂几天药就好了。”
　　怎么碰到这么敬业的大夫，道谢之后就匆匆逃离，不然真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了。
　　送宸皇回宫之后，昭芸才缓缓往府中走去，却在府门口没看到宁千易的身影，不知为何，眼泪簌簌落下。
　　“王妃你可算回来了，王爷进宫未曾接到你，就带人找你去了。”叶喧扶着昭芸絮絮说着。
　　不小心碰到伤口，嘶的一声，叶喧抬起手一看：“你的衣服怎么擦破了？”
　　昭芸道明原委，又强调：“千万不能告诉镇北王，知道吗？”
　　叶喧点了点头，才继续扶着昭芸回到院中。
　　刚刚尝了一口点心，就有人火急火燎进来兴师问罪，昭芸连忙端上点心：“千易，吃个点心消消气。”
　　宁千易绕过昭芸，在后面的凳子坐下，看昭芸站在原地不动，又上前扶着她坐下：“叶喧，你先退下吧。”
　　宁千易牵起昭芸的手，吹了吹：“还疼吗？”
　　刚才他是在气我隐瞒实情吗，昭芸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疼了，但是我不知道小千易疼不疼？”
　　此时五味混杂，急的宁千易起身转圈指着昭芸：“从即日起，你不许再出府，授课一事就此作罢。”
　　昭芸勾了下他的小指，小声的问道：“有你陪着，也不能出去吗？”
　　“带你出去，我就不能晃神，不然都不知道你下一秒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宁千易挣脱开小手。
　　昭芸抚着手臂：“是挺惊天动地的，我今天救了陛下和小千易，你就不表示表示吗？”
　　宁千易忍着笑意：“功过相抵。”
　　昭芸拉着千易的手摆了摆：“不嘛，我要爱的转圈圈。”
　　“好吧，满足你”宁千易环抱着昭芸的腰转了几圈后，点了下她的鼻翼：“这几天好好养着，等容乐来了，我再带你们出去逛逛。”
　　“好呀。”昭芸高兴的贴在宁千易怀中：“你真好。”
　　印在窗上的影子与星河同醉，秋夜增色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