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离原岁枯

6、第六章 黑色之夜

　　今日是你生日，而我们分离也已整整六年。彼时你青丝如瀑，明眸似水，似画中人。尘世污浊，却不知怎生仍有清景无限，佳人如玉。
　　我又回到你家旧宅，那是六年前你带我去的地方。其实是小巷子里的旧楼了。院子里种了棵合欢，高大树木上一把把小伞毛绒绒，半红半白，美丽毋庸置疑。你幼时想必在树下调皮玩耍，纳凉消暑。墙边不知名的植物，都是你心心念念的幼时玩伴。其实难以想象，你与春花夏虫娓娓而谈，幼时世界居然一直是一个人。也许，正是自然才时时涤荡灵魂，令其纯稚朴拙，等到长成便动人心魄。
　　那张照片依然还在你的写字桌上，灰尘扑扑，照片里你笑得见牙不见眼。照片里的男人，雄姿英发，在那时曾几乎让我失手摔掉相框。你的父亲，可是名人呢。虽则在你心中他一直是和蔼亲切的慈父，在多少人眼中那是噩梦的化身。而我，很荣幸，和你父亲声明相当。不曾料到你我机缘若此，你父亲若在世，必定不会乐见你我一处，即使我是他最最完美的继承者。否则他何以把你养育成风姿婷婷若荷、心中灿若朝阳的女子？
　　我与照片中的他对视良久，不管愿或不愿，他都已经不能奈我何，你是我珍若拱璧的女子，既然他不能一直照顾你，那么由我来就好。
　　围墙边阴暗潮湿处有蕨类植物生长，这一类植物，惯常喜欢以曲曲折折的叶述曲曲折折的事。以你聪慧，细细聆听，想必明白，我无此等耐心。抚叶追思此等事，徒伤怀耳。且叶子背面密密麻麻的孢子，总是让人毛细血管瞬间收缩，鸡皮疙瘩满身。我转身远离。你一视同仁的喜爱，常常让我迷惑。
　　到现在，我几乎就要怀疑，你是否早就清楚我与你的父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清透眼眸，也许早已看穿一切。
　　你的老祖母脾气依然坏，就是记事不再清晰。她挥着扫帚赶我出门，我笑笑并不介意，她的样子倒是像把我认成了别人。
　　我在西窗之下默站了整夜，这个地方，其实是我们分离的起始。若你我不曾来此，也许一切都会不同。可惜世上的如果永远是伤怀者安慰己身所构想。一夜并不长，我却把古今故事都复习遍。
　　多少痴儿女，空负相思意。
　　多少相思意，换取月如钩。
　　多少月如钩，徒叹别离苦。
　　多少别离苦，不及一夕会。
　　我会耐心等待。
　　相逢终有期。只恐时光不堪剪，零落繁华满地。
　　等到时光褪色，青丝成雪，梦中的你不肯回头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