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生存手册》追蜻蜓的团子

5、第五章 美人香

　　凌乱的骨架一点点颤动，渐渐连结、拼接成一个六角卦阵，比一般阵法还少了两个方位。

　　透明的液体滴在那六角上，渗入白色的骨节，异香扑鼻。

　　“来吧，来吧，都过来吧……”

　　“这里有你们最喜欢的味道……”

　　“来吧，来吧，都过来吧……”

　　仿佛感受到召唤，黑雾渐渐聚拢，遮挡星月之辉，一点点向香味的源头靠近。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然黑雾一碰到那六角卦阵，像是被吸入一般，迅速形成漩涡，疯狂吸纳四周奔涌而来的黑雾。

　　“再来一点儿，再来一点儿，还不够，还不够……”

　　喃喃细语下，各色妖物挣扎嘶吼，却又不断被吞噬掩盖。夜色之中，只余伴随更声起伏的甜鼾之音。

　　·

　　“道长，好香啊……”

　　沉安安吸了吸鼻子，拽了姜韩的道袍走不动道。大黑伞一歪，戳在了姜韩的脖颈子。

　　花羡城名副其实，百花羡煞城中香。尤其是第一香铺特制的香料脂粉，香味独特，便是嗅觉不如常人敏感的沉安安也是闻之不忘。

　　“道长，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姜韩推开黑伞，抽走被沉安安拽住的袖子，道：“美人香，乃世上奇香居首。”

　　“什么是美人香？”

　　“生前玲珑骨，死后美人香。古邪术的一种，以美人骨皮炼香，据说能勾人魂魄。”姜韩看了沉安安一眼，“大抵以你生前的年岁炼香最佳。”

　　沉安安脊背一寒，不敢再在香铺前逗留，用大黑伞遮住视线，催着姜韩快走。

　　好怕被抓去炼香哦！

　　直到走出了百来步，沉安安才回过神：“那家香铺用那等邪术炼香，道长为何不管？”

　　“那家香铺没有问题。”

　　“可你刚刚……”

　　姜韩面色不变：“那家香铺制香上乘，但并不是美人香。”

　　沉安安：……每日想吃道士开荤一百遍。

　　沉安安举着大黑伞，看道士打听城中义庄，几人等待天黑。

　　花羡城只有一个义庄，落于城西。宵禁时分，各家闭门锁户，义庄更是荒无人烟。

　　义庄诈尸之事传扬多日，少有人敢再来此处，沉安安跟着臭道士过来查探，却未发现尸变迹象，姜韩便推测，不是诈尸，是有人偷尸。

　　若真是有人在炼美人香，一具尸体能提炼的分量不多，偷尸人定会不断前往义庄。守株待兔，或许就能找到那个偷尸人。

　　不过若是有一具年岁、身份都恰巧符合的现成尸体就更好了。

　　于是沉安安躺在一群尸体中间，瞪着眼死不瞑目。

　　“莫出声，我们会跟着。”隔着白布，道长的声音听不太真切，却让沉安安静下心来，听着四周动静。

　　咯吱咯吱……

　　这是风。

　　义庄周围尽是枯藤老树，夜风拂过的声音不怎么美好。若是在矮树林，她坐在棺材上，听风拂过树叶枝丫，那声音只会是沙啦沙啦的。

　　眼下喑哑粗粝的风声中多了一人的脚步声，那人应当是个老人，还瘸了腿，脚步声一轻一重，朝着义庄而来。

　　“噗”的一声，风把他手中的纸灯笼扑灭了。他轻轻推开门，进了院子。

　　之后是一段长时间的静默。

　　沉安安闭着眼，无法知晓那人进来后做了什么，或许只是站在门边，用略有些苍老的眼神静静看着这些尸体。又或许那眼中有畏惧、也有贪婪，甚至疯狂。

　　可沉安安什么都看不见，那人好似在原地消失了般无声无息。

　　要不要偷偷看一眼？

　　沉安安心中天人交战，想起道长就在附近，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这才听到空中气息的流动带出似有若无的呼吸声。

　　那人与她，近在咫尺！

　　白布微微拂动，那人的呼吸喷在上面，越来越近。

　　蓦然有一只手，抓住了沉安安的肩膀。

　　姜韩立在树梢，看着那个身形佝偻的老人背着麻袋一瘸一拐出了义庄。身旁的黑猫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猫眼在枝丫间泛起莹莹绿光。

　　姜韩足间一点，消失如风，黑猫亦跃下枝丫，跟在其后无声穿梭。

　　老人走得很慢，可身子骨竟很是硬朗，走了这大半个时辰也没听他喘上一声。

　　正当沉安安在麻袋中被摇得昏昏欲睡时，那人终于停了下来。

　　“作孽啊，真是作孽……”

　　沉安安这才听到那人的声音，的确是个老人家，沉安安感觉她被放了下来，可袋口依旧没有解开。

　　他想做什么？

　　“若有来世，投生个好人家吧……”

　　老人叹息，往麻袋上栓了石块，随即将沉安安一推，“噗通”一声，护城河中水花迸溅。

　　沉尸！

　　未等沉安安反应过来，她已落入河中。河水迅速将她包裹，随着石块的坠落拉着她往河底沉去。

　　惊恐的沉安安伸出指甲划破麻袋，却在水中寸步难行。她想张口唤道长，可除了涌入的河水，她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好难受……沉安安不可控制地长出尖牙，这种感觉，仿佛她会再死一次。

　　沉安安没有看见，河底有一小团黑雾渐渐聚拢，攀绕住她的脚踝。翻动的水流形成漩涡，一点点张开扩大，很快便能将她吞噬卷入。

　　护城河旁的老人将沉安安推入河中后，就又一瘸一拐地离开。

　　河面的水花渐渐放缓，很快便恢复平静，好似不曾吞没过什么。

　　姜韩盯着平静的河面，微微蹙眉，手中的罗盘纹丝不动，一切迹象都昭示没有丝毫异常。

　　“我讨厌水。”

　　小僵尸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闷闷。

　　她说的是实话。

　　姜韩收起罗盘，从屋顶一跃而下，直接跳入护城河中。

　　河中很黑，只有掌中的避水珠发出微弱的光亮。姜韩让自己潜得更深，一直沉到河底。他入水前特地看过，这里就是沉安安落水的方位，姜韩拿着避水珠贴向河底在四周逡巡，发现了绑着石块的麻袋。

　　麻袋的断口处被利物划开，姜韩看了看，是那小僵尸划的。

　　可遍寻河底，都没有发现沉安安的踪迹。

　　那个小僵尸，就这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