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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行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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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太医在宫中太医院任职已经快十七年了。摊上昭帝这样喜怒不定又异常狡猾的帝王,平常人的脑袋都不知道掉了多少回。
昭帝登基十年后突发头疾,后来越来越严重,一度时间,太医院简直就是高危工种聚集地,牺牲率比朝廷边关中层武将的牺牲率至少还高出二个百分点,如果有人用严格的统计方法统计的话。
昭帝是个英明的人。有人在朝堂上顶撞或死谏犯了他的忌讳,即便他心中恨不得立刻砍掉对方的脑袋,他也绝不会由着自己的性子付诸行动。
昭帝他还是个威严而不失温柔的情人,对后宫的大小老婆基本一碗水端平。
女人彼此天生就是敌人,更何况同时伺候同一个夫君。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他几乎从不介入,由着她们折腾,闹出事来自然是太后当家皇后协助。不过最近十年间,皇后一反平时的小媳妇样要当家作主。两后过招自然是众妃嫔、女官、宫女和内侍倒霉。其中有一天,冷宫同时住进三位被废的妃子,更有一天从皇宫后门一次就裹了二十张破席子扔到乱葬岗。
昭帝对后宫绝不插手,对身边服侍的内侍、宫女也算和善。但如果他怒气冲冲退朝后头疾发作,宣太医宣到谁,此人基本就只能竖着进来,横着出宫门。然后就是不知哪里多了一座新坟。以至于即便强令通过医考的郎中进宫,太医院人手依旧严重不足,一时京城里的郎中绝迹,太医院最后不得不到外地“抢人”。
陈国帝王还是体恤子民的。昭帝的曾曾祖父没有登基之前还夹着尾巴做人,稍微有点势力的皇亲国戚都敢踩他几脚的时候,差点被庸医害死。他登基后颁布行医令,想当郎中治病可以,但都得给我参加大陈医考,获得朝廷的承认后才能行医。
刘太医姓刘名浩,民间无证赤脚郎中一个。此人胆子极大,一副老子就不医考你奈我何的流氓样。他医术高明,出道以来都是为底层人民服务,收费低廉,有时还免费送医送药,所以都没人举报他,由着他悠哉乐哉继续无证悬壶济世。直到有一天悠哉到京城外大慈寺边上的弥陀山上救了头疾突然发作抱住大树就要撞的微服昭帝,这才彻底结束了他的悠哉生涯。
对于他的到来,一月后受到太医院无以伦比的欢迎。对医术他一点都不藏私,心想教完后自己就可以继续未尽的悠哉。只是帝王的信任是很难产生的,一旦产生了那容你拒绝。
他的背景又不复杂,一个月后,他连小时候偷隔壁孙婶鸡蛋的糗事都被放在昭帝的书案上。好家伙,此人从江南行到西北又从西北行到帝都,一路作案无数,愣没有一人举报他。昭帝拿出他无证行医的铁证,阴阴威胁要把所有知情不报者都下大狱后,他乖乖地留下了。
刘浩医走偏锋,敢开其他人都不敢开的凶猛药方,就是昭帝的脑袋都被他扎过无数回。惊得朝上的官员纷纷上奏要治他大罪,有一回要不是昭帝醒得快,他差一点让太后给拉出宫门就地砍了。
二个月前淮阳王上奏自己头疾疼痛难忍,希望刘太医能到淮阳来给自己治治头痛病。昭帝知道头痛发作起来时的滋味,对淮阳王这个弟弟也有几分皇家少有的亲情,虽不舍得,但在太后的劝解下还是应允了。
刘太医在半路上就被三皇子派出的人给追上。他往匆匆赶回时,在离京城不远的地方倒霉地遇上蒙面盗匪,几乎命丧密林。昭帝亲自挑选给他的护卫和三皇子派来的人几乎都死了,如果不是突然冒出的黑衣人,他恐怕再也见不到昭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异常信任的医师回宫,昭帝醒来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昏迷的时间也一次比一次短。
朝廷几个大佬:王太师、林宰相、胡大学士、吴太尉和枢密院使的李大人这段时间都歇在宫中。一得到昭帝病情好转的消息,都跪下冲青天大呼:“天佑我大陈,天佑我大陈!”
当然究竟几人欢喜几人忧,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道。
刘浩回宫半月后,昭帝下令三皇子入宫,这边宣旨的人还没到寺庙,那边就开始打起来了。
从灵潭寺来的僧人个个武艺高强,不是盖的。而三皇子府内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然而这次宫中按例派出保护三皇子的侍卫却不咋地,基本都被僧人都干掉了。三皇子从自己府内带来的侍卫也死伤了一大半,和僧人的死伤率差不多。
传旨的内侍刚刚到达寺庙大门口却发现大门紧闭,敲门也没人应,里面隐隐约约有什么声音传来。正奇怪着,却看见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中年僧人口吐鲜血跌跌跄跄扑出来急促道:“快,有人行刺……”随即瞪大了双眼倒地而亡。
内侍吓坏了,大门一开,里面惨叫声和刀剑撞击的金属声不断传来。他立马就想躲起来,还没等他行动,后面跟着来宣旨的二位朝廷大臣,一位扔下他自个儿先跑进去了,另一位往门外跑出去了。他摸摸自己的脑袋再想想,心一狠、脚一抬,硬着头皮往里走。
一路上侍卫、僧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刀剑扔的地上到处都是。哎呀我的妈呀!他瞧见刚刚跑进来的那个官员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再次狠狠心,他哆嗦着往前走,一路命大地走到后殿,看见二个侍卫挡在三皇子面前,其他几个侍卫正和僧人拼得你死我活。
内侍腿软得走不动,正想着要不要赶紧藏起来或者倒地装死,嘴里却死鬼使神差地大呼起来:“三皇子接旨,陛下令即刻入宫。”:“陛下有旨,三皇子即刻入宫见驾。”一喊出来他恨不得捂住自己的嘴巴。
眼看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就要挥过来砍断他的小脖子,却被一侍卫用剑穿空一挡,再飞起一脚踢翻僧人,抢过内侍就往三皇子那边抛过去。
这边的人接住内侍,三皇子一把抓住他急切地大声问道:“父皇醒了?父皇醒了?是不是?”
:“回,回,回殿下,皇,皇上醒了,宣,宣你即刻入宫。”内侍刚才还口齿流利地大呼“三皇子接旨”,此刻却变得结结巴巴。
三皇子一把抢过圣旨仔细看了里面的字迹和下面的玉玺印章,确认无误后,大喊道:“儿郎们,陛下已经醒了,杀了这帮贼人,回去后每人赏银五百。”
侍卫们越战越勇,但行刺的僧人依然强劲。围着三皇子的二个侍卫开始护着他突围,宣旨的内侍趁人不注意,蹲下身子就着脚边的尸体身上的血,衣服上脸上各自快速抹上几把鲜血然后赶紧趴在一个角落里装死不动。
僧人步步紧逼,三皇子身边已经没有人护卫,他亲自动手拼杀。一僧人看准时机,趁他把剑刺入敌人身体时一刀狠砍过来,眼看就要血溅当场,三皇子心里绝望道:“天灭我也!”闭上眼睛等着大刀砍上。
一直注意着三皇子这边情形的钱侍卫,立刻放开对手。拼着后背被刺客硬砍上一刀,不计死活生生挡在砍向三皇子这刀。刀削掉他整只右耳,斜割过右脸一直斜划到肋骨下的左上腹。三皇子扶住他一剑刺过去,刺入对方的心脏。
看来是有人要自己永远回不了宫廷,分明就是玉石俱焚的刺杀。最后浑身是血的三皇子身边就剩下一个同样浑身是血筋疲力尽的侍卫。看着面前同样疲惫的五位刺客,他知道今天命是要送到这里了。生为大陈皇子的骄傲让他只能选择惨烈战死,绝不能跪地求饶,更何况这群刺客分明是不要命的死士。
正在这时,突然呼啦啦冲进来一队官兵,跟在官兵后面不停喘气的就是那个和内侍一起来宣旨庙门口就跑掉的官员。官兵层层围住僧人,行刺的僧人见大势已去,一个个居然都毫不迟疑挥刀就抹脖子。
:“下官,御武校尉秋子悔,参见三皇子殿下,救护来迟请殿下赐罪。”领队之人不卑不亢,下跪请罪。
三皇子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和内侍一起来的官员跑上来就要行礼,三皇子来不及理会这些,对地上跪着的秋子悔只说了一句:“立刻护送我进宫。”
在官兵的护卫下三皇子冲出寺庙骑上马直奔皇城而去。
装死的内侍爬起来,飞起大脚恨恨地踢了地上的僧人几脚。四周没有一点声音,他看着满地的尸体,恐惧地半死,就要往外逃,就感到脚下有人碰了自己一下。。
风月楼最近生意清淡不少,整个京城的肃严气氛惊吓了不少上流人士,一个个都乌龟缩头似的躲在府里不出来。倒是外地来京的不少大小商贾支撑起不少生意。
赵琴师上次带来了不少杂书,其中一本开头苦兮兮,后面却欢欢喜喜大团圆的书生小姐俗套小说,逗得豆豆咯咯咯笑个不停。
三年一次的乐者大考还有几个月,赵远知道自己没有参加大考的资格。可自己除了一身琴艺,其他一无所有,要想出人头地谈何容易。
看见练完琴暂时休息的秋子悦捧着书本笑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心中就是一阵凄然。倒底还是女子,除了认命又能如何。不过他奇怪的是,除了刚刚进楼来的日子,月前的秋子悦总是云淡风轻,时有娇憨也是瞬间而过,如今的她却时常哈哈大笑。
听说不久前她差点被人刺杀,惊魂未定。如今这摸样倒是瞧不出来丁点害怕,只要逮着好笑的事、就开心大笑个不停,也不用丝帕掩住。
自己觉得不妥轻咳二声提醒,她反问我是不是着凉,一本正经提醒自己要好好看看郎中,千万不要小病不治得大病。边说还边就取下头上的银钗递给自己,说要是银子短缺就暂时拿去治病,等有了再还回来。看见她一脸期待的样子,自己接不是,不接也不是。
最近京城动荡。皇上病重,三皇子遇刺,流言四起。若是,若是真能如他所言,父母的心愿,家族的复兴……赵远的思绪飘远了。
:“喂,喂,喂,赵师傅,回神了!”豆豆挥起书本不停地在赵师傅眼皮下晃动:“回神了!”
:“秋小姐可休息好了,今日只要把《几江水》再练二遍完就可结束。”赵琴师回神微微一笑道。
:“咦?”豆豆好像发现什么宝贝似的跳开几步,两只黑眼珠乌溜溜地仔细把赵远打量一番,歪着脑袋,一点女儿家自觉的娇羞都没有,张口就言:“以前还不觉得,现在看起来,赵师傅,原来你也是翩翩浊世佳公子一个。迷倒不少春闺女儿心吧?”
小昭在一旁差点没把手里端着的茶水打翻。她又羞又气:“咳咳咳,小姐。”
:“咦,你又咳什么?小昭,莫不是赵师傅把感冒,哦,不,风寒传给你了?”豆豆一本正经道:“现在乍暖还寒,你们要小心啊。”
赵远脸庞染上淡红,他自进风月楼教授琴艺以来,也有姑娘调笑几句的,但如此风情又直言的提问,倒把自己弄得很不自在。也不知道秋子悦脑子里想些什么。
他是真的怜惜秋子悦。如果没有后来家族败落后的颠沛流离,罪人身份的屈辱不堪,他恐怕也会唾弃秋子悦的认命妥协。一个真正的世家嫡出小姐,沦落青楼后还不自杀免辱已经是让人鄙视到底了。如今破罐子破摔,嬉笑过日,在世人的眼中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伤风败俗,更惶逞顶着自己的家族姓氏。
也只有真正一无所有,处在最底层挣扎日久,不见天日后才会明白,昔日的圣人大道理又怎敌得过日复一日的绝望。看着秋子悦从激烈的抗争到现在的嬉笑随意,他虽感到一丝不可思议,但人逢大变,一切便皆有可能!回想一桩桩、一件件自己教授她琴艺后的发生的事。面前的秋子悦不是个傻瓜。想到这里,他了然地笑了笑。
所以说,人类的思维是跳跃性的,不同时空不同年代的人都一样,赵琴师刚刚还在为秋子悦的话脸红,下一刻却把她的经历和自己遭遇联想起来。
:“看看,看看,小昭你看看。”豆豆指着淡红着脸却突然一笑的赵琴师得意地说道:“你自己看看,他笑起来就是帅帅公子一个,要是没勾引女儿家喜欢,我才不信呢。”
豆豆接连几声‘看看’让走神的赵琴师如梦初醒,再听到她后面的言语,一直好形象的他嘴角不停抽动,好容易才把嘴角的抖动停止,脸却越来越烫。
要是现在脚下有个大坑,小昭立即就想跳进去把自己埋了,再也不出来。自己家的小姐怎么变得越来越‘不知羞耻’?丢人啊,这可怎么好?
:“小,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这?这可不是女儿家该说的。要是夫人还在,知道了,小昭怎么给夫人交待。”小昭眼圈开始红了。
看着小昭的金豆子就要掉,豆豆头都大了。不就开个玩笑吗,犯得着吗。自己不也是想方设法让自己高兴开心起来,我,我容易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