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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同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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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豆把头埋进水里。自己这样忧伤而绝望的哭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只觉得有东西不停从眼睛里流出来,无声无息溶进水里,再没了踪迹。
华灯耀耀,丝竹弦弦,风月楼正上影着每日最华丽的热闹。
豆豆躺在床上,睁大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床顶。
小昭体贴地关上所有的窗户,放下珠帘,只留了半扇没有直接面对大床面朝乌江的窗户。
偶尔江风穿过半窗,诡异地吹动床帐如波浪般流动。
豆豆躺在床上,想睡睡不着。她怎么也无法闭上眼睛,心里不舒服,十分地不舒服。
但在她心里,她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意思,但就是无法入睡。刚刚有点睡意,上下眼皮还没合上就被心里的不舒服惊醒。
她听见不远处睡在地铺上的小昭频频辗转反侧的轻微窸窣声。看来今夜难眠不仅仅是自己。
是了,今日之事想来对小昭的刺激也不会小。
自己暂时认命,不得不待在风月楼。
一直以来,晚上睡觉的时候,小昭都是打着地铺睡在离自己床头不远的地方。
夜里自己一有什么动静,她就赶紧起来服侍。刚刚开始时还觉得别扭,现在倒是被她服侍地自然而然。
只是自己一直一个人睡习惯了。而由习惯而来的根深蒂固的排他性,让自己对这种特别封建主义的小姐作风不再像以前看小说或者影视剧时那样嗤之以鼻。
今夜小昭应该会害怕吧!
一直以来自己就被她护得紧紧地,今夜要是放任她害怕地睡不着觉,自己也会鄙视自己的。
还没来得及正式鄙视自己,嗓子却不由自主地发音了:“小昭,小昭。”
:“嗯,在,小姐我在呢。”
小昭爬起来,窸窸窣窣踩着碎步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摸索到床前的桌台边,就要拿火石点灯。
:“不要点灯,你过来。”豆豆轻唤道。
:“小姐睡不着吗?”小昭放下火石又摸索到床前,用着自己都不曾有过的坚强小声地对秋子悦说:“不要怕,小姐,小昭在呢。就在你身边,不用怕。”
:“进来。”豆豆掀开床帐,把她拉进床里依着她道:“我才不怕,就是想和你一起睡。”
豆豆此时强烈地需要有人陪在身边,此时小昭在身边,心也没那么不舒服了。
待小昭睡着后,豆豆的大脑却越来越清晰,自动地围绕白天的刺杀抽丝剥茧,可是剥来剥去也没剥个所以然,只是分外疑惑:有什么人一定要秋子悦的命?
靠,惨!自己都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还有人要苟且偷生蝼蚁的小命!
她思来想去,也没有个结果,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靠着小昭睡着了。浑然不觉与他人同眠的烦躁、排斥。
京城里面有几棵参天大树覆盖的深巷,巷子尽头有一处宅院。
宅院里面有一座青砖黑瓦的二层小楼,不高不低,古朴而典雅。
二楼的窗户映着忽明忽暗的烛光,在月光的笼罩下,古朴典雅也成了黑漆漆的阴深。
窗户上不时人影晃动。
:“主上,当时的情形就是如此。属下事先也并不知道有人会在七支巷埋伏。”蓝衫人禀告道。
:“查出来什么人做的?”坐上之人面沉如水。
:“还没有,还请主上宽限几日。”
:“你是怎么料到秋子悦遇刺的?”
:“先前秋小姐去云绣坊,我们派去跟着的人发现市集上有人似乎要对她不利。属下担心有事,所以马上派人通知楼里接应。只是,只是……”蓝衫人突然欲言又止。
:“嗯?”坐上之人微皱眉头。
:“只是,只是不知为何,接应的人迟迟不来。”蓝衫人心一狠,继续道:“幸好对方是到了七支巷才动的手。”说到这里,他抬头望望前面的人又低头道:“楼,楼里的人也算来得及时。”
:“来得及时?”被称为主上的人把手里的蟾蜍黑玉镇纸重重地砸在地上:“查,给我彻查此事。”
好好地一方蟾蜍黑玉镇纸被摔得上下缺角,裂成二块。一般中户人家近十年的花销一下砸没了。
蓝衫人心中一惊。
此方蟾蜍黑玉镇纸乃是主上心爱之物。
主上发怒时喜欢摔镇纸没错,但是这副镇纸,以前主上就是再大的怒气也没舍得扔过。
蓝衫人看也不看地上的黑玉镇纸,继续小心措词。
:“先前我们在集市上跟踪的人,属下接到回报,他们出了集市往东南相国巷走,不知为何两人突然分开。一人往西,一人往南,分别出了西门和南门。”
坐上的主上已经恢复常态,起身离座度步来到窗前。
蓝衫人亦步亦随,微微拉开距离跟在他后面继续说道:“其中一人是个中年文士,以前从没见过。出城后继续往西,但在林子里跟丢了。”
冷不防主上突然转过身来,蓝衫人退后二步道:“另一人看上去不及弱冠,出了南门后绕了几圈,又返回南门进了相国巷后面的鲁公巷。”
:“鲁公巷?他是进了秋狐狸府里吧。”
:“主上英明,他的确进了秋狐狸府里。跟的人还算机灵,留在那里没动。没想到二个时辰后中年文士也进去了。”
:“他们是怕丢了秋氏家族的脸面。”主上心中冷笑一声吩咐道:“告诉秦晚香,秋子悦十六岁生辰那天,挂牌绝对不能出丝毫意外,再去城中热闹之地给秋家加把火。”
:“主上是怀疑……”
:“不会是秋家做的。他们现在夹着尾巴做人还来不及,大白天的刺杀怎么敢。”主上打断蓝衫人的话。
:“不过秋子悦在云绣坊遇到沈关霈和他夫人,闹得动静颇大。”
:“这事我已经知道了。沈关霈没那么傻,况且对一个楼里的女子大动干戈不是他的作风。”
:“属下也是这样认为,就怕是太师府下的手。和太师府对上,我怕楼里……”
:“沈夫人是王太师的爱女,你小心也是好的。不过可能性不大。”
:“主上英明,的确,昨日刺杀进退有度,分明是早有准备,不像是仓促行事。府衙传来的消息,仵作验出行刺之人是行伍出生……”
:“你是说军中之人?这倒有意思。”主上眼里闪过利芒:“你怎么看?”
:“属下有些不明白。秋振海一家已经被剔出秋氏族谱,照理秋子悦跟秋家再没分毫关系。怎么会有军中之人来刺杀她?就是她现在顶着秋家姓氏在楼里,秋家看不过,最多花钱雇个杀手,怎么会……”
:“你确定府衙传来的消息是真的?”
:“属下确信是真的。尸体运回府衙后,是鬼手七的徒弟,府衙的‘疯小鬼’亲手验的。”
:“你说得是京都府衙的捕快——封长贵,人称‘疯小鬼’。”
:“正是,主上。此人深得鬼手七真传,他的结论应该不会有错。”
:“江湖杀手和长年待在军中之人,身上都会有刀剑之伤,手上也会有老茧,他还真能验出谁是杀手谁是军人?”
:“‘疯小鬼’之所以敢如此肯定,是因为他见过其中一人。此人容貌虽毁,但是腰身上的旧伤‘疯小鬼’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此人的具体身份?”
:“‘疯小鬼’没说清楚,照他的说法只是几年前去西北时在路上见过此人。当时他在路上遇见几个结伴同行回家探亲的校尉,其中一人正是此人。因他腰伤突然发作,‘疯小鬼’便替他疗伤,只因他腰部伤口形状太过奇特,所以‘疯小鬼’至今都记得。”
:“西北。”主上沉思半响然后问道:“你认为秋家现在的势力如何?”
:“如今秋家人在军中的官职,虽说贬得贬,丢的丢,但是根基未动。”
:“你也看出来了。”主上赞许地看了蓝衫人一眼。
:“秋狐狸虽然丢了枢密院使,秋家其他人在枢密院和中书门下稍微上得了台面的官职也都被免、降、贬。但是各路军中的秋家中下将领和他们的心腹,朝廷都基本没动。”蓝衫人把心中的疑惑都说出来了。
:“最初看似要稳定军心,军队里面的秋家低级将领全部未动。但是所有秋家高级将领和朝堂高官都被立刻免职。而且只有秋振海和秋仲昆一家下狱,秋振海的其他几个儿子也没有受多大牵连,只是丢掉所有官职而已。”蓝衫人继续道。
:“哼,我上折子要求再次彻查十年前我沈府的冤案,皇上却以大理寺已经了结此案为由拒绝。朝廷似乎刻意要给秋家留一条活路。秋家,秋家倒底有几分能耐,不愧是百年望族!”主上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森,尤其是重复“秋家”时,让蓝衫人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西北?你即刻派人去西北查探,不得延误。”主上闭上双目,沉思不久,突然睁开眼。
:“是,主上。属下立刻就去安排。”
:“秋子悦给我看好了,不准任何人动她。你回去后重新安排人,不是庄子里出来的都调到其他地方去。” 蓝衫人离开之前,主上追加了一句。
:“主上,你是说……”
:“耿星,你多嘴了。”主上淡淡道。
:“属下知罪,主上责罚。”耿星马上低头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