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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传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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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静静流淌,不知不觉春暖花开。
小草吐出青春的嫩绿,江边不知名的黄色野花零零散散开满一簇又一簇。
风月楼院子里的樱花已经满树繁华,清风过后满地片片樱红。豆豆很不喜欢自己住的地方离樱花太近。每次看到风中飘落的樱花,心里就毛蹭蹭地发麻,让自己很不爽。
在豆豆的记忆里,樱花虽然美丽,但是小时候姑姑以无比缥缈的口气告诉她的话,至今还在记忆里根深蒂固。
那是她八岁大的时候,小姑姑突然从日本回来。那时正是南山樱花盛开的季节,在她对声乐、跳舞腻烦到想暗地里搞出点名堂的时候,姑姑如圣母一般出现,让她终于可以过一个自由的周末。
姑姑带着她登上南山,看见满山的樱花开得及其绚丽,有的粉红、有的淡红、有的素白,交叉其中让人看得不胜欢喜。
:“姑姑,樱花真美!”
:“是很美。”姑姑眼神透过灿烂的樱花渐渐迷离,不自觉地喃喃。
:“美到还来不及呼吸就要凋零……永远都是未了的心愿……”
:“姑姑,小姑姑,你在说什么?”
:“哦,没什么。豆豆,你想不想听樱花的传说?”
:“想听,想听,小姑姑快讲,小姑姑快点讲啊。”
小姑姑牵着豆豆的小手来到一颗樱花树下,坐在布满了樱花落英的地上。就从那天以后,豆豆再也没有在樱花树下坐过,每次看到怒放的樱花都只是远远地眺望,敬而远之。也是从那天开始,豆豆发现有的人其实是及其狠心、自私的。即使面对一个天真烂漫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他们也要别人切实感受自己的痛苦,绝望,丝毫不管带给别人的感受是什么。
:“你知道樱花的花期是多久吗?”
:“花期?”
:“就是从花开到凋谢的时间。”
:“不知道,姑姑告诉我。”
:“樱花七日,就是一朵樱花从开花到凋谢大概只有七天,而整棵的樱花树从开花到全谢大概二周左右,所以樱花都是一边盛开,一边凋谢。”
:“哦,豆豆知道了。”
:“你知道它为什么要一边盛开,一边凋谢吗?”
:“不知道。”
:“因为它只选择在自己开得最灿烂的时候结束自己。”
:“咦?什么意思?豆豆不懂耶。”
:“以后你就会懂了。”
:“姑姑,姑姑,你还没有讲樱花的传说呢?”
豆豆看见小姑姑诡异的一笑(那时她还没有“凄美”的概念。),只是看到小姑姑异于记忆中的微笑,心中没来由的跳了几下。
:“你知道吗,最美的樱花在日本。银根山的樱花总是那么美,你可以泡着温泉,一边欣赏樱花,一边眺望富士山。往往山下的樱花开过了,山腰和山顶的才刚相续开花。”
:“富士山,我知道,我看过你带回来的照片。不过,我还是要听传说。”
姑姑并不理会豆豆,自顾自说下去。
:“樱花很早以前只有白色,从来没有过其他颜色。古代日本的武士当他认为自己已经达到人生的巅峰再也无法更进一步时,就会在樱花树下结束自己的生命。”
:“啊?”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结束自己的生命吗?”
豆豆感到一丝害怕,姑姑却抓紧她的手继续。
:“武士和武士刀是永恒的一体。武士用跟随自己多年的武士刀切腹自杀,就在怒放的樱花树下。所以,一到樱花盛开的日子,越是开得绚烂的樱花树下越是血流成河,鲜血浸进树下的泥土,慢慢地,慢慢地,樱花就开始变红了……”
姑姑看见脸色开始发白的豆豆,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的害怕。
:“知道吗,樱花的花瓣越红,树下的亡灵就越多,亡灵就是在樱花树下切腹自杀的武士鬼魂哦。你看,这里的樱花花瓣也很红。”姑姑把手中的一朵带着浅浅粉红的樱花递到豆豆煞白的小脸面前。
:“樱花也是向往爱情的花,很早很早以前,它总是一开数月都不谢。看到很多情侣在它树下定情,自己便化成了一个少女,想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她离开樱花树到人群中寻找另一半。她找到了,他为她带来了快乐,他照顾她,他吻她,他们一起在樱花树下坐到深夜。直到有一天他要走,离开她。因为他是远方迷路来到这里的路人,现在他找到了回家的路。他向她告别,她别过头去,没有再看他一眼,任泪水飘落在地上。”
孩子的天性总是敏感的,豆豆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再听下去。也许那时的豆豆分不清他和她的转换,而小姑姑的声音是那么的不真实,飘渺空灵到让她感到不安。可是小姑姑依然紧紧抓住她的手,手上的力道表明她不听完是不可能离开的。就像自己的舞蹈教练,没有完成她的指定动作休想过关。
:“他走了,她哭了七天七夜又变成了樱花回到树上,她告诉自己,她只是树上的樱花,最终只能看到别人终成眷属。别人的幸福终成不了自己的幸福。她求上天泯灭了自己的灵识,化成了虚无,再也无法感受爱情的痛。可是,几年后,那个远方的路人又回来找她了,他找遍了每一颗樱花树,依然找不到她。他回来是要告诉她,他爱上了她。村子里的人告诉他她的哭泣,她在樱花树下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她哭了七天七夜,现在的樱花每年只有在他当年离开的时间开放,只开七天,也就是她哭的那七天七夜。”
:“他明白一切都晚了,他在樱花树下祝福所有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要像自己一样错过。他再也没有离开那里,直到死去。他就被埋在樱花树下。”
姑姑讲完很久后才放开豆豆,豆豆看见小姑姑望着樱花树下的泥土,眼光似乎要把泥土下埋藏的灵魂翻出来,让她既茫然又不安,逃离这里的愿望越发强烈。
:“姑姑,我想回家。想回家了。”豆豆边说边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土和花瓣。就在她向外走的时候只听姑姑喃喃。
:“如果我也消失在樱花树下,他会不会来找我。”
:“我就是在樱花树下认识他的。”
:“八重樱下的亡灵是最舍不得走的。”
……
:“姑姑,我走了。”
:“你不走,姑姑,我自己走了。”豆豆仿佛感觉到她真的要消失,扯住她的袖子大声说道。
小姑姑终于回过神来,对豆豆笑道:“姑姑逗你玩呢。好吧,我们回去,姑姑也累了。”
回家后的第二天,小姑姑又返回了日本。一个星期后,爸爸飞去了日本,忧伤地带回了小姑姑的遗物。
偶然的一天,她从爸爸书房忘记上锁的抽屉里发现了小姑姑的遗照:开满绚丽樱花的樱花树下,小姑姑静静躺在布满樱花落英的地上,带着微笑,乌黑的青丝固定着诡异的曲线,四周是大片的殷红,就连地上的樱花也成了血的记忆。
豆豆大滴大滴的眼泪滴在一张张异常清晰,凄美绝伦的照片上。
那一天她的心好痛。
她再也没有去南山看过樱花。很多年以后,她开始痛恨小姑姑的决绝和自私。她不知道,小姑姑的那个他有没有去樱花树下找小姑姑,但是小姑姑却成了所有亲人心中的痛。
风月楼的樱花在花期里如期而开,豆豆讨厌它相对于自己来的地方更绚烂的红,琢磨着怎么才能把那两颗樱花树搞掉。
这天,因为天气太冷就不愿出门,拖了又拖的豆豆在春天阳光灿烂的一天被王婆子死磨硬拽地带去云绣坊做衣裳。
豆豆心里对跨出风月楼的大门其实有一种抗拒。可是上了马车,出了大门,使上街道。她垂目闭眼半天还是忍不住偷偷掀开帘子,好奇地打量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陌生是因为豆豆至今还没有见过风月楼外的世界,熟悉是因为她阅读了不少关于这个世界,关于这个王朝的史籍和市井杂文。
突如其来的重生让她回到少女时代,从前舍不得丢掉的少女心态总算在这里名正言顺。看见街头有人在玩杂耍,周围围着很多人,扎着头巾的女艺人正在循环着把空中的物什来回抛上抛下。她就像真正的十五岁女孩一般,心中开始雀跃,猛地把帘子一掀,把头探出去,脖子伸得长长的,想把杂耍看个清楚。刚有点兴头就被王婆子拉回车里,放下帘子。
:“秋小姐,你别吓婆子我。要是碰到头怎好?”
:“我只是想看看杂耍嘛,要不,王婆子大婶,我们下去瞧瞧热闹,子悦保证乖乖的。”
:“这可不行,要出什么事,婆子我可担待不起。”看见豆豆嘟着粉嫩嫩的小嘴,委屈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软:“等姑娘,噢,不,等过几个月秋小姐挂牌后,自然有公子们陪着出来逛街。有的是看头,只怕到时候秋小姐嫌路远不去。”
豆豆期期艾艾几声,不说话了。只是轻轻掀开帘子规规矩矩地看着外面的热闹。
在豆豆探出头来的那一刻,不远处人群中的二位男子脸色一变,其中年轻的一个按住手中的剑就想冲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