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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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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安宁阁的时候,幽兰仍在房中候着,琴木香燃了许久,屋子里倒是暖暖熏熏的,恰是叫人好眠的意境。见赫连徽墨进得屋子,幽兰忙起身迎了,急道,“王爷,怎么一早出去,这时候才回?”赫连徽墨但笑不语,只面上火烧一片叫幽兰又惊又虑,“王爷,您可是身子又有不妥?”
“不碍事的,不过是着了些风寒,有点发热罢了,调养几日便好。”赫连徽墨解下斗篷,幽兰忙接了过来,又替他更衣。因见他所穿的并非出门时那件,便问道,“怎么换了衣裳?”
赫连徽墨笑了笑,形容倦怠,只披了家常的茧绸亵服往榻上靠去。幽兰赶着伺候他洗了脸净了手,这才听他说道,“去了洳陵郡府,不想弄脏了衣裳。”幽兰怔了一下,随即轻轻拢上帐幔,又往香炉中添了块香,方柔声说道,“王爷既是抱恙,好生安歇吧,明儿请了太医来瞧瞧。”
帐中的人并未回应,幽兰叹了口气,捻熄了灯,悄声退了下去。
乃至门口,却不意见到有人站在窗下暗处,正要问,那人赶着上前两步,脆生生的声音先自传来,“幽兰姑姑,奴婢来瞧瞧王爷可要用些汤水。”话音未落,人已到了明处,原来是惠儿。
幽兰把眉一挑,轻声嗔道,“这大半夜的站那儿,存心要吓唬人么?”不待惠儿应声,又扯了她往外去,说道,“王爷乏了,已经歇下了,你也赶紧去歇着吧。”说着话,眼神倒没离了惠儿,只是这丫头娇怯一张脸,左右不过是些孩子气。
“姑姑,王爷这些日子像是越发瘦了,新做来的礼服瞧着倒是要修去一圈。”惠儿随在幽兰身侧,打眼瞧她眉头微微蹙了,又道,“王爷可是又不舒服了?”幽兰扭头看了看她,想起适才王爷的病容,更是添了几分烦躁,“不过是染了风寒,请几副药吃了也就好了,你只管把观礼的衣裳置办妥当便是。”
惠儿听得出话音儿,也不敢再问,伴着到了偏厢便告退回了房。幽兰在廊间慢慢儿走了两步,又忽而站定,转身盯着暗色中隐去的惠儿。
至翌日清晨,幽兰去伺候赫连徽墨梳洗更衣,却见他早已起了身,惠儿正侍立一旁奉上杏仁露。她微有怔意,却是笑着上前,“王爷怎么起身了?身子不适多歇着才好。惠儿,你去请严太医来。”说着便从惠儿手中接过了杏仁露递予赫连徽墨。
“不必去请了,我没什么,想是昨儿累到了,歇了一晚好了许多,何必再大费周章?”赫连徽墨接了碧玉浮云碗,执了银勺舀起杏仁露,只未得入口又搁在了桌上。“撤下去吧,我没什么胃口。”
幽兰示意惠儿将碗撤下去,自己又取了织锦披肩过来替赫连徽墨拢上,说道,“王爷,虽是春暖,早起倒仍是有些寒意的,才着了风寒的,横竖要暖着些。”赫连徽墨笑道,“知道了,我这就要出门去,叫人备车吧。”
幽兰手下一顿,眼下王爷虽是精神见好,单看那淡淡烧晕的双颊便知正是发着热,只是他素来执拗,也是劝不得。想着便叹了口气,退下去准备。见她去了,赫连徽墨方蹙了眉,这会儿虽没有昨日那般痛楚,却也浑身酸痛,使不得力。
正是这么个模样到了洳陵郡府,白倏羽拉了他坐下,见他喘息不定,面颊烧红,便伸手搭了他的额头,一触手便是滚烫,不由急道,“怎么这么烫?”又皱了眉头,“你不舒服还来做什么?要来有的是时间,偏要生病的时候么?”
赫连徽墨笑了笑,端起案上的茶,呷了一口,“我是个病秧子,哪天不是病着?若要等好利索了才能来,怕是来不得了。”白倏羽更是不悦,正要说话,却听赫连徽墨又道,“深深及笄之礼在即,你可有准备?”白倏羽脸一红,嗫嚅道,“礼物自然备好了。”
“你知道我指得并不是这个。虽说商贾不及权贵,但皇甫家族却是天瑞第一的皇商,你也是知道的,深深十一二岁便有许多官宦子弟上门求亲了。”
白倏羽看着他,面上郁结之色却是更重,半晌才道,“深深心里头自是有喜欢的人。”赫连徽墨知他所指,便是眉眼含笑,说道,“小白,你都不曾对她言明,怎么知道最后会是如何?”又道,“深深可是我疼爱的妹妹,她若能寻得良人自然也是我所乐见的。”
白倏羽听他这般说来,自是明白他已表明了心迹,倒是一时语塞,只得言及其他,“你抱恙而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赫连徽墨摇摇头,露出忧色,“我只是来瞧瞧你,你被困在都城中,自然闷得厉害。眼下这偌大一个郡王府,还剩得几人?”
白氏七大要员发派边远之地,余者不过是挂个虚衔在朝,平日也不轻易回到郡王府中。一时白氏本家便只白倏羽一人看顾,往日那些个登门拜候者自然也是绝了迹的,正是凄凉境况今非昔比。
白倏羽笑了起来,起身往厅门走了几步。暖洋洋的阳光铺撒而来,他微微眯起了眼,“我本受教于君臣之道,奉君为天!也正是这般,我祖父才会有自裁之举,我的伯伯们才会一声不吭卸袍待罪,发配远边。可是,待我瞧见楼梓歌也没落个好下场,才知道原来不管是白氏还是楼梓歌,都是执弈者手中的棋子。”
他转过了身,望着赫连徽墨,惨烈笑道,“而可悲的是,我白氏如今竟然仍未摆脱这一局!”赫连徽墨瞧着他背光的面庞,不清晰,却生生觉出了怒意。
手中杯盏搁在了桌案上,他亦是起身上前,唤道,“小白!”白倏羽仰了头,深纳一口气,“这本是好计策,只是,只是这其中相争的却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平心而论,白氏也好,楼梓歌也罢,都是臣子,便是有失当之处,却也都是为了天瑞鞠躬尽瘁,可偏偏都落得个——”
“小白!”赫连徽墨脸色惨白,低声斥他,“你在胡说什么?便是在你郡王府中也不能信口胡言!”
“不错,十一王爷说得正是!”白倏羽尚未应声,却是自厅外进来一人,身形未曾立定,倒先说了话来。赫连徽墨望去,来人是一个中年文士,个子极高,眼角微微下垂,便显得没了脾性。
白倏羽见他进来,倒是一怔,蹙着眉说道,“父亲,你怎么来了?”赫连徽墨便知这是白老郡王的幺子白耀阳,“原来是世伯。”白耀阳一笑,“不敢当,白耀阳只是一介草民,哪里受得起?”赫连徽墨听出几分别意,只管抿笑不言,白倏羽却先说道,“这会儿正是塾中授课的时间,怎么您会过来?”
白耀阳伸手拍拍儿子的肩膀,却被白倏羽皱着眉躲了一下,约莫是觉出不妥,他又止住了躲闪,只低着头。白耀阳倒不以为意,只从荷包中掏出一个物件来,“倏羽,你瞧,这是什么?”
那物件在日头下熠熠生辉,晃了一道明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