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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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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暑假第一周,林喜颜每天宅在家,吹着风扇吃西瓜,外边天热,不愿出去,在家乐得逍遥自在,即使钱楠楠三番五次蛊惑她出来玩,她依然坚守阵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期间,江皓轩每天雷打不动来家里打卡,持之以恒,林喜颜真心给他跪了,这大哥算是盯上那件黑色外套了,虎视眈眈,只要她一天不还给别人,他就准备死磕到底。
这日,谢蓉华不上班,在家休息,林喜颜祈祷着江皓轩不要来,否则她的谎言很有可能被拆穿。
但事与愿违,门铃还是准时响起,江皓轩华丽丽风雨无阻前来造访。
谢蓉华极其热情的接待了他,一边招呼江皓轩坐,一边朝林喜颜卧室的方向喊:
“颜颜,皓轩来了,快收拾一下出来,别睡懒觉了。”
晴天霹雳!
最害怕的事发生了,果然人人都逃不过墨菲定律。
“噢,好的,我马上就来。”
林喜颜吓出一身冷汗,咕咚一声跳下床,七手八脚换衣服,生怕晚一步会被谢蓉华揭老底。
状元一双圆滚滚的眼睛bling bling,歪着狗头,本来趴在地上吹着凉风小憩,舒舒服服的,突然一阵地动山摇,紧接着小主人风风火火夺门而出。
状元:???
憨狗不解。
喊完林喜颜,谢蓉华转身去厨房切了一盘水果,招待江皓轩。
江皓轩这样的孩子很得长辈喜欢,换言之,有长辈缘,老师家长眼里的好孩子,学习认真成绩好,为人谦逊不骄纵,主要小孩长的干干净净的,芝兰玉树般,往那一站就让人眼前一亮。
小时候住在一个职工大院里,谢蓉华就特别喜欢江皓轩,对他和对别的孩子明显不同,林喜颜和他玩,谢蓉华全力支持,但和那些调皮捣蛋的家伙玩,谢蓉华就会黑着脸训斥。
这样的喜欢一直持续至今,谢蓉华每次看见江皓轩都眉开眼笑的,仿佛他才是她的亲生儿子,而她只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林喜颜从房间里出来,一眼就看见沙发上端坐的谢蓉华,和颜悦色,慈眉善目,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温柔了几分,她看着彬彬有礼的江皓轩,笑出一朵花来,嘴里飙出一连串溢美之词,快把江皓轩夸秃噜皮了。
看的出来她是真稀罕人家儿子,林喜颜撇撇嘴,稀罕也没用,谁让你生的是姑娘呢。
“喜颜,早上好。”江皓轩从沙发上站起来,笑容和煦,“阿姨太客气了,还特意准备了水果。”
温文尔雅,进退有度,一笑起来感觉风都温柔了许多,这样的男孩子真的很难让人不喜欢,老少通杀。
可惜林喜颜没兴趣,她潜意识里把他当成了竞争对手,把握着亦敌亦友的分寸,从不越界。
林喜颜扯出一个专业假笑:“别客气,我妈妈切都切了,你一定要多吃点,最好吃光别剩。”
说着走到沙发边缘坐下,时刻保持警惕,只要风向稍微有一点不对,她就立刻转移话题。
幸好谢蓉华没有提及那件黑衣服的意思,话里话外都在打探江皓轩的学习方式,估计想要“偷师”到时候好用在她身上。
对于谢蓉华明目张胆的打听,江皓轩游刃有余应付,丝毫没表现出一点不耐烦,谈吐不凡的同时还不让人感觉他在炫耀,只觉得这是一个极有内涵的男生,内敛,不露锋芒。
林喜颜望着他俊秀的侧脸出神,江皓轩从小就表现出和同龄人与众不同的特质,他安静,有礼貌,博览群书,比起追逐打闹,更愿意把时间花在有意义的事情上面。
记得大院里有很多小孩嘲笑他是书呆子,可她知道他不是,幼小的他成熟的不像个孩子,这或许和他妈妈严厉的教导有关,林喜颜从未见过对孩子那么狠毒的女人。
从某方面来讲,他和她同病相怜,都说母爱是无私的,属于哺乳动物的一种天性,不需要任何回报,可他们却需要等价交换,用优异的成绩。
“我和颜颜她爸打算给她报个暑期补习班,皓轩,你去的那个补习班怎么样?要不就把颜颜送去和你一起吧,两个人也算有个照应。”
谢蓉华笑得合不拢嘴,当即拍板定下了林喜颜的补习机构,主要江皓轩是块活招牌,他补课的地方差不了。
“您放心,阿姨,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林喜颜一个头两个大,看着江皓轩炯炯有神的双眼,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得,算是摆脱不掉他了。
中国家长普遍信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几千年的老传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所以谢蓉华一直很赞成女儿和江皓轩为伍,在职工大院住时就成天在林喜颜耳朵边督促她多找江皓轩玩。
可林喜颜那时候对未来没什么概念,她和其他小孩子一样,更喜欢玩耍,获得眼前的欢乐,诗和远方离她尚遥远,书籍对她的吸引力远不如一块黄泥巴。
林喜颜忽然发奋图强不仅仅因为何静的讽刺和挖苦,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谢蓉华。
在她学习还不怎么出彩时,谢蓉华经常在她耳边唠叨谁谁谁家的孩子考的如何如何好,她自己生的孩子如何如何差。
总之在谢蓉华的嘴里,她一无是处,各方面都比不上别人家的孩子。
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江皓轩就像一道天堑,逾越过去能欣赏到秋水长天,反之只能坐井观天。
中午做饭的时候家里盐没了,谢蓉华让林喜颜去买,林喜颜不愿意动弹,外面大太阳那么毒,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她可不想单枪匹马杀出去。
“我不去。”
拒绝的直截了当。
谢蓉华闷头切菜:“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啊,快去,妈妈给你跑腿费。”
林喜颜低头玩手机,堵在厨房门口,对谢蓉华开出的条件不为所动。
“皓轩又不是外人,这您说的,既然不是外人装什么样子,对付吃点得了,我屋里有坚果、牛奶、牛肉干,他想吃哪个都成。”
谢蓉华依旧没停下切菜的动作,只是切得更用力了,砧板当当响,听上去很暴躁:
“什么话?来客人了,你就让人家吃这个?”
林喜颜忽然冷笑一声:“我平常就吃这个啊,这个怎么了,不是您给我买的吗?说营养丰富,补脑。”
谢蓉华的手顿了一下,动作随之慢下来,胸口忽然很堵得慌,女儿这是在埋怨她。
“八百年不做饭了,您还记得怎么做吗?估计手艺都生疏了吧,做出来的东西指不定啥德行呢,别吓着人皓轩。”
林喜颜语调稀松平常,在谢蓉华听来却句句饱含讽刺,讽刺她这个做母亲的失职。
厨房里的切菜声停了,安静的连绣花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气氛陷入低迷,水龙头漏下一滴水,“啪嗒”发出一声响,打破沉寂。
谢蓉华被噎的说不出话,慢慢放下菜刀,转过身看着林喜颜,女儿眼中陌生的泠冽刺痛了她。
林喜颜心里愤恨,目光不闪不避,就那么直视谢蓉华,眼里燃烧着某种铺天盖地的浓郁情绪。
上个冬天,有一次她感冒发烧,特别想吃妈妈做的菜,可是谢蓉华怎么说的?噢,她说于婶找她打麻将,三缺一,订外卖吧,方便。
她是想吃那顿饭吗?不是,只不过人在身体虚弱的情况下,没有安全感,对亲人的依赖性特别强,想让妈妈陪在身边,嘘寒问暖而已。
现在,她要把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她。
久久相顾无言,最后林喜颜冷冰冰的说:“订餐吧,方便。”
不带任何感情,说完转身就走。
她不是没看见谢蓉华眼里的伤痕,可谁没有伤痕呢,那些令她心凉半截的过往历历在目,每次不经意触碰到都会自动爬上来,像蜈蚣一样密密麻麻包围她。
人们总说往事如烟,可林喜颜知道,那是错的,它们自己有思想有行动能力,平时就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窥视,专挑你脆弱的时候进攻,所以至亲给你带来的伤害,你将永生难忘。
眼泪无法倒流,伤害就是伤害,时间或许可以淡化,却不能埋葬,即使后来缓和了,疤痕仍在,就像楔入钉子的木头,哪怕后来拔掉钉子,也不能恢复原样了,那个黑黢黢的洞就是曾经受伤的证明。
谢蓉华盯着女儿的背影,头一次感受到她对她的怨念有多深。
菜板上孤零零躺着一些切好的西兰花,像在嘲笑她做的无用功。
上次变质蛋糕的事情,最后不了了之,三口人谁也没再提,这种小事已经发生过无数次,每次都被冷处理,通俗的说就是放一边不管了,等着亲子关系自然而然修复。
这些天,他们三口人几乎零交流,如果不是江皓轩来了,林喜颜和她妈一天说的话不超过三句。
从厨房出来,林喜颜没有直接回客厅,而是靠在中间过道的墙壁上,仰天闭目,长出一口气,疲惫,烦闷。
她的脸色一定很难看,这样走出去江皓轩容易多想,他心思敏感细腻,善于察言观色,一切谎言在他面前都会不攻自破,黑色外套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她可不敢再挑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