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农家长女》随云散野

1、第 1 章

　　一夜微雨，沙沙入耳，带来这闷热的夏天难得的清凉。
　　陈叶猛然从梦中惊醒，再也睡不着了。梦中血腥残忍的幻影还未完全消失，令人心悸。伸手推开木窗，微雨浸润，早已湿透窗棱，带着泥土腥气和草木青气的湿润微风扑面而来。
　　她闭上眼猛吸一口，挣脱梦中幻象，默默告诉自己，没事了，没事了，你现在好好的......一直压在胸口的那股气才稍微松了点。
　　估摸着半个时辰后，村里的公鸡已经打鸣了，邻居家也已经有动静了，陈叶才穿好衣服，抹了一把潮乎乎的头发，摸黑出门，走到灶间。
　　等她煮好稀粥，蒸熟菜叶窝窝头，天也大亮了，把粥盛出来分好，放在桌上，才去到堂屋左间喊醒几个萝卜头。最小的3岁的豆子还不会穿衣服，等她穿好抱下来，几个大的已经喝完自己的那份稀粥，手里拿着窝头在啃。
　　这几个孩子还算乖，给她留着自己那份，她笑了下，赶紧三口两口闷完，把几只碗收起来拿到灶间洗刷。
　　等她再回到堂屋，几个孩子还乖乖在等她分配任务。令人心酸的乖巧。
　　九岁的老二大山先去田地里，把昨天剩下的那小块地的草给拔完。大山拿了一个破袋子就二话没说走了，准备拔完把草收起来喂家里的那只羊。
　　八岁的老三大河牵着家里唯一的贵重物一只半岁大的母羊去吃草，还要带上草筐，一边放羊，一边薅点青草，给羊夜里吃。
　　六岁的老四大树去屋后的小树林看看有没有木耳蘑菇可以捡点加菜，夏天雨后，老树根和草垛旁经常会冒出一簇簇新鲜的木耳蘑菇。村里小孩子多，等地干爽了再去捡就捡不到了。
　　至于陈叶和最小的豆子，看看已经雨停，趁着地湿不用浇水，把院子右边的小菜地种点小青菜。
　　等太阳露头的时候，收拾下屋子，把这几天时间积攒的脏衣服全部洗了。
　　想起种青菜，陈叶抱起豆子，往左邻的三婶家走去，三婶之前给她说过，等要种点青菜就去找她，她留的上好的菜籽子，常吃的几样都有。
　　到了三婶家，又被三婶塞给豆子一块杂面窝窝头，拿了几包小青菜籽，赶紧回来准备种上。
　　让豆子在屋里干净地方玩耍，她吭哧吭哧把院子里这片菜地全部翻一遍，太阳已经老高了，昨夜的雨才浸湿三四指的深度，被太阳一晒，蒸腾的湿气让她满头满脸的汗，不小心流进眼睛，辣的双眼都泪流不止。
　　正当她用袖角揉眼的空，院外有个人噗嗤一笑，喊道：
　　【我说叶子啊，你这是何苦呢，自己干这活又累又要照顾这几个小的，你啊，听嫂子一句劝，多想想嫂子说的，嫂子这可是为你好。】
　　陈叶还没有抬头已经听出是谁了，懒得搭理她，转头回灶房去用水洗脸去了。
　　院外的陈二嫂，冷哼一声，大摇大摆的走了。
　　没一会，陈叶看的院外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扯着大树回来了。大树一脸邹巴巴的表情，却没有流泪。一看胳膊肘上，屁股上都是泥就知道摔了。陈叶连忙赶上去接过来，连问几句，疼不疼，大树摇头，湿地软，倒也没有摔疼他。也是小孩子不知道轻重，看到一个枯树树身上长了好些木耳，忍不住爬上去摘，谁知道树身有点湿滑，一个胳膊没有搂紧，摔下来了。吓得够呛，倒是不疼。
　　陈叶连忙谢谢这个少年，看着年纪和大山差不多，衣服却不合身，破了好几个地方也没有人帮他补好，瘦的一把骨头一样，没有一点表情。
　　少年抿抿嘴，也不出声，只是看了看陈叶，转身就走了。陈叶留也没有留住。
　　陈叶问了问大树，大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是他也在小树林里采木耳蘑菇，看大树摔下来，赶紧抱起来了，还把自己的蘑菇木耳全给了大树。
　　陈叶叹息一下，决定等以后碰到这孩子了，再喊他来家吃饭。
　　转天，陈叶听三婶子说，才知道，陈二嫂把她如何在院子里哭讲的绘声绘色，整个村子都知道陈家老大被几个小的拖累的在院里哭。
　　陈叶瞅瞅自家院子的矮墙，几根破木头围起来的矮墙，既挡不住八卦的视线也挡不住风，也就是拦拦邻居的鸡免得跑来糟蹋院里的青菜。
　　原本陈家也有几只本地土鸡养着的，其实村里家家户户不管穷富都会养些，没有粮食喂青草虫子也是一样的，留着起码有几颗蛋算是荤菜，再不济也可以换点盐，轻易不舍得杀吃的。陈家的几只鸡早就在陈爹生病时抵了药费，连鸡毛也不剩一根了。
　　叹了口气，陈叶把修围墙也列为今年计划中。
　　匆匆忙忙的，整日不停，忙了一个月，农忙终于结束了。原本看笑话的村里人，才觉得陈家老大这姑娘真不简单，竟然也把整个家打理的像模像样。五个孩子，大大小小的，农活倒也没有耽误，田地里该种的种了，草也该除的除了，一院子绿油油的青菜。就是农活忙完的时间比别人长点，别人干三五天的活，他们家要忙活半个月，倒也不丢人，家里几个壮劳力的还不是一样做完这么多活。
　　又是一场大雨将至，天黑沉沉的看着就心里发闷。大山大河和大树都跑去河边割草去了，怕等雨下大了，这泥路走路费劲，连脚都抬不起来。
　　陈叶收拾完院子里的杂物，把柴火都搬进狭窄的灶房。青菜地里的沟垄整理好，免得淹了水。这才急匆匆的抱着豆子往河边走，喊几个兄弟回来，被雨拍在路上那就糟了。
　　刚刚拐过院角，就被陈二嫂拦住了。
　　【叶子，这么长时间你想的怎么样了？这可都一个多月了，之前忙我就不说了，现在这都闲了，二嫂给你说的话，实打实的为你好，除了咱们至亲，谁还为你着想呢？换个人我才懒得去操这份心】
　　陈叶忍怒绕过她走到一边，看了眼二嫂似笑非笑的刻薄脸，道：
　　【二嫂，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是我还太小，暂时不考虑。谢谢你费心，天也快落雨了，赶紧回家吧】
　　说着就赶紧快步走开，老远还听到二嫂在原地骂她不知好歹。
　　心里气的半死，要不是自己太小，说话别人不当一回事，怕翻脸影响了几个弟妹，谁要和这种人说一句话。
　　这种小人，陈叶老早就被三婶子拉住说了，不要当面得罪她，不然背后被她嚼舌根使坏，不值得。偏偏又是至亲，远离不了，打断骨头连着筋，别人都当陈二嫂真心为她好，她们兄妹几个年纪小，不知道好歹。真是气死个人。
　　紧赶慢赶，把几个兄弟扯回家，割的草也够羊吃两天了，这雨就哗啦啦的像瓢泼一般落下来了。整个村子都是被雨雾笼罩，泥屋草顶，路边屋角到处绿树如茵，被大雨一洗，蓬蓬雨雾，青翠欲滴，恍若世外桃源一般。
　　陈家几兄妹终于清闲了下来，陈叶看看屋子，玩具也没几样，零食也无，看看这几个孩子，这么小，已经懂得不闹着要吃要玩，乖巧听话，实在是可怜可爱。搁她来之前的时代的小孩子，不说零食不缺，电视电脑手机看都看不过来，就是偏远乡村的孩子，手机电视也是用的熟练非常，人手一个山寨手机也很正常。
　　她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两三个月了，刚来时陈家父亲正是病重无法医治的时候，整个家像是天塌了一般。几个小的天天如同惊弓之鸟，偏偏又有那不省事的邻居嚼舌根，说是陈家这次真的要败了。陈父眼看着不行了，这几个小的不是饿死就是被亲戚送到别人家去。
　　陈叶刚刚死里逃生，来到这个时代，还没有摸清楚状况压根不敢随便张嘴说话，整天沉默着做事。谁知道来了才几天，就碰到陈父病重无法医治，眼看着就要去了。
　　果然如此，过了没有几天，陈父就去了。留下大大小小五个孩子，最大的陈叶也就十二岁，更不用说最小的陈豆才三岁。陈父临去前，整个人憔悴异常，病痛折磨的人已经毫无精神，还是舍不得地来回仔细盯着几个孩子，泪流满面。
　　陈叶不管怎么说，是老大，更何况来之前的社会中，已经大学毕业，是成人了。看着陈父眼里的痛苦绝望，认真保证；
　　【爹爹，你放心，不论如何，我一定会好好把他们几个养大成人。】
　　陈父痛苦的神情略微缓了下还是愁眉不展，陈叶知道，他还是放不下心。这个时代女孩子长大终会嫁人的，普遍的早的十四五岁就定亲，十六七岁就结婚去婆家了，至于拖油瓶肯定是带不了的。就是陈叶不结婚养自家的兄妹，到陈豆也长大结婚后，陈叶也变成老姑娘了。做父亲的，左思右想都是放不下心。
　　陈叶看着这个老实的男人，才三十几岁的人，已经眉间眼角都是皱纹，深的如同这抚不平的痛苦。陈父一辈子好日子也没有过几天，就接二连三的遭遇痛苦。本身就是孤儿，好不容易活下来成家，偏偏陈母在生陈豆时大出血去世。生活有时候残忍到极致对同一个人。
　　陈叶跪在床前握着陈父的手，再三保证，不管如何艰难，她想尽办法也一定会好好养大大山大河他们的。不会送走他们也不会饿着，不养大成人她是不会结婚离开的。
　　陈父用力握了下陈叶的手，已经说不出话的喉咙还是嘶哑着说；【叶子，爹对不起你】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活着这么不易，她既然占了别人骨肉的身体，养家的责任自然也是要承担的。不论是前世的家教还是所受的教育都不允许她自私的一走了之，她走了，陈家几个小的，不是饿死就是流落到不知道的地方。她怎么对得起这个身体？
　　所以她从知道陈父病不会好的时候已经决定了，陈家，她会努力撑起来的。